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踩空了。”許時回答了一個再常見不過的答案。 許征在前世聽過這麽一個解釋,即將入睡時夢見下樓梯踩空,實則是由於呼吸頻率的降低,大腦在判斷你死了沒有,給出的一個應激式反應。 許時揉揉眼睛,轉了個身麵對他問道:“幾點啦?” “一點二十。”許征告訴他。 一個尷尬的時間,再睡隻能睡十分鍾,完全不夠。 許時幹脆從床上起來,整個人靠在他身上,剛睡醒的聲音帶著點懶散:“我好怕睡一覺起來,找不到你。” 許時總有些不真實感,好像許征這個時候不應該在家裏,現實美好地像在做夢。 “說什麽胡話。”許征掌心貼著許時亂了的發絲,柔軟蓬鬆,碎發毛絨絨的。 許時沒說話,抱緊了他,用臉在他的衣服上蹭蹭蹭蹭蹭。 躁動、不安分,許征莫名覺得像尤誌家養的那隻貓,黏人得很,總是把腦袋往你手邊蹭,讓你摸摸它。 許征上了手,像擼貓一樣摸著許時的頭發。 這麽抱了十分鍾,許時定的鬧鍾響了,一聲鳥叫衝破雲霄,提醒他該起床上課了。 許時哀嚎一聲,抓緊了許征衣服,他不想走。 “走吧,我陪你一塊出門。”許征安慰道。 許時換好衣服、背上書包,許征把人送到了公交車站,看著許時坐上車自己再走回去。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往複,許時天天沉浸在家的溫暖,巴不得時時刻刻和許征膩在一塊,出門時總得許征親自送。 周五晚上,許時在做作業,做著做著突然笑出聲,許征問他幹嗎。 許時答道:“一想到明天不用出去上課,我就開心。” “瞧你這點出息。”許征恥笑。 就算經曆千萬人不齒,也耽擱不了許時的喜悅,他就是沒出息,就是能因為這點破事開心一整天。 許時怕的不是上學,而是和許征分開。 每一次上課,都是一次短暫的分離,在學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煎熬,他隻想快一點回家,見他的哥哥。 長久的分離倒沒那麽難受,十天半個月也就習慣了,許時能強迫自己不去想,找到新的目標動力為之努力,當許征回家之後,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圍牆被輕易摧垮。 上學對他來說變成了一種酷刑,因為家中有他心心念念想見的人。 正因此,許時自許征回來的第二天,早上再也起不來了。 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沒意思,不如早點去學校,但和許征在床上多躺一秒中都是冬日裏最溫暖的幸福。 去什麽學校?問什麽題?通通滾蛋。 他隻想賴床。 許征還覺得奇怪:“你前一天起那麽早,今天都七點了,還不起床?” 許時搖搖頭,不想起。 許征也縱容著他,起那麽早也是去見魏言,在家至少他還能看得著:“那再睡五分鍾。” 於是許時每次都趕的最後一班公交,兩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許時才在車即將開走前坐上去。 許征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許時還小沒有自製力,他怎麽也跟著拖延。 一定是冬天太冷,被窩太暖。 難得的周末,許征終於不用陪著許時去趕最後一班公交,能一覺睡到自然醒。 許時睡相不好,把腿搭在他身上,整個人都縮進他懷裏,許征抱著許時,就像抱了個大暖爐,連電熱毯都用不上,再也不會睡到一半覺得口幹舌燥。 許時足夠熱,讓許征能夠容忍他的睡姿。 早上許征是被外麵的雨聲吵醒的,雨勢浩大,不少水珠打在窗戶上,啪啪作響。 許征聽著雨聲,抱著暖暖的許時,躺在被窩裏。 體會到了幸福的滋味。 這種滿足,給他多少錢也不換。 窗外雨下得再大,冷空氣也傳不到屋內,許時沒醒,許征也跟著睡過去,這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一點。 就連王業萍也調侃他們:“呦,兩隻豬終於舍得起床啦?” 許征麵子上掛不住,低咳一聲閃進了洗手間。 留下許時和王業萍互懟:“周末嘛,外麵還下雨,不睡覺做什麽嘛?” “你還懶得挺得意的啊。”王業萍給了他一記腦瓜子,“我大清早的菜都買回來了,你兩還在那兒睡。” 許征從洗手間出來,許時迫不及待躲了進去。 永遠不要試圖和媽媽講道理,輸的隻會是你。 許翡翠還在一旁搭腔:“豬、豬。” 