不幾天,去八風崖試煉的弟子們全都回來了,個個垂頭喪氣。他們聽說慧石峰將“遠木靈石”找到,俱都合不上下巴,紅秀峰的弟子還憋屈得哭了起來。  古卷傳承者修為往往比同門要高,因此多半成為峰主。但是偶爾有人性格實在難當大任,便將峰主之位讓給別人,自己則從旁輔佐,或者隻起一個震懾作用。  一時間,清虛劍宗上下都在流傳,君衍之隻怕將是慧石峰下一任的峰主了。  文荊回家的第一件事,自然先拿出幾顆妖獸果,一邊摟著大龜,一邊喂它吃了。本以為巨蟒會來,沒想到等了大半夜也不見蹤影,便將妖獸果擺在桌上,睡覺去了。  迷迷糊糊地睡到一半,隻覺得床鋪突然下陷,有什麽巨物爬了上來。  柔滑的身體鑽進被子中,慢慢卷著他,越纏越緊。  文荊輕拍它的頭:“……你真是……”說好的高貴冷豔呢?  舌信子吐在文荊的脖子上,以頭把他身上的褻衣頂開,蛇尾緊緊箍了一圈,纏著他的大腿。  “……你這樣我怎麽睡?”  大蛇的頭窩在文荊的懷裏,安靜地吐著信子,磨蹭一會兒,又終於將他的身體鬆開。  文荊摸著它的腦袋:“我求你那麽久了,你什麽時候才做我的妖獸?”  “噝噝——”蛇身在文荊的身體上扭動。  “你猶豫什麽?害羞?”  “噝噝——”  “‘噝噝’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噝噝——”  文荊摸著大蛇的頭:“睡吧。”  “噝噝——”大蛇在床上尋找著舒服的姿勢,又將文荊纏住。  連日勞累,終究敵不過睡意,文荊沉沉睡去。  自八風崖回來的第六日,席放將慧石峰的十個弟子召集在清虛殿。  席放儒雅的麵容和緩:“你們既然將‘遠木靈石’找到,《覆草經》便應由慧石峰所有,你們可選好哪一個人來傳承?”  眾所周知,今天不過是來走走過場,在情在理,《覆草經》都應該由君衍之繼承。  柳千陌低著頭走上前,輕咳一聲,卻說出一句叫人跌破眼鏡的話:“我們商議決定,《覆草經》由莫少言繼承。”  莫少言僵住。  慧石峰眾人的目光俱都轉向君衍之,卻見他平靜溫雅地立著,波瀾不驚,毫無驚異之色。  席放的笑容也微微一頓,可他畢竟是清虛劍宗的宗主,望了君衍之一眼緩緩道:“既然如此,明日叫他來藏卷閣,接受傳承。”  “是。”  一出清虛殿,莫少言抓住君衍之的手臂,激動道:“多謝君師兄!”  君衍之淡淡笑著:“小事一樁。”  “君師兄為什麽把傳承讓給我?”莫少言興奮地臉紅。  君衍之微笑道:“我已築基,有這傳承也未必能結丹,你尚未築基,這傳承對你來說十分重要。”  “那、有也總比沒有強。”好東西誰不想要?有誰會嫌多的?  “不必多說,呈報給宗主了,已成定局。”  慧石峰眾人都微笑而望。  柳千陌笑著說:“昨夜你君師兄來我房中,將我說服。隻是你雖然是傳承人,峰主之位卻不要想太多,還要聽師父的吩咐。”  莫少言本來便說話慢,如今激動地越發說不連貫:“我知道,根本不求峰主的位子。”  彭紹感歎說:“縱觀清虛劍宗乃至整個竹風國,不要說祖師爺的傳承古卷,即便為一個法寶,同門師兄弟反目的都大有人在。君師弟這一舉動,真是難得。”  柳千陌也高興地說:“我慧石峰若一直延續這等風氣,實在叫人欣慰。”  君衍之笑而不語。  十幾年來,他都小心謹慎,不敢引人注目,然而從今日開始,他不能再沉寂。  他不稀罕《覆草經》,但若能有個好名聲,於他有百利而無一害。  他望了文荊一眼,目光落在少年清秀的麵龐上,又即刻移開。  自己是怎麽樣一個人,師弟究竟能不能接受?  能接受,便告訴他;不能接受,便永遠瞞著他。  無論如何,都要同他在一起。  文荊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有了遠木靈石,君師兄修煉木係術法再無瓶頸,從今以後,他便會一路青雲直上,不用自己擔心了。  他所擔心的,隻剩下一件——如何解救慧石峰眾弟子的性命。  文中的倒數第二章,記述了慧石峰的覆滅。那時君衍之出門在外,無法趕回,所有人都如同八風崖中的水月宮弟子一樣,心智失常,自相殘殺而死。  也就是說,這件事仰仗不得君衍之。  隻是不知那個靠不太住的係統有沒有用?  他不是聖母,也沒有多大本事,管不了太多人的死活。但自從他入峰第一日開始,便鐵了心一定不能讓這些人死。  因此,他修行得更加勤奮刻苦。  終於,莫少言承傳了《覆草經》。  這個消息在清虛劍宗傳開來,引起一片議論之聲。  八本古卷之一的傳承,就這樣被拱手相讓,連一絲一毫的爭執都沒有。