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宥:“……” …… 所以兩人的第一次見麵絕對說不上是愉快的。至少對英宥來說。 而言瑾則是很快將這件事忘光光了,待兩人再見麵,英宥已接下了父親的擔子,成為了宜蘭最年輕的將軍,言瑾也已長的俊美挺拔,眉眼間不知何時帶上了那一抹狐狸般的狡黠。 英宥對這個傲氣的皇子並無好感,會因自己喜怒懲罰一個臣子的皇子,日後絕對不會是個明君。那時候英宥已給言瑾標上了這樣的標簽,卻哪知之後兩人先後有了許多次的接觸。 剿匪,鎮壓外地蘭花派鬧事。司空言瑾接下這些任務,與英宥合作了一次又一次。 慢慢的,左將軍才知道,這人雖偶爾會鬧起脾氣來,卻不是是非不分,善惡不辨的。他做事井井有條,條理分明,心思活絡,雖然總是動些歪腦筋,卻又無傷大雅。 “左將軍?”言瑾的聲音拉回英宥的回憶,他一怔,目光抬起卻恰巧落到那人淡色的唇瓣上。 薄唇,應該是刻毒小氣的人。英宥突然一笑。 言瑾莫名其妙,放下茶杯,“怎的了?” “王爺可記得你與九王爺暢飲那次?” 言瑾皺眉,“不是說了這事休要再提。” 不為其他,隻因言瑾喝酒不行,九王爺卻是千杯不醉的酒量。沒到三更天,他便已經人事不省了。 英宥道:“還是末將送您回去的。” 言瑾撇嘴,這事雖然九皇叔提過了,但他自己卻是沒什麽記憶。 “我……沒鬧出什麽事吧?” 英宥的笑意卻是更深。沒事?怎麽可能沒事。 夜色下,那人雙頰燙得嚇人,眼神如浸了水的水晶般讓人驚豔。他背著這人回房,剛往床邊一放,對方卻是挽著自己脖子湊了上來。 “美人……”醉的連眼前是誰都看不清,隻是一股腦的纏了上來。修長的身子緊緊貼上身,英宥伸手攬住對方腰身,兩人呼吸幾乎交融在一起。 在緊貼磨蹭的身體下複蘇,英宥一僵,呼吸不由粗重起來。他不沾女色,平日有需求不過自己解決,此時幾人都喝了酒,酒意上頭,卻是覺得懷裏這人柔軟帶著隱隱香氣。 “三皇子……”英宥動了動喉嚨,不想承認自己然舍不得放手,一邊又及時箍住理智。 “你!”言瑾眯起眼,往床上一躺,伸手解開上衣衣襟,露出纖細鎖骨。手指修長,帶出誘惑之感,“本皇子允許你來伺候……嗝……” 英宥眼神一沉,手心竟發癢起來,忍不住撫上那細膩肌膚。 “唔嗯……” 身體的熱燙和英宥手心的冰涼接觸,言瑾一抖,卻是舒服的哼出聲來。 綿軟無力,予取予求。 英宥嘶啞出聲:“三皇子知道我是誰嗎?” “……誰?”言瑾舔舔幹燥的嘴唇,話音未落,舌尖卻被人叼住。 話音和呼吸都被悉數吞沒,糾纏的吻火辣熱情。來不及吞咽的銀絲順著唇角滑落,聲音在安靜屋裏回蕩,帶出更旖旎的氛圍。 英宥的手心撫上言瑾雙腿間的,不輕不重的滑動起來,那人在身下悶哼出聲,軟軟的呻吟聽起來倒像鼓勵和邀請。 呼吸糾纏,吻在脖頸處啃咬舔舐。言瑾伸手環住英宥,一室春光,屋外若是有人經過,光聽聲音都能讓人膝蓋發軟,再無力氣。 …… 回憶及時刹車,英宥竟發現自己隱隱有了。抬眼灼灼看著眼前的人,言瑾卻是被他看得心虛。 “怎的了?難道我出了糗?” 若是求饒哭泣也算的話,那便是出糗了罷。英宥好心情的想到。 為何一直不娶妻,不過因為心裏這點不能為人道的小心思。為何不表明,不過因為和這人身份差距太大,隻能默默守護。但如今……這人賦閑在家,無事可做,也許…… 連八皇子都敢於選擇,自己堂堂將軍,馳騁沙場這麽多年,如何還能畏首畏尾? “王爺。”他聽到自己開口,聲音帶著期待,“待末將傷好,咱們也去江南看看吧。” 司空言瑾一愣,眼底一瞬閃過欣喜,麵上卻是淡淡,“也好。” 他還以為,這個男人一輩子都不會表明心跡了,不過眼下看來,也不是那麽回事嘛。言瑾彎起唇角笑起來,兩人遙遙對望,心底卻算計著對方。 