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自然不比魏頤所見的京城附近的有名廟宇的香火鼎盛,但是也並不非常清冷。  他們是一大早從雯嫻山莊出發,到午時才到這寺院,主要原因還是魏頤一路拖遝,走一段,讓容琛背一段,所幸容琛有力氣背他,而且樂意寵著他。  皇帝一身便服,除了氣度雍容些,貴氣些,威嚴些,和普通人在一起,也不會讓人一看就知道他的特別身份。  但是,也許世上是有真正的能窺探天機的高人存在的,兩人到寺院門口,就已經有高僧站在那裏侯著了。  容琛將魏頤從自己背上放下來,容琛沒喘氣,魏頤倒長出了口氣,似乎被人背著也很花力氣一樣。  容琛含笑看著魏頤,要帶著他進寺院裏去。  那位高僧已經走過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到來,貧僧等候多時了。”  他的話讓容琛有些驚訝,但他並未在神色上顯露出來,隻對這高僧點了一下頭。  而魏頤,他以為這高僧是容琛安排的人,所以並未覺得奇怪,隻是站在容琛身邊,仔細打量了一番這位高僧。  對方一看就是得道之人,麵目平淡,但是整個人透出佛像,讓人感覺非常安詳通透。  容琛對這位高僧感到好奇,就帶著魏頤跟著這位高僧入內。  這位高僧帶著兩人將這座寺廟好好遊覽了一番,最後邀請兩人吃齋飯。  送容琛和魏頤離開時,這位高僧才說了一句,“施主乃天下最貴氣之人,關乎天下生民,貧僧有言相贈,施主應大愛,最忌過於執著。施主切記。”  容琛隻對那高僧側了一下頭,轉身離開,倒是魏頤,對著那高僧還了一個禮,那高僧看著魏頤,搖了搖頭,最後說了一句,“施主命途坎坷,若是皈依我佛,才可化去劫數。”  魏頤被他說得一愣,心中感覺很不好,也不理睬他了,趕緊追上容琛,和他一起離去。  即使天上太陽高懸,但山裏依然還有雲霧繚繞,並不炎熱。  下山過程中,魏頤也不必容琛背他了,容琛牽著他的手,問道,“他和你說什麽?”  魏頤垂下了頭,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他說我命途坎坷。”  容琛也因這話一愣,然後回頭看魏頤,看到魏頤眼裏閃過一絲憂愁,就笑了,道,“朕是皇帝,你聽他的,還不如聽朕的。朕會保你一世無憂。”  魏頤笑了,道,“那你就好好兌現吧!”  容琛又回頭望了一眼那被雲霧遮掩住的台階盡頭的寺廟,想起那個不多話的高僧,心中其實若有所動。  他不知道那個和尚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的,但是,他卻不認為那高僧的贈言有什麽用,要是他聽他的,他做什麽皇帝,換下皇袍,穿上袈裟,做和尚去得了。  回到山莊,魏頤累了,要睡覺,容琛趁著魏頤睡著的時候,將他寫的那個話本的草稿大略翻了一遍。  看完之後又去看還在睡的魏頤,魏頤睡得酣沉,臉頰上帶著一層粉色。  容琛看著他,哭笑不得,心想魏頤這小腦瓜裏到底裝了些什麽,居然寫這種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故事,而且最終還是那樣一個淒涼的結局。  容琛想到故事裏的人物,以前從不會因為這種故事而起波瀾的心境,居然第一次升起了一絲淒涼之感。  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魏頤為何要寫這種故事。  在這個時代,女子間要相守在一起,比兩個男子要困難得多。魏頤是想以此來寫他心中的愛嗎,真摯,純潔,願意為之生,為之死,不容一絲汙垢,不會為其他所妥協。  容琛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夠讓這個小家夥不那麽悲觀,讓他打心裏歡喜起來。  他在魏頤的床邊坐了很久,直到魏頤睡了一覺起來,發現容琛坐在床邊,躺在床上愣愣看了他一陣,然後伸手過來抓容琛的手。  容琛看向睡醒的魏頤,道,“你到底要如何?”  魏頤被他問得很是莫名,從床上爬起來坐好,疑惑地道,“你說什麽呢?我要如何?我沒要如何啊!”  容琛一笑,拿過他的衣裳給他披上,不再說這個話題。  第64章 回京  魏頤這一陣和容琛相處非常融洽,沒再和他鬧別扭,但這並沒有讓容琛放下心來,反而讓他加重了警惕,他怕魏家又有什麽行動,或者魏頤想趁他放鬆警惕時又逃跑。  容琛會這樣想,並不是因為他這人天生多疑,或者不放心魏頤,實在是魏家又在搞小動作。  得到京城那邊的匯報,說魏家給一些下人錢財,讓他們離開魏家自謀生路去了。  