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征站在攤位邊上,夜色把他的身影所籠罩,正在交談的兩人並沒有發現他。  銀色細框眼鏡戴在許時臉上成了昏暗中最醒目的存在,許征一步步向其靠近,握住了許時的手:“怎麽這麽晚?”  許時一轉頭,臉上的表情很快從詫異蛻變為驚喜,話語中的每一個字都不禁上揚:“你怎麽會在這裏?”  許征沒回答,看了看變得沉默的魏言,裝作無意間問道:“你同學啊?”  “嗯,魏言。”許時自然而然地反握住許征,迫不及待同魏言說了兩句,“這是我哥,我們先走了。”  魏言有些呆地點點頭,站在原地看著許時和許征越走越遠的背影。  許時眼裏隻剩下許征,一段時間的分別讓他忍不住盯著許征的臉看了又看。  許征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才好。  他離開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許時什麽時候和魏言熟到這種地步,放學了遲遲不肯回家,兩人在學校一待就是幾十分鍾。  “你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許時念叨著。  要是知道許征到遷豐,別說問兩道題,就是下午最後一節課許時都不一定想上。  許征回答道:“運氣好,有人退票。”  其實沒有,他買的是站票,四個小時的車程,許征就站在車廂連接處。  車上坐滿了人,站著的地方一股煙味,許征沒想那麽多,他隻知道,他能回來,許時一定很高興。  沒想到一回來,許時就給了個重磅消息來回報他。  許征先是沒話找話:“你近視了?連眼鏡都戴上了。”  “沒呢,平光的,戴副眼鏡顯得我更有文化。”許時發自內心道。  許征輕笑一聲,也沒對許時這樣的行為做什麽評價。  隨後他把話題繞到正軌上:“前麵那個人,是你同班的?”  許時輕微皺了皺眉:“隔壁班的。”  許征接著提問:“你們關係很好啊?”  許時:“還行吧。”  許征幹咽了口空氣,喉結上下滾動:“怎麽認識的?”  三番兩次的詢問觸碰到許時的敏感神經:“哥,你回來了不問我,為什麽老是問他啊?”第六十九章   魏言, 就像夾在他們中間的一根刺, 初時不顯, 等到想要靠近的時候穿透衣物, 紮進血肉中。  偏偏現在才剛開始, 什麽事都還沒來得及發生。  許征缺少正當的理由讓許時遠離魏言, 遠離日後這根□□。  他總不能現在告訴許時, 魏言在將來會和他糾纏不清,兩人分分合合最後誰也沒落個好下場。  許征憋著一口氣, 強行答道:“隨便問問。”  麵對許時探究的目光,許征把視線移到一邊的電線杆上,深吸了口氣咽下去。  憋屈。  就像即將打出來的噴嚏消失在鼻腔,再無法擁有本該暢快淋漓的感受, 渾身不痛快。  許時模糊間抓住些影子,待仔細探究, 卻又不留半點痕跡。  他的手無意間觸碰到許征口袋, 發現有個鼓起來的東西, 許時把手伸進去, 摸到了個微涼的烤紅薯。  要不是許時摸著, 許征都快把它忘了。  買來暖手捂一段時間就不熱了, 溫度還不如掌心來得高, 許征便把它用塑料袋包裹好, 隨手揣口袋裏。  “你想吃就吃。”許征對還把手塞他口袋裏的許時道。  現在溫度正適合食用, 不燙, 溫溫的。  許時從不和他客氣, 當即把烤紅薯掏出來剝皮,咬了一口才抬起眼問許征:“你吃嗎?”  眼鏡從鼻梁滑落,許征這個角度正好能躍過鏡片直接看見許時那雙眼睛,睫毛密密長長,透露著幾分無辜。  許征克製著手癢,答道:“不吃。”  許時吃得認真乖巧,剝下的皮被放在塑料袋裏,不一會兒隻剩一堆殘皮。  許征買的紅薯不算大,三兩半,許時吃完後還是生理性打了個飽嗝。  一月中旬,氣溫下降到個位數,空氣中的寒意深入骨髓,讓人不自覺打顫,許征的外套拉鏈拉到最上方,把下巴都縮了進去。  他穿的不少,秋衣秋褲、毛衣厚外套全套上了,手還是熱不起來,他看著旁邊身形單薄的許時,不禁擔憂:“穿這麽點,不冷啊?”  “你怎麽和媽一樣?”許時找到路邊的垃圾桶把手裏的塑料袋丟了進去,他剛吃完熱得把圍巾脫了,主動握上許征的手,“熱死了。”  