同年初夏,英宥負責護衛三王爺南下,正式告別朝廷,遊曆四方。 第81章 番外四 慶霞城有一家新開張不久的點心店,名字取的簡單,足以看出取名字的人有多麽的懶。 店裏目前隻有三個夥計一個掌櫃,老板是三天兩頭不見人,好在店內生意卻是一直紅火。 隔著另一條街的老字號店鋪,也是以做小吃出名的。可如今卻是抵擋不住新鮮事物的攻擊,老板咬牙切齒,恨不得哪天天上掉一塊大石頭活活砸毀競爭對手的店麵,不過那隻是白日做夢,所以他隻能揪著手帕看著老顧也去寵幸新人。 不能怪老字號比不過人家,因為對手實在太過強大。自家掌櫃是年過半百的老人了,白發白須,眯著眼滿臉皺紋,雖然慈祥和藹,但看看對方——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穿著一身深色勁衣,幹淨利落,頭發草草在脖頸後捆了,一張臉邪魅又帶著些痞氣。 對方個頭也高,身體結實,看樣子像是長期練武的。不過撥起算盤來卻也像那麽回事,指法熟練,算盤珠子滴答作響,從沒出過錯誤。 也難怪慶霞城裏的姑娘一天到晚往那裏跑了,就連早已出閣的少婦們也總是找著借口去那裏買東西,而這家老字號的鋪子門口,隻剩幾個年過半百的老婆婆們,還會攜手慢吞吞到這裏來買一些吃了多年的零嘴。 若是隻有一個帥氣的掌櫃倒也罷了,偏偏那店麵裏的三個夥計也長得俊秀非常。 一個華美而氣質冷淡,偶爾會在店裏唱些小曲,那聲音那身段,簡直堪比戲場名角;一個還是少年模樣,麵孔稚嫩,笑起來單純如初夏陽光,引得好些長輩疼愛不已,仿佛當做自家孫兒般;還有一個是最近才新招來的,做事老實,埋頭苦幹,話不多,但勝在身強體健,就是反應慢了一點,感覺有些木訥。 店內的新鮮東西加上這幾人,簡直是所向披靡,老字號店鋪無法抵擋,隻能唉聲歎氣。 撇開競爭對手的整日怨念不提,點心店內卻如往常一般和睦融融。 蔣戟在櫃台後麵看著賬本,目光卻時不時偷瞄大廳,一個瘦弱的身子穿梭其中,麵上帶著親切和善的笑,黑發在腦後豎起來,人是精神了不少,但眼下的黑眼圈卻暴露了一些端倪。 蔣戟手裏的毛筆無意識的點著墨盤,旁邊華雀靠過來,看看他,又看看穀小。 “蔣兄。” 蔣戟被嚇了一跳,回過神,“華公子,有事?” 華雀壓低聲音,“穀小怎麽了嗎?” 蔣戟麵色不動,眸色卻沉了沉,聲音也淡了下來,“誰知道呢。” 這話自然是騙人的,他當然知道,而且還很清楚。前些日子宮裏傳來消息,太子大婚,娶的人是某重臣的女兒,同時還納了兩個妾侍,聽說是右將軍的遠親妹妹。 消息自然是從司空琅那裏漏出來的,自那之後,穀小麵上雖沒什麽表現,但偶爾卻會發起怔來,或者有些心不在焉。 蔣戟撇撇嘴,眼角瞥見新招來的夥計陸林正朝穀小走過去,男人比穀小高出一個頭去,此時正低頭說著什麽,穀小點頭,不一會兒又揚起一點笑容來。 哢嚓—— 華雀愕然低頭,卻見蔣戟手中毛筆裂成了兩半。 “蔣……兄?” “嗯……”蔣戟丟開毛病,從櫃台後往外走,“天氣有些熱,我去拿點冰塊出來。” …… 寒月宮和蘭花派失勢的第五個月,宜蘭開始恢複了生機勃勃。慶霞城的重建很順利,連帶周圍被洪水衝刷過的村鎮也重新活力起來,司空琅在這裏坐鎮,行事用度低調,盡心盡力備受百姓愛戴和尊敬,這也為司空琅後來宣稱自己娶了個男王妃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以至於兩人並未受到任何阻撓,反倒是獲得一片喝彩。 而彼時,蔣戟和穀小之間的關係也慢慢被周圍人看出了個名堂來。 新來的夥計陸林,曾經也是個當兵的,參與過慶霞城的大戰,負了傷,後退役下來被司空琅介紹到這裏來做夥計。這人最近和穀小走的很近,雖不怎麽說話,但穀小似乎很依賴他。蔣戟最近的火氣和天氣一樣熱烈起來,搞得進店裏的人都有些戰戰兢兢,但有好事的,又覺得好奇,總覺得蔣戟和陸林之間會出點什麽事來。 