魏家的這種遣人行為,分明是要做什麽事情的前兆,而且這種事情肯定是會惹來禍端,未免殃及無辜,所以就趕緊遣人走。  魏家一向安分,在朝為官的兩位魏大人又並沒有犯事,為何現在急著遣散下人,容琛不用想也知道是因為魏頤,他們家簡直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對他們軟硬兼施,他們還要在他後麵搞小動作,這讓容琛心裏很不爽快,因此,也把魏頤看得更加緊了,平素魏頤隻要出門,無論到哪裏去,必定是好些人跟著的,容琛就不相信魏頤能夠逃脫他的手掌心。  其實魏頤根本不知道家裏的這次行動,要是知道,他定然不會讓父親這麽幹。他不希望父親為了他而碰得滿身是傷,得罪容琛,不能安享晚年。  魏大人這段時間想了很多,在得知這次魏暉安排下去的,用別的美色誘惑皇帝,以轉移皇帝對魏頤的注意力,這個行動失敗後,他於是不得不考慮背水一戰,也許應該將當年的真相對皇帝言明。  魏頤是皇長子這件事情,魏大人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活著的,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這個秘密,他隻知道他家裏有三人知道,而當年皇後那邊有多少人知道他不清楚,而且,吳家當年有沒有人知道,他也不清楚,吳家雖然倒了,但是那麽一個大家族,還是有不少人以某些方式逃脫而活下來的,吳大人甚至知道吳家當年的一個嫡出少爺改名換姓活下來了,他還知道對方現在的身份。  魏頤和皇帝這樣在一起,這事雖然現在還對外瞞得好好的,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魏大人相信,再過不久,這件事會像風一樣,無孔不入,大家都會知道。  那時候,那些清楚魏頤身份並且正保守著這個秘密的人會如何作想呢。  有人定然會猜測是他魏家故意的,把皇長子送到皇帝跟前去做男寵,他們會說是他忘恩負義,故意報複吳家才這麽幹;  即使不這麽猜測的人,也會說是他魏青璉沒有把魏頤保護他。  終究,一切錯都是他魏家。  思來想去,魏大人覺得自己應該在魏頤和皇帝之間的關係傳出去之前做一個決斷。  他最終被逼得不得不向皇帝說出當年真相。  要是他不在兩人關係傳出前說出當年真相,等事情暴露,且到不可收拾那一步,自然還是有當年的知情者站出來說出真相的,到時候,皇室的這種醜聞會讓更多人知道,恐怕結果更加難堪;  隻有對皇帝說出真相,到時候要是皇帝要懲治他魏家,他也隻能認了。  而這件事,當年吳皇後也是被逼無奈,而且她人已經薨逝,死者為大,皇帝也不能拿她怎麽樣了;吳家也是早就倒了,皇帝也再不能找吳家出氣;而魏頤,他還是個少年,當年的事情一概不知,況且他無論如何是皇帝的長子,即使皇帝知道當年的事情,他估計也不會拿魏頤出氣,最終一切後果隻會落在魏家身上。  魏大人想到這些,就已經有了以死來平皇帝怒氣的覺悟。  他不想讓這件事危及其他人,因此在皇帝遠在齊沂山的時候,將家中的下人遣了,除了那些寧死不願意走的,他沒有辦法,隻得留他們下來。  他也要兒子媳婦以及夫人吳氏遠走,離京城遠遠的,隱姓埋名生活,即使皇帝,也不一定就能夠找得到他們。  但是,他們也不願意離開,願意共同來麵對要來臨的危難。  到這時,魏暉依然不知魏大人真正的目的,以為父親是要反抗皇帝,不要魏頤和皇帝在一起,願意以觸怒皇帝,禍及全家這種代價,也要讓皇帝放開他的小兒子。  魏暉知道父親是老頑固,直性子,不知變通,但是,看父親這樣為魏頤,心中還是感動的,他覺得,父親既然就能夠為了小兒子做到這個地步,自己也該為了幺弟而不離不棄,堅守到底。  他不離開,要共同麵對禍端,那願意和他同生死的妻子,自然也不願意離開。  吳氏當然也是,她隱隱知道原因,要阻止魏大人把當年真相告訴皇帝,但是魏大人說即使他不說,過不了多久,也有別的人為了當年吳皇後的恩德不忍看皇長子淪為皇帝的男寵而說出真相的。  吳氏知道自己勸不住魏大人,便說自己會陪在魏大人身邊,若是死,也正好去見他們早早離開人間的小女兒,他們會在黃泉相見。  留在魏家的,還有一些非常忠心的老仆,穀管家當然不會離開她的主子,而明鷺,她滿心裏是魏頤,她也不要離開,甚至不願意嫁人。  而魏家的長孫魏歸真,魏大人有寫信讓魏家老二來把他帶走,但是信讓人帶出去,卻一直沒有回音,隻能等著。  魏家的人都緊張起來了,他們都知道自己要麵臨災禍,但到底是什麽樣的災禍,現在還不知,不過,他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皇帝帶著魏頤在齊沂山上住了一個多月,等再回京時,已經要近中秋,天氣冷了下來。  