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領取行李處,夏源掛斷了電話,臉上的笑意並未消失。旁邊的同學看在眼裏,調侃道:“女朋友?” 夏源微微一愣,很快掩去了眼中的異色,從容道:“不是,是我弟。” 夏源這麽一說,同行的幾人都笑了起來。他們都是一個導師的學生,這次一起跟著導師去中京參加某個研討會。在中京的時候,他們已經數次聽到夏源提及家中的弟弟,其中更是有熟悉夏源的朋友誇張的表示,夏源妥妥一個弟控,他連電腦和手機的屏保都是他弟弟的照片。夏源的導師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他很看好夏源。夏源不僅性子好,對待學術的態度更是十分端正,既認真又負責,還能靜得下心來搞研究,是個難得的好苗子。要不是他沒有女兒,他都想要讓夏源當他女婿了。 眾人說說笑笑間,夏源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夏源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屏幕上閃過的電話號碼時微微一滯,猶豫了片刻,夏源同導師打了一聲招呼,遠遠的避開人群接起了電話。 “喂?” “小源是我,怎麽樣?中京的研討會還順利嗎?什麽時候回海城?身體還好吧,有沒有不適應那邊的天氣?” 熟悉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對方一連串問了許多問題,語氣小心翼翼,近乎帶著討好。 夏源沉默片刻,語氣淡淡道:“我回來了,剛下的飛機。” “回來了?”對方的聲音透出了一絲欣喜,緊接著道:“累不累?今晚要不要來阿姨這裏,阿姨給你煲湯喝?” 夏源直接拒絕,“不了,已經和家裏說好要回去了。” “可以打個電話說一聲……”對方說到一半立刻意識到什麽,馬上改口道:“明天呢?有沒有時間過來,阿姨做你喜歡吃的菜。” 夏源再次沉默,半晌才輕聲道:“明天我約了小澤。” 小澤二字無異於一個重磅的炸彈,夏源隻聽得手機中的聲音突然拔高:“那個小賤種有什麽好見的,小源你……” 在對方罵出更難聽的話之前,夏源沉默的掛斷了電話。他幾乎可以想象對方此時歇斯底裏的樣子,苦澀從夏源的心底泛起,之前和夏澤通電話時的好心情隨著剛剛這通電話消失的無影無蹤。 之後的一路,夏源明顯心情低落了下來。和他同行的幾人雖然不清楚夏源接了一個電話,情緒怎麽變化的這麽厲害,但也都識趣的沒有去打擾夏源。 轉天下午,夏源早早出現在了夏澤的學校門口。卡著放學的鈴聲,夏源給夏澤發了一條短信,告知夏澤他在門口等他。不一會,放學的學生都湧了出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夏源一眼就看到了夏澤。盡管大家都身著同樣鬆垮的運動校服,但夏澤依然是其中最顯眼的那個。這並不是夏源偏心,而是夏澤的容貌集合了夏家和池家兩家的所有優點。夏源一直記得夏澤的母親池欣雲當年就是一個大美人,挑著父母優點長的夏澤顯然更勝一籌。 “小澤。”夏源遠遠的招呼道。 夏澤背著書包,兩手插兜吊兒郎當的走了過來,“二哥。” 夏源微微笑了起來。和夏澤的漂亮帶有侵略性不同,夏源容貌隻是一般的清秀,但勝在氣質十分幹淨,站在那裏,溫文爾雅,一看就是讀書人。 “餓了嗎?”夏源打開車門讓夏澤上車。 夏澤點了點頭,順從的上了副駕駛。 夏源很快也上了車,並從後座拿了一盒酸奶,遞到了夏澤的麵前,習慣性的哄著他,“我已經在老街訂座了,去了就可以吃,小澤你先墊一墊。” 夏源準備的酸奶是夏澤最喜歡的口味,夏澤眼神複雜的接過了酸奶。夏源笑笑,動作自然的欠身替夏澤拉好安全帶,順手在夏澤的頭上揉了一把。 夏澤低著頭咬著吸管,隨口道:“對了,我今天收到一封情書,都不認識對方是誰,說是叫什麽韓玲……”他的語氣漫不經心,就像是以往和夏源講述自己的小煩惱一樣,可正在開車的夏源卻是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表情凝滯在了那裏。