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是,敏夙直到失蹤之前,都一直在青樓裏唱著小曲。  夙兒這個詞,讓葛子林第一想到了這個京城第一美人。因為直那之後,夙這個字簡直成了“美人”的代名詞。  而敏夙為什麽會失蹤,如今又在哪裏?在時間的洪流中,已無人再記得曾經的第一美人,她的事也不過成了坊間偶爾的閑暇話題罷了。  “你說夙兒?”葛子林問道:“是敏夙?”  七先生陰沉的目光看向他,“難道這世間還有兩個夙兒?”  果真是敏夙!葛子林驚奇,他並未見過敏夙模樣,但此時站在七先生麵前的人明明是夏蒼喬……為何……  那頭七先生在最初的怔愣之後回過了神來。乍眼一看,夏蒼喬簡直像是敏夙轉世,那眉目模樣無一不酷似曾經驚豔天下的美人。但再仔細看來,這人身量比敏夙高了一些,穿著錦衣玉跑,黑發高束明明是個男兒身。  他眼底閃過狐疑,“你是誰?”  “夏蒼喬。”  七先生冷冷一笑,“我自然知道你叫夏蒼喬,還知道你是京城夏家長子,好吃懶做欺善怕惡的草包。”男人話鋒一轉,“我聽說皇上封了你一個爵位?如今可是夏侯爺了。”  夏蒼喬笑眯眯,“不敢不敢,隻是吾皇抬舉。”  七先生見他說話吊兒郎當,似乎在這壓抑的氣氛裏也絲毫不顯緊張與無措。那處變不驚,總是笑的清風淡雅的樣子,再次與記憶裏的敏夙聯係起來。  他突然似想起什麽,道:“戒指為何在你哪裏?”  “從小就在我身上。”夏蒼喬說的直言不諱,“據說是我娘給我的。”  七先生愣了愣,突然呼吸加重幾分,肩膀都微微顫抖。方行還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如此激動的時候,心裏一陣的怨憤。七先生往前緊走幾步,又在距離蒼喬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似乎在仔細的確認什麽。  “你娘是誰?”  “我爹的老婆。”  葛子林胸口一悶,本被這氣氛調動起來的緊張感差點化為一口血噴出來。  這人!這時候也能打哈哈!  七先生並未不悅,隻是等著。夏蒼喬看著,隔了會兒才道:“據說叫夙塵。”  七先生瞳孔猛的張大,就連離的稍遠的夏雲卿和葛子林也察覺到他明顯的變化。七先生突然抬手,似在半空虛抓,又似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夏蒼喬。  “你你,你……你是我……”他努力吞咽幾次,向來陰冷的性格造就他即便在此時也能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所以隻是瞬間的,他恢複了冷靜。  “你不是夏家的人。”他勾起嘴角,“你是我的兒子!你姓司空!”  不僅是葛子林,夏雲卿,連旁邊方行也愣住了。  他隻知自己父親被迫害直此,卻一直不知道自己父親究竟是個什麽身份。從他曾經的語氣裏,他興許猜測到一點不普通,卻從未想過……竟與皇室掛鉤?  司空!這是隻有皇族才有的姓氏!  “司空喬……”七先生喃喃自語,似乎想起什麽,“是了是了,喬,那是我定下的名字。本以為用不到了……”  七先生道:“孩子,我的孩子。你不是夏家的人,你是我司空廉的兒子,你注定是皇子身份,怎可與這些人同流合汙!”  他話鋒一轉,突然直指葛子林與夏雲卿,“他們都是你的敵人!仁皇也是!九王爺也是!”說到此處,他似乎憤怒起來,“司空仁!你居然藏匿我的兒子,甚至將他隱姓埋名,你安的什麽心!什麽心!”  他上前幾步,拉住了蒼喬的手。蒼喬還未反應過來,已被他拖到了與雲卿他們相對的另一頭。  饒是葛子林再聰明,此刻也傻了。司空廉……司空喬……  七先生,就是曾經的七皇子司空廉!  奪位的曆史在腦海裏猛然轉過,連夏雲卿也是清楚明白了!  “你沒死。”葛子林喃喃道:“你……當年滿門抄斬,明明沒留下一個活口……”  司空廉陰笑道:“可惜我命大,自有先皇保佑。當年代替我送死的是我身邊一個近臣,我卻是逃了。”  他一路狼狽逃京,許多物件俱是來不及帶出。他本想去找敏夙,至少拿回那枚戒指,隻要那戒指還在,他便還有希望。可等他去時,敏夙已經不見了。他沒有時間再找人,隻能獨身離開了京城。從此一躲,便是幾十年。  當年風光的七皇子司空廉已消失與人間,如今再無司空廉,隻有一個狼狽的七先生。  他的額角已有了白發,麵上亦不再年輕,可那又如何?他辛辛苦苦籌劃許多年,為的就是奪回應該屬於他的東西!  他對自己身邊的蒼喬慢慢道:“你可知,你的父親差點被親兄弟殺死?你可知,你的家人已全死在當年的京城裏?