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讚伍送了個精致的男孩過來服侍。嚴耀欽看著伏在膝間的美豔少年,膚若凝脂唇紅齒白,一雙鳳眼時時巧笑,本該充滿活色生香的誘惑,卻左看右看索然無味。抽了半宿煙,聊了不到三句話,就命人送走了。    嚴耀欽知道,這欲望,並非來自於下半身那個精力旺盛、偶爾勃起的家夥。它是在心裏,最深最寂寞的地方,即便癢了,也抓撓不到,浮躁了,也難以平息,燃著了,也無法熄滅……    在那裏,有一根細細的弦,被輕巧撩撥起來,餘音繚繞,久久不散。    活了將近四十年,閱盡世事人情,嚐遍男歡女愛,竟莫名被一個簡單到有點簡陋的微笑輕叩了心弦,真是……太可笑了……    -    卓揚十七歲這一年,嚴耀欽有個朋友生意失敗,急於轉讓不動產與股票套現。為了江湖救急,嚴耀欽出錢頂下了他手裏一間位於多倫道七號的畫廊。    自從祭漁島一役,嚴耀欽總覺得心存愧疚。想著卓揚喜歡繪畫,也有一定的鑒賞能力,這間畫廊大可以作為禮物,轉到他的名下。因此畫廊更名的時候,嚴耀欽細細琢磨之後,從卓揚的名字中截取了一部分,將其取名做“十日”。    自己公務繁忙,畫廊裝修及開業事宜,都交給了小姨子康玉珠一力操辦。嚴耀欽做好打算,將在賓客雲集的開業酒會上,當眾宣布次子成為“十日”的新任主人。    酒會定在某個周日的下午,被嚴耀欽極為上心地標注在了記事簿上。偏偏那天上午的會議繁複冗長,無休無止。當他走出會議室的時候,多倫道上的歡慶已經開始了。秘書轉達說,二少爺曾在他辦公室裏等候許久,眼見時間來不及,才留了張字條匆忙離開。    隨後,嚴耀欽看到了兒子貼於辦公桌上的便簽,細細讀去,臉上不易察覺地微笑了一下。他了解卓揚,那小子總會在不知不覺間洞察周遭的一切。從他對這開業酒會的重視程度來看,恐怕,自己關於畫廊的打算,以及花費在起名上的小小心思,都沒逃過他的雙眼。    嚴耀欽自己並沒有發現,這些所謂的內疚,補償,與憐愛,早已不再是表演那麽簡單。    嘴角的清淺笑意還未散去,門口忽地腳步紛亂,一陣嘈雜之後,又很快恢複成令人不安的沉寂。伴隨著急促敲門聲,助手讚伍氣喘籲籲跑了進來:“嚴先生,畫廊那邊……出事了……”        第4章 死於絕望        多倫道,七號,曆經百年的斑駁石階盡頭,佇立著頗具異國情調的灰磚小樓。    這間名叫“十日”的畫廊,是嚴耀欽出於難以啟齒的歉疚之情,準備送給兒子聊作補償的禮物。名家題寫的匾額才剛剛掛起,帶著原木的柔韌清香,尚未來得及沾染汙濁與塵埃。    然而此刻,作為藝術場館該有的高雅寧靜已蕩然無存,台階外拉起了明黃色警戒線,空氣中彌漫著渾濁刺鼻的血腥味。數輛sd開頭的防爆裝甲車嚴陣以待,其後,是閃爍著湛藍警示燈隨時候命的急救車輛。    就在剛才,開幕酒會臨近尾聲之時,一夥暴徒突然闖入,同現場保鏢及隨後趕來的執勤警員發生激烈槍戰,並於混亂中,將嚴家的兩位少爺劫持進了貴賓室內,與警方展開對峙。    -    “吱——”    三輛黑色轎車飛速駛近,急停於畫廊門前,車輪摩擦路麵,騰起一股青煙。    “嘭嘭嘭”整齊劃一的車門開合聲裏,黑衣墨鏡的助理、保鏢們訓練有素各司其位,簇擁著一名身材高大、麵貌威嚴的中年男子徑直闖入封鎖線。    頂著兩花一瓣肩章的警方負責人當即迎了上來:“嚴先生您好,我是sdu高級督察郭嘉明。劫持您兒子的匪徒目前據守在貴賓室內,三人皆為中國籍男子,持有槍械。他們要求與你親自對話。飛虎隊正在部署,談判專家一刻鍾內趕到,希望您……”    “郭督察,我會盡量與之周旋,拖延時間。請你們警方務必要保障人質安全!”嚴耀欽掃了眼腳下彈痕交錯、支離破碎的雕塑與畫作,吐字清晰有力,隱隱散發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壓迫感,“另外,其中一名人質患有嚴重的哮喘症,讓急救人員做好萬全準備。”    眼看三言兩語間,便被奪去了主導權,郭督察不禁一愣,隨之敏銳地察覺到,對方所使用的詞匯是“人質”,而不是“我兒子”。這種冷靜到近乎冷漠的態度,令人頓生寒意,仿佛他隻是個來到現場指揮行動的長官,並非被劫持者的父親。    丟下短暫愣神的郭督察,嚴耀欽帶人直奔警方臨時指揮室。