君衍之如此大方,劍宗上至各位峰主,下至普通弟子,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這人若不是真心愛護師弟的聖人,就是個無可救藥的傻子。  年僅二十四歲,已經築基三年,平素待人溫和有禮……  這樣一個少年才俊,怎麽看也不像傻子。  連天衡峰都在悄悄地傳,即便是以愛護師弟著稱的聞人慕,也未必能如此謙讓。更有甚者,有人感歎地說,聞人慕的謙讓不損害自己的利益,不過是舉手之勞,同君衍之的謙讓之行,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將自己不需要的東西給出去,是施舍;而把別人想要的東西讓出來,才是真正的給予。  因此,君衍之這個名字,隻要在清虛劍宗一提到,便讓人有種舒暢的感覺。  更不要說,這個人有著出塵臨仙的相貌和氣質。  隻這一點,便將不少女弟子都說服了。  大家都在想,如此的容貌和高潔的品行,怎麽之前一直都默默無聞呢?  這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和懷疑。  聞人慕雖表麵上毫無所動,至於心中怎麽想,便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八風崖秘境隻能開啟三四十日,水月宮的十二宮主派人去八風崖查探,將六十八名練氣弟子和十五名築基弟子的屍體收好,全都抬了回去。屍體身上的傷痕俱一一查過後,確信是弟子們互相殘殺而死,並無可疑。  而弟子們之所以會互相殘殺,卻無法查清。  據猜測,弟子們也許是一種吸入了一種名為“落魂”的毒藥。  這種毒藥極為難製,需幾十種稀有靈草煉製,更要一種名為“三蟲根”的靈草為引。這種靈草可巧就八風崖生長,水月宮弟子在秘境外中毒之後,嗅到“三蟲根”的香味,於是毒發相殘,大有可能。至於原因,或者有人借機削弱水月宮的勢力,或者起警示的意味,不可斷定。  水月十二宮如臨大敵般警惕起來。  ……  係統的升級信息,果然在一個月後準時到來。  “請宿主注意,係統升級失敗,維持不變。  原因:數據太大,難以計算。  升級條件:宿主結丹。  有一魔頭正在醞釀惡行,罪惡滔天,但是係統無法為宿主作出判斷。現為宿主提供一個無法分析的數據,請宿主遠離魔頭,確保自身安全。”  文荊默默。  他也想遠離魔頭,問題是魔頭是哪個?  竹風國曆史上最年輕的結丹修士,是一位水係天靈根。他四十五歲結丹,被稱為竹風國的天之驕子。  即便文荊比那位天之驕子還要厲害,可以三十歲結丹,那時慧石峰的眾弟子也早已經死得一幹二淨。  於是他把係統提供的“無法分析的數據”調了出來。  腦海中彈出一個框框。  “長孫少儀。”  文荊從未聽說過“長孫少儀”這個名字,無論在書中,還是在這個世界裏。不過這既然是係統給出的唯一提示,他便一定要查查看。  日常修煉緊迫,君衍之卻也時不時來文荊住處看大龜,安安靜靜地不多話,有時僅是蹭飯。  文荊發現,君衍之有個小喜好。  一天,他給大龜盛了一盤紅色的櫻桃大小的靈果,放在床上。這種靈果是懸崖的樹上采摘而來,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錯,大龜很是喜歡。  文荊去門外轉個圈回來,紅色的果子已經吃完了。大龜望著空空如也的盤子,一動不動。文荊有點奇怪,問坐在旁邊的君衍之道:“怎麽一下子就吃光了?”  君衍之淡淡地說:“也許是喜歡吧。”  文荊皺眉,又給大龜盛上一盤出去了,走到門口時瞄了一眼,卻見君衍之正撿起一枚紅果,往自己嘴裏送。  竟然同大龜搶東西吃……  他終於發現,君衍之很喜歡吃一些小水果,個頭要比酸棗大,比桂圓小,像那種櫻桃大小的紅果剛剛好。文荊沒有給他端出來時,他也不要,但隻要一端出來,便會一顆一顆地落入他的口中。  文荊給他縫製了一個小口袋,平日裝滿了小靈果,掛在腰間,隨時可以取出來吃。  ……  春去夏來,天氣轉熱,君衍之下山辦事,兩個多月沒有回山。  這一日,文荊正在院落中修煉《玉清真氣》,身邊靈氣湧動,空中落下來一個人。  文荊猝不及防,嚇了一跳。  “師、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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