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夏源很快掩去了臉上的異色,緊張的看向了夏澤。 夏澤表情如常,依然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二哥你說我要不要答應她?” 夏源注意到夏澤似乎沒有發現他剛剛的不對勁,心裏鬆了一口氣,委婉的問道:“小澤你現在的主要精力不是應該放在學習上嗎?怎麽會突然想要談戀愛?” 夏澤撇撇嘴,“還不是馬天磊,非要說什麽沒有戀愛的高中不完整,讓我抓緊時間戀一把。” 夏源鎮定下來,用著一貫哄著夏澤的語氣,溫和道:“小澤你現在還小,再說就這麽兩個月能做什麽?不如等上了大學再說。” “也是。”夏澤慢悠悠的接口道,隨即就像是對這件事失去了興趣,一個人無聊的玩起了手機。 夏源看著一個人自娛自樂的夏澤,臉上極快的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又很快歸於了平靜。在他沒看到的地方,夏澤的頭發垂下,掩去了眼中的晦澀。隻是心血來潮的一個隨意試探,夏源就輕易的露出了端倪。夏澤現在已經確定,夏源知道韓玲是誰。那麽上一世到底發生了什麽?韓玲為什麽會死?而和韓玲毫無幹係的他為什麽會被安上殺人的罪名?夏源到底知道多少又瞞了他多少? 各種各樣的猜測紛紛擠入了夏澤的腦海,夏澤煩躁的收起了手機,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夏源認識韓玲並不意味著什麽,可他為什麽這麽緊張?隻是一個相同的名字就讓他如此失態,是因為自己在他身邊的緣故嗎? “小澤怎麽了?”一直關注著夏澤狀態的夏源緊張的問道。 夏澤回神,對上了夏源關心的眼神,含糊道:“沒事,就是想到高考覺得煩。” 夏源一直知道夏澤想出國而夏誌成不同意,他以前也不想夏澤出國,私心隻想將夏澤留在身邊。可剛剛夏澤隨口提到的那個名字卻著實讓他嚇了一跳。夏源突然意識到如果他和夏澤一起出國,並留在國外不再回來,他是不是就可以躲開國內的一切,隻有他和夏澤在一起,再不用管其他人。他這些年也算小有積蓄,再加上他學的專業賺錢不是問題,他完全有能力養活夏澤,可以讓夏澤衣食無憂的生活一輩子。 這個念頭一經興起就再也無法壓製下去,夏源深深的看了夏澤一眼,默默的在心底盤算著這件事的可能。 第8章 強勢 時間一晃而過,自夏澤醒來已經是周五了。 這幾天夏澤一直躲著沒有回家,不知道是不是池以衡和父親說了什麽,夏誌成在打電話罵了夏澤一頓後,也就沒再管夏澤了。這中間周含清時不時會給夏澤打個電話,旁敲側擊的關心夏澤是不是這段時間住在池家。夏澤故意回避了這個問題,也特意囑咐馬天磊不要告訴眾人他借住在他家的事。一想到周含清會糾結於他是不是被池家拉攏了過去,夏澤心中就有一種微妙的報複快感。 除了躲著不回家,夏澤倒是沒有再逃課,每天安分的出現在學校,對待學習的態度也認真了起來。讓夏澤糾結的是池以衡就出現過那麽一次,之後就再沒有出現了。夏澤一方麵覺得這樣挺好,兩人距離越遠,才越能避開上一世相愛的軌跡。可另一方麵他又想池以衡想的厲害,幾次控製不住想要偷摸去池家看看池以衡。甚至每天晚上都像魔怔了一樣,必須抱著池以衡那件外套才能睡得著。連著兩晚下來,那件外套就被他揉的皺巴巴的,他又舍不得洗,擔心洗幹淨了就沒有了熟悉的味道。 夏澤的這些糾結沒人知道,即使馬天磊天天和他一起,也隻是覺得夏澤脾氣比以前收斂了挺多,但其他的也就沒什麽變化了。 伴隨著放學鈴聲響起,夏澤正要收拾東西,同桌徐陽小心的把一本筆記推了過來,“給你,你要的筆記。” 夏澤順手塞進了書包,衝著徐陽露出了一個笑臉,“謝了。” 徐陽被夏澤的笑容晃花了眼,臉一紅,低頭諾諾道:“不、不客氣。” “夏澤你快點。”早就等在外麵的馬天磊眼看夏澤和徐陽有聊起來的架勢,忙高聲喊了一嗓子。