你可知,你本來應是太子,而不是人人口中的草包,白白被人欺負到如今!”  太子?蒼喬愣住了,事情發展太過詭異已經超出他的預想。  葛子林突然道:“住口!你休要信口雌黃!當年聖旨欽點,皇位傳與十一皇子!當時的所有朝臣都能作證!”  “哼。”司空廉不冷不熱哼了一聲,“你們這些人怎麽可能知道真正的內幕?司空仁根本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你們隻看到他的仁慈,卻從未看到他的殘忍,若是仁慈,他如何能對自己兄長下次凶手?如果仁慈,他如何能在先皇辭世的時候,讓司空定帶兵阻攔我,修改了詔書!”  葛子林此時不亞於被五雷轟頂,他蹬蹬後退好幾步,方才道:“你是說……原本的皇位應該是……”  “沒錯。”司空廉眼裏閃出惡毒和仇恨,“若是他不使出這種手段,如今一人之上的人,應當是我!”    第72章    葛子林所知的曆史被推翻,滿麵是無法掩飾的詫異非常,甚至還帶著一些不可置信。  仁皇掌權二十幾年一直以仁政為先,如何能想到這位受百姓愛戴的皇帝居然做過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此事是真的,仁皇上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順,況且還是篡改詔書,更加罪無可恕。  石洞裏瞬間安靜下來,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蒼喬被司空廉抓著的手臂有些隱隱作痛,他掙了掙卻隻是換來對方迅速的一瞥。  “喂。”他突然開口道:“這些都是你一個人說的,片麵之詞要我們怎麽相信?”  司空廉對他的稱呼不悅,將他拉到眼前緊緊盯著,“叫我爹。”  蒼喬笑的無辜,“你突然告訴我這二十幾年我叫的爹都不是我爹,我總得適應一下。”  其實誰是誰的爹跟他壓根沒關係。心裏暗自腹誹,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司空廉冷冷道:“你身上的戒指,就是最好的證據。”  蒼喬一愣,握著戒環的手背拉起來。男人力氣很大,輕而易舉扳開他的手指將戒環拿了出來。  他拇指在戒環上輕輕摩挲,眼裏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你們可知這是什麽?這是我宜蘭的傳國玉璽。”  夏雲卿皺眉,“傳國玉璽自然是在仁皇手裏,怎麽可能是這個。”  司空廉也不理會他,兀自說道:“仁皇手裏的那個,是假的。這才是我宜蘭真正的傳國玉璽,也是當年父皇親自交予於我的。”  他說著,突然將蒼喬推至方行懷中,“看好你大哥。”說罷,從袖子裏摸出一張方巾來,又摸出一隻火折子。  他將方巾攤放在地上,將火折子吹燃,在戒環鏤空的下端開始來回掃來掃去。  眾人看著他的作為不知所以然,卻見在火苗的燃燒下,戒環似乎漸漸有了變化。鏤空的雕刻變紅,空氣中散發出一種奇怪的味道。  見差不多了,司空廉將火折子丟到一旁,伸手在灼熱的金屬上抹了抹,很快刮下一層銀色的粉末來。他又從懷裏掏出印泥,將戒指鏤空的部分印上去,再抬起來,反手印在方巾上。  就這麽會兒功夫,夏雲卿與葛子林都看出異樣來。那戒環下被剝落的地方,隱約能看出是一個印記。司空廉將方巾拿起來,展開在光線下道:“用你們的眼睛親眼看看吧。”  葛子林上前幾步,看清那方巾上印著什麽時,眼睛陡然睜大!  ——鎮吾宜蘭。  四個龍飛鳳舞的字,清晰異常。這是宜蘭開祖皇帝親手刻的印章,後被奉為傳國玉璽,隻有正統繼承人才會有的東西。鎮,乃是開祖皇帝的國號,這印記葛子林並不是第一次看見,向來仁皇傳書於邊疆要求調兵時,上麵印的都是這傳國玉璽。  他早已看過無數遍,又怎會錯認。可若這個是真的,那仁皇手裏的豈不是……  心裏駭然,甚至潛意識的想否決。夏雲卿突然上前一步,依然是不動如山的模樣道:“若這戒環真是傳國玉璽,我有個問題想問。”  司空廉握著那戒環在光線下細細打量,顯然是心情大好,此時看也不看人道:“說。”  “仁皇與九王爺不可能不認得真正的玉璽是何模樣,既如此,為何會讓這戒環放在大哥身邊這麽多年,從未想過要拿走呢?”  司空廉臉色一凝,慢慢回頭看向夏雲卿。兩廂對視,陰厲如司空廉卻也沒有嚇退夏雲卿分毫,他隔了會兒才慢慢道:“也許他以為我死了,所以才未下手。”  蒼喬笑起來,“傳國玉璽不是凡物,假的始終是假的,仁皇即知道真的在哪裏,怎麽可能不拿走?”  