技術人員已將畫廊的閉路電視接駁出來,因為有廊柱及裝飾物的遮擋,視像隻能監測到貴賓室的窄窄一角。畫麵中勉強可見,兩名少年被反綁雙手,倚牆而坐。    嚴耀欽不動聲色的目光率先望向了二兒子卓揚,不知是受驚過度,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這個清秀文靜的少年臉色蒼白,幾近透明,眼瞼虛弱地垂著,濃密的睫毛在眼窩下勾勒出兩條深邃的陰影,頭頸軟軟靠在牆壁上,無聲無息。    見其並無大礙,心中不自覺鬆了口氣,又轉首探向旁邊精致漂亮的小兒子。    嚴予思作為家中幺子,向來性子張狂,受不得半點委屈,縱然性命捏在人家手裏,依舊與匪徒憤然爭辯,凶悍的勁頭猶如羽毛乍起的金絲小鳥,隻是很快便被室內漂浮的煙氣熏得劇烈咳嗽起來,麵孔也憋至漲紅。一個胖子走入視野,用槍管指著嚴予思的頭,凶狠咒罵著。    嚴耀欽從郭督察手裏接過連線好的通訊器,冷峻的麵孔上沒有絲毫變化:“我是嚴耀欽,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不要傷害我兒子。”    一陣嘶嘶電波雜音過後,傳來匪首的癲狂大笑:“哈哈哈,嚴耀欽,耀哥!我是阿彪啊,還記得我嗎?就因為賣了點無關痛癢的情報,便被你掃地出門,一路追殺,最終搞得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的那個阿彪啊!想起來了嗎?啊?”一個麵目猙獰的長發男人站了出來,他嘴角抽搐,帶著亢奮的笑意,“嚴耀欽你聽著,立刻準備一千萬美金,把我老婆送過來,再給我一輛車,不,要直升機!啊哈哈哈,我們兄弟要帶著錢遠走高飛!否則,你的兩個寶貝兒子就……”他持槍對著兩名少年比劃著,嘴裏模擬著槍聲,“砰!砰!”    子彈沒有射出槍膛,卻擊中了所有人的神經。嚴耀欽單手覆住話筒,輕聲宣告自己的判斷:“各位警官,以這種精神迷亂的狀態來看,阿彪很有可能剛剛吸食過毒品。”對吸毒者,這位靠毒品起家的前黑道大佬最有發言權不過。一個喪失理智的人,隨時都可能做出瘋狂舉動,或許下一秒,屏幕中便會鮮血四濺、屍體橫陳。    營救行動愈加緊迫。    “一千萬美金不過小意思,給我點時間準備。隻要不傷人,你的條件我全部照做。另外,我還可以答應你,對於今天發生的一切,以後永不追究!你既然跟過我,應該了解我嚴耀欽的為人,從我嘴裏說出的話,再沒有反悔的道理!”嚴耀欽的語氣輕描淡寫,周身卻隱隱散發著令人退避三舍的暴戾之氣。他從來不是個害怕威脅的人,也無法忍受自己屈從於別人威脅,可是這一次,卻意外地服軟了……    貴賓室裏的情形越來越緊急,嚴予思已經出現哮喘發作的症狀,張大嘴巴費力呼吸著,肩膀因為氣管收縮而急劇抖動起來。卓揚的狀況看來稍好一些,卻也昏昏沉沉,搖搖欲墜。    時間分秒流逝,嘀嗒,嘀嗒,嘀嗒,猶如死神悄然接近的腳步聲。    嚴耀欽的左手插在西褲口袋裏,看去悠閑而隨意。沒人知道他正緊緊攥著一張小小的便簽紙,因為太過用力,手心滿是黏膩汗水。    -    終於,贖金和這棟建築的平麵圖同時送到。    經過短暫討論之後,警方計劃先解救出一名人質,借助匪徒出麵交涉的間隙,觀察室內情況,由狙擊手鎖定位置,飛虎隊員從通風管道突進,抓住時機,一舉製服剩餘綁匪。    嚴耀欽手持通話器,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逼視著近在咫尺的獵物:“阿彪,我的人已經找到你老婆了,正在趕來途中。她叫淑芬對吧,聽說人很漂亮。直升機就停在後麵的廣場上,你聽……”郭督察揮揮手,嗡嗡作響的螺旋槳聲適時傳來,“至於這一千萬美鈔的現款,我現在就可以命人送進去,不過……我也要看到你的誠意!”    耳聽著直升機引擎的強勁轟鳴,匪徒的防線開始鬆懈了:“哈哈哈,耀哥果然是爽快人,好吧,就讓你看看我的誠意,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至於交換哪一個嘛……哈哈,我大方點,留給你自己決定!”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嚴耀欽身上。做這決定看似無比簡單,卻又異常艱澀。    