兩人晚上還有事呢,和徐陽有什麽好聊的。 有了馬天磊打岔,夏澤沒在顧得上搭理徐陽,匆匆拎著包擠出了教室。今天是他約好了去見老a的日子,馬天磊閑得無聊,又擔心夏澤大晚上一個人會吃虧,早就說好了要陪著夏澤一起去,順便滿足他的好奇心,看看私家偵探到底怎麽一回事。 兩人順著人流走向校門,馬天磊斜跨著包,狀似隨意道:“怎麽樣?錢夠不夠?不夠我先支援你點,剛從我大哥那裏挖了一筆。” 老a偵探所的收費不低,且規定是先付一半定金,馬天磊不知道夏澤到底想要查誰,不過看夏澤私下調查的樣子,肯定是不想讓家裏知道。這種情形下,夏澤手頭能用的錢估計多不了,馬天磊昨天特意編了個理由問他哥要了一筆錢,想著幫夏澤一把。 “不用,錢還夠。” 夏澤感激的拒絕了馬天磊的好意,他並不缺錢,他平時的零花錢都是家裏給的,但馬天磊他們都不知道夏澤單獨有自己的一個信托基金,是他去世的母親在他出生時特意為他建的。這些年來,基金的總體收益十分可觀,這筆錢夏澤一直放著沒動,他平時也沒機會動。 “哦。” 夏澤說不用,馬天磊也沒在多嘴,兩人就要走出校園,夏澤突然停住了腳步,反應極快的躲在了馬天磊的背後。 “夏澤,怎麽了?”馬天磊詫異的轉身,夏澤一把拉住他擋在身前,“我們走後門。” “?” 馬天磊的疑問在看到校園正門外的池以衡時得到了解答。黑色的夾克,黑色的休閑褲,池以衡長身玉立,神色悠閑的靠著車門,明顯是在等夏澤放學。對方的氣質實在突出,在校門口一群小屁孩裏麵十分顯眼,再加上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圍在周圍,想不讓他注意都難。 馬天磊有點搞不清楚夏澤和池家到底怎麽一回事,不過看夏澤心虛躲避的樣子,八成是夏澤的問題。他可是了解夏澤的性格,依著夏澤的脾氣,要不是他理虧,他肯定不會躲成這樣。心裏雖然這樣想,馬天磊還是認命的擋著夏澤逆流轉到了學校的後門。 “我說你是不是上次得罪狠了你表哥,幹嘛怕成這樣?” 夏澤不想提這個話題,他怕的不是池以衡,他怕的是自己控製不住撲倒池以衡。兩人小心的從後門拐了出去,夏澤正要招手攔車,一輛商務車突兀的拐到了夏澤的身邊。車門打開,幾名黑衣人身手敏捷的跳下車架住夏澤就將他拖上了車。 “放手,你們是……”掙紮到一半的夏澤似乎意識到什麽,抓著他的黑衣人客氣的鬆開了手,接口道:“池先生希望您今晚能回池家吃飯。” 夏澤的一句“fuck”堵在嗓子了,不情願的停止了掙紮。 眼前的變故太過突然,反應過來的馬天磊就要衝過來,一名黑衣人很快攔住了他,“我們是夏澤的家人。” “家人?” 馬天磊愣了一下,聯係到高調出現在校門口的池以衡,完全明白了一切。他同情的看向夏澤,對比池以衡和自家大哥,默默心中發誓再也不罵自家大哥管他的行為法西斯了,真法西斯的人在這裏。難怪夏澤看到池以衡就像是小雞看到老鷹一樣怕得要死。 雖然心裏同情夏澤,但這個時候不是他可以衝上去的時候,馬天磊愧疚的看了夏澤一眼,“那我先走了,夏澤你有時間給我電話。” 兄弟,不是我不幫你,你家表哥太凶殘,一般人hold不住啊! 夏澤被困在車上完全動不了,隻能眼巴巴的看著馬天磊離開,眼神示意對方跟老a說一聲,重新再約一個時間。 馬天磊離開沒多久,池以衡就接到了保鏢通知,開車拐到了後門。夏澤被迫換到了池以衡的車上,沉默的低著頭不看池以衡一眼。 池以衡對他的這種小脾氣完全不在意,關好車門,好笑的看著他,“夏澤你就沒什麽和我說的?” 夏澤板著臉,努力做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池以衡挑眉,視線從夏澤的臉上落到了他的手上。夏澤的手指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圓潤,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完美的藝術品。此時夏澤的手指正緊緊的抓著背包帶,從心理學來講他的行為證明了他此時十分緊張,根本不是外在表現出來的煩躁狀態。 