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許時一手拍開:“我又不是狗。” 又有人上門買煤,許征的注意力很快轉移,留下許時無聊地趴在桌前,用手沾著冷掉的茶水在桌麵上畫畫。 先是隨意塗寫,指腹在平滑的桌麵上遊走,不自覺地寫出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許征兩個字隨著水跡的風幹很快消失不見,唯一留下的痕跡,卻是在心裏。 這些日子,許征每天早出晚歸,來買煤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門口登記的人還排起了隊。 “排好隊啊,不要著急,每個都有,煤還很多。”忙的時候,許時幫他在一旁維持秩序。 閑的時候,許時就淨給他添亂。 “我渴了。”許征給他倒水。 “我餓了。”許征掏出準備好的零食。 “你幫我剝瓜子好不好呀?”許時得寸進尺。 許征作勢打他:“你想得美。” “小氣哥哥。”許時躲開,過一會,許征嘴裏被塞了把剝好的瓜子仁,還不忘誇自己兩句,“勤勞善良許小時。” “好吃嗎?”許時問。 剝好的瓜子仁嚼起來滿口噴香,許征享受地微眯起眼:“嗯。” 許時問:“還吃嗎?” 許征有些意外:“好啊。” 許時報複性地一笑,說出了許征之前對他說過的答案:“你想得美。” 許征拿他沒辦法。 許時的皮,就是仗著許征舍不得打他。 半個月後,許征手上的這批煤儲量很快見底,銷售的火爆程度卻不見降低,許征覺得有必要和尤誌建立長期供應線。 得知許征又要出門,許時這回說什麽也不樂意。 “帶上我吧,我很乖的。”許時祈求道,臉上一副被全世界拋棄的模樣。 “我很快回來。”許征向他詢問,“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帶,這回不帶書了,嗯?” 許征上回送的項鏈許時還掛脖子上,他悶悶不樂道:“我什麽都不要,就想要你。” “要不,我印張照片給你?”許征硬著頭皮說道。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許時想不明白:“為什麽不肯帶我呢,你是不是嫌我煩?” “還好。”有時候雖然黏人了點,但分開久了倒怪想念的。 許時很難過。 難過到不想說話。 察覺到空氣有些許寂靜,許征蹲在他麵前,觀摩著他臉上的神情,耐心地盯著他:“去外麵奔波有什麽好的,等我談成這筆生意,就去買個大哥大,以後都不走了,行不行?” 許時在考慮是否劃算。 正思考著,許征伸手至他鼻間處,往上一頂,做了個豬鼻子。 許時往後躲,被氣笑了:“你好煩。” 許時想伸手比回來,被許征握住了手指,輕聲嗬斥道:“別鬧。” 許時撲在他身上,軟軟的一團,許征怕他掉下去,還得分出一隻手把人接住。 氣不過的許時伸手戳他腰,許征渾身一顫,手一鬆許時差點掉下去,不過很快又用力抓住。 許時幹脆抱緊了他,把腦袋埋進他懷裏。 唉,小黏包。 許征感慨。 “再過兩個月,我去上大學了怎麽辦?”許征突然擔憂。 “不管。”許時把人抱得更緊,霸道而□□道,“先讓我抱會兒。” 操了。 許征抑製不住在心中罵道。 以前怎麽沒發現,許時這個小混蛋,這麽可愛? 許征十幾年沒感受過許時對他的親近,仿佛兒時的親密無間像是泡影一般,記不清摸不著,久而久之被隱藏至記憶深處。 好像從未發生。 如今卻又真真切切地在他懷中。 許征險些動搖。 但好在,最終忍住了。 摸摸許時的頭發,入手一片柔軟,許征把下巴搭在自己手上。 前世許時那張精致豔麗的麵孔浮現在他眼前,那時許征總看不清許時眼裏是什麽,在他麵前,許時壓抑得太好,像個沒事人一般。 之後許征才懂,眼底深處是滿藏的疲憊。 希望這一世的你。 不要再承受那麽多苦惱紛爭。 平安、順遂地成長。 許征不知道事情怎麽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他一定是鬼迷心竅才會同意許時的提議,最後一晚,讓許時和他睡。 一米二的床睡兩個人,要麽手臂壓在一塊,要麽腿碰到一起。 許征反手抓著床沿,對不斷往他身上靠的許時說道:“再擠我快掉下去了。” 許時乖乖不動。 許征半個身子懸空在外麵,他催促道:“進去點。” 許時將整個背貼在牆上,側身麵對許征,給他留出了一大塊空位。 許征這才往裏麵挪了挪。 即使閉上眼,還是能敏銳察覺到一道視線注視著他,許征一睜眼,就撞上了許時亮如點星的眼眸,許征甚至可以從他眼睛裏看見自己的臉。 “怎麽不睡?”許征開口問道,音量不大,熟稔親近的口吻使得這句簡單的問語染上溫色。 “不想睡。”許時答。 “快睡。”許征催促道,伸出一隻手遮住了許時的眼睛,“小孩子晚睡會長不高的。” 許時輕聲應了聲。 睫毛劃過他掌心,很迅速,短暫輕微的觸感,卻癢得許征收回手。 閉上眼的許時從側麵看才意識到睫毛究竟有多長。 長得想讓人拿把剪刀幫他剪掉。 平時會不會看不清啊? 許征瞎猜道。 睡著睡著,許征突然感覺到腰上多了隻手。 許征把手拿開,隨後那隻手又放上來。 “能不能好好睡覺?”許征知道許時一定還醒著。 “沒抱東西我睡不著。”許時說的是實話,他床上常年放了個抱枕,是個胡蘿卜,睡覺時總喜歡抱著,雖然睡著睡著最後蘿卜都會被他丟到一旁。 “那你回床上去睡。”許征十分絕情。 “要不牽個手吧。”許時選擇性地聽不見他說的話,換了個方式,“牽手我有安全感。” 許時已經熟練地握住他一隻手,十指相扣,許征對比下覺得這是對他影響最小的方案,勉強同意道:“行。” 就是感覺有點奇怪。 盛夏夜晚,許征和一個身形快趕上他的男孩子,躺在一張一米二的床上,牽著手。 好熱。 這是許征最強烈的感受。 他想不明白,許時是怎麽睡著的? 連呼吸都帶著黏膩的熱氣。 許征的左手像是被施了定身術,直板板地固定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 動了怕吵醒他。 煩躁。 許征隻能悄悄動了動右手的手指,和左手隔空聯動。 明天就走了,再忍一晚。 許征第二天起床的時候許時還沒醒,他一點點把許時的手指掰開,小心翼翼將禁錮了一晚的手抽離。 沒醒也好,等會走的時候就不會鬧了。 許征沒發覺的是,在他轉身的同時,許時暗自握緊了空落落的右手,頭略微往牆壁那側傾斜。 等聽見門鎖落上的聲音,才翻了個身,隻剩下背影。 許征獨自出了門前往火車站,等待了二十分鍾後開始檢票,他排在隴長的隊伍中隨著人群緩慢移動。 在等待的過程中他打了個哈欠,強勁的困意來襲。 許征一上火車,找到自己的位置,把包放到內側,靠窗就睡。 耳朵裏伴隨著火車行駛在軌道上發出的空隆空隆響聲和周圍人的交談,聲音從清晰到模糊,逐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