無邊落木,蕭蕭而下。  顯出十分蕭索。  還沒到京城時,魏頤就要求自己不和容琛一起回京,他要自己回去。他這樣想,也是為了避嫌,畢竟到時太子和朝臣會到城門口迎接皇帝,自己再在隊伍裏讓人看到了不好。  但容琛不願意,定要讓魏頤跟在他的身邊。  容琛這段時間太寵魏頤了,魏頤還以為自己這點要求容琛會答應,沒想到容琛待他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變化,依然是不顧及他的想法,隻一味按照自己所想,一意孤行。  魏頤開始和容琛生悶氣,實行冷暴力,容琛無論對他說什麽,他都不理睬,隻悶著看自己的書,還絕食,除了喝水,別的都不吃。  看魏頤這幅模樣,容琛最後隻得放軟了態度,道,“你不和朕一起入京,朕允了你了,不過,朕讓幾個人跟在你身邊,護著你先去劉府住著,等朕回宮安頓好後,再去找你,你再回家,如何?”  魏頤完全不明白容琛為什麽要這麽麻煩,為何不讓自己直接回家,他想發脾氣,但是又知道自己不答應的話,容琛連這個條件都收回,最終要強硬地把他作為侍衛帶進宮裏去,那樣,是更糟糕的結果,衡量一番,魏頤隻得點頭應了。  容琛不讓魏頤回家去,他有他的考量。  他怕魏頤一回家,魏家老頭子又該給魏頤灌輸什麽東西,到時候魏頤因顧著他家父兄,以死相逼要反抗自己,那就真是太糟糕了。  在距離京城還有一天的路程時,魏頤就被皇帝派的幾個非常得力的親衛給護送著離開了皇帝的車隊。  魏頤到了最開始和容琛相處時到過的劉府,裏麵和一年前並無太大差別,隻是人換了一些。  這裏院子裏種著不少金桂,此時正是金桂開花時節,整個府裏都浸在一股桂花香裏,香氣襲人,魏頤覺得掛花香太濃,其實不大喜歡。  他想出門回家去,去看看父親身體是否好些了,母親精神怎麽樣,兄長嫂嫂在新的府邸裏日子過得如何,魏歸真那孩子是否還好……他想著家裏人,但是,劉府裏被守得固若金湯,沒有皇帝的允許,他出不去。  這讓魏頤非常生氣,但皇帝不在,他生氣也沒用。  他明白,一個人的喜怒哀樂,隻有在乎他,愛他的人才會注意,才會對他們產生影響,在別的人麵前,都是沒有用的。  魏頤隻能一個人悶著,繼續構思新的故事,寫淒淒慘慘的人鬼情未了,寫的過程中娛樂自己,寫好後可以娛樂大眾,正好打發時間。  但他不知道,就在他被關在劉府裏這些天,魏府給了皇帝多大的震驚。  皇帝回京,先忙了好幾天,處理各種事情。  除了本該處理的事務,還有一件很讓他頭疼的事。  宮裏鬧出太子和他一個嬪妃有曖昧,事情具體如何,容琛不想去徹底查清楚,當場發怒,把拐彎抹角說出這事的劉妃罵了,又處置了知道這事的宮女太監,那位嬪妃也被打入了冷宮,太子則以他沒辦好的幾件事為由,讓他在太子東宮裏思過。  容琛做事雷厲風行,又狠厲非常,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事情就這樣揭過了。即使那些還想拿這事說事的人,看皇帝的這種反應,也知道這件事再也不能提起。  容琛做事並不是那種喜歡拐彎抹角的,他做事會謀定而後動,當動時,這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所以,他不喜歡後宮女人搞花樣,也不喜歡過於陰的臣子,他解決的法子,是後宮嬪妃數目很少,人少,事情就少;而臣子的選拔,那些太陰的人,一般得不到重用。  等容琛才把宮裏這點事處理好,準備出宮去偷會小情兒,這天早朝下朝,很少會留下來要求和皇帝說事情的魏尚書魏大人,居然沉著臉說有事情要單獨和皇帝商討。  容琛一聽就知道這個不知變通的老頭子是要說什麽事,八九不離十是關於他家小兒子的。  容琛心裏很不爽快,但是還是留了魏大人下來,讓他下朝到他書房裏去。  容琛坐在那裏,麵沉如水,已經做好了聽魏大人以死相逼也要挽回魏頤的段子。  他讓書房裏伺候著的人都退下去了,而且還是退得遠遠的,即使魏大人吵起來也無人聽得到。  魏大人並不像容琛想的那樣會情緒激動和他據理力爭。  魏大人一直低垂著眉眼,站在那裏,從袖子裏摸了摸,摸出一個用靛藍錦帕包著的東西,他沉默地跪到地上去,將錦帕高舉,意思是這個是給皇帝的。  容琛不知這個老頭子要做什麽,親自從龍椅上起來,拿過那塊錦帕,打開來看,裏麵是一塊正黃色繡著四爪金龍的巾子。  容琛把那塊巾子抖開來看,看到裏麵寫著一個人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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