王業萍斜眼看了眼許征:“鳥都比你們機靈。” 許征微懵,發生了什麽? 下午三點,他們一家四口正在打牌,輸得最多的人把未來一周的拖地任務全包了。 戰況焦灼,這局馬上能決出勝負之際,許時接到了個電話,他把手上牌一丟,跑進房間裏拿手機,邊跑邊道:“我不打了,你們繼續。” 許時積分目前位居第二,墊底的名次怎麽著都輪不到他。 五分鍾後,許時從屋內出來,瞅了眼窗外沒雨:“我出去一趟。” 許征果斷把牌放下:“我也出去一趟。” 四缺二,這牌局注定進行不下去,王業萍宣布道:“最後一名,就是你了。” 許敬言這局手裏拿了一把好牌,眼見積分馬上能反超,敢怒不敢言:“唉,好。” 贏了又有什麽用呢? 隻要王業萍想,家裏的地叫誰拖誰就得拖。 出門前,許征旁敲側擊問許時出去做什麽,許時坦率答道:“魏言說在書店發現了幾本不錯參考書,叫我過去。” 許征拖長音哦了一聲。 他十分心機地轉移話題:“買兩本書幾分鍾的事,我們等會買完帶你去新開的蛋糕店,那兒東西還不錯。” “好啊。”許時果然沒注意許征即將和他一塊去書店的事情。 將近一周,許時單方麵和魏言斷了聯係。 魏言每天再不用特地早起,放學也能早早回家,許時偶爾有什麽想問的,隻會在課間找他,為此兩人逃了好幾次課間操,躲在學校廁所裏。 之前魏言以為當許時不再占用自己時間後,他會很快樂,結果現實恰恰相反,許時不在,他連唯一的朋友都沒有了。 在學校又回到了從前那般渾渾噩噩的日子,不被理解、不被接納,別人三五成群,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 這一周,魏言過得比之前還要煎熬。 原以為他能忍受孤獨,可當曾經擁有的滿足感瞬間消失,把他重新打回那個囚牢之內,他才知道這是怎樣的痛苦。 周六下午,他再也忍不住跑到公共電話找了個借口把許時約出來。 看見許時身旁的人,魏言的笑容僵在臉上。 就是這個男人,他回來以後就把許時從他身邊奪走。 許征察覺到魏言目光中的不善,隻覺諷刺,特意詢問許時:“不是要買書嗎?趕緊買了我們走啊。” “哦,對。”許時點點頭,期許地望向魏言,“你說的書呢?” 魏言指甲深深掐進肉裏,勉強穩了穩心緒:“就是這幾本,你看看需要哪些?要不要我跟你……” “不用了。”許時打斷他說的話,豪氣道,“就這麽兩本,全買了就是了。” 許時拿著書就想去櫃台算錢,被許征拉著圍巾拽了回來:“還不謝謝你同學。” “謝了啊。”許時揮揮手裏的書。 “不用。”魏言笑得有些苦澀。 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精心策劃了一下午把人喊出來,結果就說上兩句話。 許時在櫃台排隊結賬,許征隨手翻看書架上的書,感受魏言暗中對他投來的憎惡目光。 從頭到尾,他對魏言都很客氣,沒在許時麵前說過他的一句不好。 可魏言從他出現就呈現出防備姿態,這種反應隻有對許時產生了所謂的占有欲才會發生。 要說魏言心裏沒鬼,誰會相信。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接下來的日子,魏言時常用各種借口把許時叫出去,偏偏扯的都是學習上的事,許時絲毫沒察覺有什麽不對。 許征每次都跟過去,夾在他們中間,囂張而明顯地宣誓主權。 次數一多,許時也有些不耐煩,好好的一個周末,他隻想安安靜靜和許征待在一起,為什麽每次魏言都有那麽多事找他。 他周末不想學習不行嗎? “不想去就推了。”許征同他建議道。 許時有些心動,又很快否定:“不行。” 他既然答應過許征,自然得說話算話,不會因為任何事、任何人改變。 除非,那個人是許征。 三人行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魏言開始主動遷就他,許時放學想快點回家,他就跑下樓等許時,為的就是共同走那麽一段到車站的路程。 每次課間,魏言成了四班的常客,為此還被火箭班的同學笑話,這麽喜歡往樓下跑,不如換班啊。 魏言沒理他們,他倒是想,隻可惜學校不讓。 這些許時都覺得沒什麽,直到每次周末的三人行把他逼瘋。 他不喜歡許征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到別人身上,誰都不行,魏言也不行。 三人在一起出去的時間多了,許時發現,他有什麽東西,許征也會給魏言買一份,他吃什麽,魏言也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