而對於他們的競爭對手,老字號的小吃鋪,更是樂得看他們內訌,甚至派人來下絆子,在人群裏四處散播謠言。 蔣戟不是好惹的主,陸林手上也是沾過血腥的,這兩人對起來,就仿佛林中猛獸,互不相讓,一時間竟也讓人津津樂道起來。 隻是當事人卻並不如其他人所想,至少陸林看起來就和平常沒兩樣,似乎壓根沒感覺到暗地裏的風起雲湧。 穀小倒是聽到些風聲,還特意找到陸林,“陸大哥。” 少年有些擔心,身子雖還瘦弱,但比起以前卻是結實了不少,這也跟蔣戟一天到晚逼著他吃東西有關係。 “……”男人一向的沉默少言,隻是抬眼看他。 “你和掌櫃……”少年斟酌語句,“你們有過爭執?” “沒有。” “那……你不小心惹到掌櫃了?” 男人想了想,慢吞吞搖頭,“沒有。” 穀小抿了抿唇,還待再說,身後卻傳來涼絲絲的聲音,“在你眼裏,我就是那麽不好相處的人?” 穀小一僵,回頭幹巴巴的笑,“不……我沒這個意思。” 陸林直起身,跟蔣戟點了點頭算是問好,又下意識揉了揉穀小的頭發。他與蔣戟擦身而過,明顯感覺到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敵意,陸林走出去好幾步,又疑惑的停下來,歪著頭想了片刻,卻是沒想到原因,隻得離開。 蔣戟伸手撥了撥穀小被弄亂的頭發,似乎想彈走什麽似的,臉有些陰沉。 “又沒睡好?”他捏起穀小下巴,逼迫對方仰起頭來,眯著眼問。 穀小有些抗拒,腳步往後退了退,蔣戟手上卻更用力,害他隻得停下來仰著頭費力回答,“還好……” “這樣子是還好?”蔣戟有些生氣,話也脫口而出,“你還想著那個司空沈?” 穀小臉一下白了。 蔣戟有些後悔,憋了這麽久都沒有戳破,何以現在卻想也不想的就開口了?時機也不對…… 隻是看著他與陸林關係不淺,又想起之前司空沈的惡例在前,難免就心浮氣躁了。 退一萬步說,若是按順序排,除開蒼喬,司空沈,與他在一起相處最久的便是自己了,為何自己與他關係一直沒見增長,反倒一個新來的夥計卻跟他似老朋友似的? 蔣掌櫃不承認自己在吃醋,心裏卻是慢慢的不忿,越想越生氣起來。 “你跟我過來!”拽過少年的手,又拖又拽的回了店麵後的院子裏,他與穀小還有陸林在此處各有自己的房間,院子很大,住起來也很舒服。 穀小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自己哪裏惹到了對方,被對方一路拖進房間。門砰的關上,穀小皺眉,“前麵的生意還……” “先別管那個。”蔣戟下意識吼了一聲,隨即意識到自己太凶了一些,深呼吸一下,調整情緒,“穀小,你該有自己的人生,不能總是活在曾經裏。司空沈如今貴為太子,他與你再也不可能了。” 其實穀小自己何嚐不知道呢?有些道理,別人不講,自己也是清楚的,但有些事又不是隻講講道理就能放下的。 若是放在蒼喬身上,他一個重生的現代人,本就將這些事看得多了,愛情這東西誰也不欠誰,也說不出個對錯來,你看錯了人就自認倒黴,地球不是圍著一個人轉,少了誰不是活呢? 可放在土生土長的宜蘭人穀小身上,卻遠遠沒有那麽豁達。按照這裏的鐵律,他原本是身份低賤的,即便後來成為蒼喬童,就算吃食尚好,地位卻沒有什麽變化。總之都是奴才,都是得卑躬屈膝的,看慣了上麵人的發號施令,也看慣了冷暖人間,皇子對他來說那意味著什麽? 一個國家的繼承人,與生俱來的貴氣,那是自己再活幾百年也得不來的東西。橫垣在兩個世界的鴻溝十分巨大,但也因為巨大,所以崇拜和仰慕。而那個籠罩在金光裏,看上去遙不可及的人,卻曾在自己的人生中與自己如此接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