許時的手很暖,綿軟中捏得到骨頭、扣在手裏嚴絲合縫,比熱水袋還好用。  凍到僵硬的手突然觸及熱源讓許征舒服得全身心都不自覺鬆懈,長歎一口氣。  許時一開始把手給他隻是為了證明給許征看自己真的不冷,沒想到被許征冰涼的手嚇一跳:“哥,你手怎麽這麽冷?”  “老毛病了。”許征畏寒,冬天手腳常年熱不起來,即便身上穿再多,手也是涼的。  唯一讓他感受不到冷的就是下礦的時候,巨大的勞作量就算穿件單衣也能熱得冒汗,幹著幹著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濕,風一吹便能體會什麽叫加倍的冷。  後來好不容易有了錢,渾身落了一堆毛病,許征不得不開始養生。  保溫杯裏灌的永遠是熱水,要不然就是些養生的茶水,睡前泡個腳,開一宿電熱毯,這樣才能保證一覺醒來手腳是熱的。  許時和他恰恰相反,不怕冷怕熱,王業萍讓他多穿兩件衣服就能把人熱得出汗,他也不明白為什麽穿了高領毛衣還要戴圍巾。  完全是累贅。  許時不願意戴的圍巾被許征拿過去套脖子上,棉質布料,還帶著剛從許時脖子上取下的熱度,許征鼻翼間全是許時的氣息,清香的洗衣粉混雜著甜味的草莓沐浴露,更多的卻是許時身上獨有的味道。  少年的清爽和一絲還未成熟的奶氣。  許征的手被許時捂得溫熱,漸漸的,許時自己的手卻冷了。  許征反握著許時指背,試圖把熱量還給他。  直到進了家門才將外界冷空氣隔絕,踏入這溫暖地帶。  許征燒了壺熱水,灌滿熱水袋,問了下許時許時說不要,許征便把它抱在懷中。  許征放寒假回家,許時卻還得準備期末考。  期末複習階段,每天作業量足以按打計算,許征靠在床上蓋著被子抱著熱水袋,許時穿著厚睡衣坐在冰冷的木質椅子上埋頭苦讀。  相較於許征的安逸,對比之下的許時閑得格外淒慘。  許征第一次產生了羞愧心理。  許時難得沉下心來做一件事,隻要是他認定的事,比任何人都堅毅。  晚上四小時,從七點到十一點,中途許時沒有半刻走神,一點點讓麵前這座作業山消失。  刻苦用功的程度,讓許征看了都為之動容。  十一點半,許時終於完成全部作業,手一鬆,整個人往前一趴,像電力耗盡的玩具,死氣沉沉。  許征在背後默默看著這一切,感到好笑。  許時趴了一會兒,冰冷的桌麵讓他很快清醒,快速把東西收拾進包裏,鑽進了許征的床。  許時身上帶著空氣中凍結的冷氣,把好不容易暖起來的被窩又弄得冰冷,許征也不介意,反而心疼他在外麵待了這麽久。  許征感受到許時往他身上蹭,積攢起來的那麽點熱量被偷得分毫不剩,許征顧不上骨子裏的寒意,攬過了許時。  用自己的體溫讓許時能夠舒服一些。  十分鍾後,許時已經被他捂得暖烘烘的,還能自身散發多餘的熱量。  如果說剛上床的許時是個冰渣,現在的許時像個小太陽。  暖到人心坎裏。  今晚,是許征自入冬以來睡的第一個好覺。  人形取暖機許小時功不可沒。  早晨六點,許征察覺到許時早早起了床。  “今天這麽早?”許征按下手機看了眼時間。  許時拉上校服拉鏈答道:“去學校問道題。”  學校。  問道題。  許征腦中頓時敲響了警鍾,被子一掀顧不上起床氣,語氣生硬道:“我跟你去。”第七十章   六點, 外麵天都沒亮, 許征換好了衣服和許時搭上最早一班公交, 前往學校。  上學階段人多的時候公交會在校門口停, 現在就他們兩個, 隻能是坐到站台下車,再走上一大段路程折返校門。  許征凍得耳朵都快掉了, 脖子上戴的還是許時昨天戴過的那條圍巾, 這條圍巾本是他的,從小到大,兩人衣服經常混著穿, 年紀較小的許時比較吃虧,隻能撿許征剩下的衣服。  許時不怕冷,高領毛衣都被他往下翻了兩折,恨不得折成低領的穿。  他嫌脖子紮得慌。  許征不免羨慕許時的體質。  年紀輕輕, 火氣旺盛,要不是抵不過王業萍嘮叨, 連秋褲都想不穿。  出門前被許征抓著,強逼著人把剛套上的校褲脫了,在裏麵加條秋褲。  年少不知秋褲貴,老來風濕空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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