池以衡不動聲色的笑了起來,慢悠悠道:“說吧,為什麽看到我就跑?” 夏澤還是不肯說話。池以衡頗有耐心的看著他,“你知道姑父這幾天一直以為你住在我家對吧?我已經跟姑父說好了,高考前你會一直住在我家,一直到高考完,姑父同意了。” “什麽?”夏澤猛地轉頭,一臉驚愕的盯著池以衡。 池以衡滿意的打量著夏澤臉上驚訝的神色,挑眉欠身道:“我本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的,可你看到我就跑,電話也不接,我隻能擅自做了決定。怎麽?我就這麽讓你討厭?” 池以衡一點點逼近,夏澤隻覺得自己的脖子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掐住,他近乎是屏著呼吸般緊張的看著池以衡,心裏掙紮著要不要推開對方。兩人越靠越近,夏澤怎麽都下不了決心,隻是呆呆的看著池以衡。他的這幅呆樣落在池以衡的眼中,池以衡好笑的在他額頭彈了一個腦嘣,“怎麽這麽呆!” 夏澤捂著額頭說不出話,池以衡笑笑伸手替他拉好安全帶,說:“夏澤你上次偷跑的機靈勁去哪了?剛剛還懂得躲在同學身後,現在怎麽連話都不說了?” 夏澤抿著唇,尷尬的發現一個事實。他和池以衡離得太近,身體似乎有了反應。夏澤現在無比慶幸今天穿的是寬鬆的運動校服,不仔細看的話不會發現他身體的異樣。他現在隻希望池以衡能離得他遠一點,讓他冷靜冷靜,他是真的不敢想象池以衡發現了該怎麽辦? “表哥,我錯了!”夏澤迅速的道歉。 “什麽?”池以衡顯然沒料到夏澤的反應,現在輪到他滿臉驚訝了,“你真覺得自己錯了?” 夏澤用力的點頭,並借著點頭的動作挪了挪書包的位置,堪堪擋住了大腿。在確定池以衡看不出什麽後,夏澤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的這些反常落在池以衡眼中,池以衡狐疑的上下打量著他,可再怎麽想,他也想不到夏澤會在這個時候對他起了反應。池以衡隻能將夏澤的行為視為對方中二期發作,脾氣喜怒不定,但難得遇到夏澤示弱,池以衡要是放過了就不是商人了。 “晚上一起吃個飯。” “好!” “明後兩天把時間空出來,我給你補課。” “好!” “後天晚上我送你回家。” “好!” 夏澤此時已經顧不上疑問不是說高考前都要住在池家嗎,怎麽還要回家?他隻是乖乖的答應著池以衡的每一句話,然後心裏默默地盼著身體的反應趕緊消下去好恢複正常。可他越是著急,小兄弟越是精神,尤其在車廂這種狹小的空間內,鑽入他鼻子的是池以衡身上幹淨的氣息,落在他耳中的是池以衡低沉而帶著磁性的聲音,夏澤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上一世兩人在一起的情景。他現在隻覺得體內的溫度越升越高,伴隨著的是小兄弟昂首挺立的身影。 “夏澤?” 夏澤小心的抬頭,抿著嘴唇心虛的看著池以衡。“表哥?” 不知道是不是池以衡的錯覺,他隻覺得夏澤似乎和之前有點不一樣,臉還是那張漂亮的臉,可夏澤的眼中卻滿是水色,波光瀲瀲透著一股無法形容的媚意。 第9章 翻牆 夏澤被池以衡半強迫的帶回了池家,幸而下車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恢複了正常,不然夏澤真是沒臉下車,他都已經做好任性撒潑賴在車上的準備了。 站在池家寬敞的前院裏,池以衡沒忘記提醒夏澤一句,“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吧?” 夏澤聽著這句話想到的卻是他在車上時的狼狽,事實上不管池以衡當時說什麽他都會點頭,根本沒注意具體的內容。 “夏澤?” “記得。”夏澤迅速回神,肯定道。 “那我說什麽了?”池以衡幹脆的停下了腳步,勾著嘴角看向了夏澤。 夏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