司空廉又是許久沒說話,半響才道:“那個人的心思,我是看不透了。可那又如何,即然他沒拿走,那便是我勝了。如今玉璽在我手中,天下歸附於我也不過翻手之事。”  說罷,他突然看向蒼喬,“本想拿到東西就解決了你,卻不想得來一個意外驚喜。吾兒,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爹我馬上就要擁有這天下了,到時候你便是太子,如何?回到爹的身邊吧。”  夏雲卿心裏咯噔一下,之前他們並不知道這些真相。即便猜測七先生是個很有身份的人,卻也從未想過與皇族有關係。  會有誰麵前擺著天下江山也不動心的嗎?何況自己的大哥曾經被世人看做草包,嘲笑了那麽久。  蒼喬此時心裏也是歎氣,事情發展的過程遠遠超出自己所想。太子?皇族?即便這司空廉不是皇帝,算起來也是個王爺。想來何其嘲諷?上一世嚐便人間冷暖,做最下層的人,饑一日飽一日,從未奢望過明天。而如今……  先是京城最大夏府長子,蒙受皇帝王爺眷顧;如今甚至離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咫尺距離。若這是老天爺想要補償他的,他卻隻想說,老天爺還不夠了解自己。  “我拒絕。”蒼喬一字一句,麵上依然是雲淡風輕的笑:“我對皇族不感興趣。”  抓著自己的方行一頓,似乎有些錯愕。連司空廉也皺起眉,“為何?夏府難道比得上金龍座椅?”  仿佛認定了蒼喬便是自己的皇太子,甚至是繼承人。他誘惑道:“等爹坐上皇位,便將曾經欺辱過你的人統統殺光,為你解氣,如何?”  蒼喬眉頭一皺,“那恐怕你得血洗京城。”  司空廉道:“殺一儆百,日後你便是宜蘭太子,誰也不敢拿你怎樣。你要做什麽都可以,爹不在你身邊二十多年,以後會慢慢補償你。”  他說這話時,仿佛壓根沒看到蒼喬身後的方行。仿佛那不是自己的兒子一般。  方行抓著蒼喬的手冰涼,甚至微微發抖,隻是極力忍住了。蒼喬心裏歎息,對方行生氣一股憐憫。  有這樣的父親,方行的幼年想必不好過。如今做了這麽多,卻是連父親一個褒獎也得不到。蒼喬搖頭,“我是夏府的長子,我姓夏。這輩子也沒打算改,你若是那麽想找個繼承人,方行才是你的最佳選擇。”  司空廉目光冷冷在方行身上掃過,哼道:“他如何能與你相比,你的事我都知道。聰明過人,連其他皇子也不是你的對手。先幫朝廷壓下金樟挑釁,又幫司空定解了慶霞城被洪水吞沒的危機,吾子便當如此!”  那話語,那音調,仿若方行連一根手指頭亦是比他不上的。方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怨恨的神情漸漸漠然下來,最後變成波瀾不驚。  蒼喬知道自己之後的計劃全沒用了,來之前抱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想法想勸司空廉放棄造反,直到如今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天真。這人的怨恨和執著比誰都強,不是自己三言兩語或打著已故母親的旗號便能讓他放下刀劍的。  他不做到最後,是不會罷休的。  蒼喬皺起眉,一時竟想不到阻止這人的辦法。夏雲卿卻道:“七王爺,請容我說一句,仁皇如今深得百姓愛戴,又有九王爺與將軍助陣,身邊皇子也各有千秋。與其反目成仇不如與我們一起回京,吾皇仁慈,也許就這樣算了。”  葛子林也是點頭,“雲卿說的對,七……王爺,與我們一道回去吧。”  司空廉冷冷笑了,“回去送死?你們都太小看皇帝心思了,天子無情向來如此,他當年能下殺手屠我一家,又怎能放過我還活在世上?他心虛,因為他知道我才是天命所歸。”說著,他將戒環揣進袖裏,又道:“至於司空定和那個左將軍,你們放心,我自有禮物送與他們二人。”  ……  九皇子帶著欽差之命駕臨慶霞城,全城百姓夾道恭迎並口稱天佑宜蘭一路跪拜。  皇子陣仗不可小覷,身後馬車鑾駕俱是齊備。一派的華貴莊嚴,讓人心生崇敬。穀小也跟著府衙官兵出來迎接,蔣戟因身受重傷所以不必出麵。  司空沈撩袍大馬金刀在府衙上座坐了,知府跪在下麵頭也不敢抬。比起那個好親近的八皇子,這個九皇子可是一身的貴氣讓人不敢直麵。  司空沈讓眾人起身,細細問起慶霞城現狀以及前線情報來。知府自然是言無不盡,穀小垂首站在角落裏,心思有些漂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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