兩名少年雖然聽不見外麵的動靜,卻也從匪徒的答話中得出訊息,知道他們之間將有一個可以率先得到解救。    這時的嚴予思已經無法說話了,隻徒勞地長大嘴巴,拚命吸氣,身體隨著斷斷續續的喘息而上下起伏,在哮喘症的折磨之下,隨時都可能窒息而死,他明亮的大眼睛裏水汽氤氳,滿是求生的渴望。    而一直安安靜靜的卓揚也無力地扭了下身體,艱難抬起眼睛,偷偷掃視過房間四周角落,終於搜尋到了那個連接向外界的微小攝像點,他雙眉緊緊皺著,嘴唇翕動,似乎說了句什麽,又緩緩垂下頭去。    沒有太多時間用來猶豫,嚴耀欽狠狠抓著口袋裏那張便簽,目光膠著地盯著二兒子看了好一會,終於低聲吐出幾個字:“要……小的那個。”    當綁匪拎起半昏迷的嚴予思拖向門口的一刻,卓揚覺察了爸爸的選擇。    他定定注視著攝像鏡頭,仿佛在透過畫麵與嚴耀欽對望,眼神裏充滿了無助與困惑,片刻之後,殘存的一點血色從那張純淨恬淡的臉孔上退去,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閉上眼睛,脫線木偶般栽倒下去。    身後的牆麵,竟已被鮮血浸透。    嚴耀欽猛地繃緊身體,撲到屏幕之前,手指摳住顯示器邊緣,卻終究隱忍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貴賓室的門“哢噠”啟開條縫,胖子單手持槍,警惕地探頭張望了一下周圍動靜,將瘦弱的嚴予思胡亂丟出,隨即拎起裝錢的皮箱,謹慎後撤。隻這千分之一秒的機會,狙擊槍瞄準器對上了他的眉心。    “噗——”,沒有槍響,隻有子彈貫穿頭顱的輕微壓迫音。身著避彈衣的警員飛身魚躍,抱住嚴予思就地一滾,躲入安全地帶。郭督察一聲令下:“行動!”    直到這時,胖子笨拙的身軀才轟然倒地。    數名全副武裝的飛虎隊員踢破通風口隔離網,從天而降,阿彪措手不及,抬槍欲射,卻被擊中手腕踢翻在地,緊接著手臂被撲過來的警員反擰扣住。另一名匪徒也很快失去反抗能力。確認安全之後,急救人員立刻攜帶醫療設備衝入現場,隨著一聲聲急促的口令,緊張地輸液,給氧,氣管切開,監測儀器嘀嘀鳴響……    嚴耀欽呆立片刻,如夢遊般穿過忙碌的人群,來到卓揚身邊,僵硬地俯下身,握住了兒子的手。那隻手冰涼刺骨,恍若死去多時的屍體。他想叫一聲卓揚的名字,卻沉重到無法開啟唇角。    卓揚艱難地輕笑了一下,像是釋然,又像是自嘲,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手從嚴耀欽的手中掙脫出來,跌落地麵,然後慢慢閉上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此時此刻,嚴耀欽才赫然發現,自己的腳下全是血,鋪天蓋地,觸目驚心,漫過了厚厚的鞋底,濺上整潔的褲腳。原來從始至終,卓揚都是坐在血泊之中的,隻可恨,那該死的監控鏡頭照不到他身下的地麵。    一名醫生上前檢查了瞳孔和脈搏,確認已無生命跡象,低頭照著手表宣告道:“死亡時間,下午兩點四十八分。”又不無惋惜地安慰嚴耀欽,“嚴先生,節哀順變。根據出血量來看,後背這一槍很可能擊中了脊椎附近的動脈。他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其實先救另外一個孩子,是很明智的選擇。您的小兒子雖然一度出現過心跳停止的情況,但很快搶救了回來,目前狀況穩定,請放心。”    嚴耀欽點點頭,表現得沉著而理智,甚至在聽完醫生這番話之後,還回以了禮貌的一笑。    是啊,的確是個明智的選擇——可惜卓揚不會這麽想。    這個總是安靜淡然的少年,直到十四歲,才得知原來自己也有爸爸,並曾為此欣喜非常。在母親去世之後,他隻身來到陌生的嚴家,隱藏住心裏所有的無助與忐忑,既不撒嬌,也不吵鬧,總是默默做得很好,做到更好,咬牙堅持著,再好一點……極盡所能地要求著自己,以為總有一天,會憑借努力與付出,得到爸爸的寵愛。    嚴耀欽手指小心摩挲著口袋中的紙條,即便不掏出來看,也清楚記得上麵的每一個字:【爸爸,請一定記得出席今天下午的酒會,我準備了一份小小的禮物給您,希望您能喜歡。下午見。——卓揚】卓字最後一豎拉得長且舒展,力道蒼勁,如同那寫字的少年般,看去平和內斂,骨子裏卻無比的驕傲、倔強。    爸爸,希望您能喜歡,爸爸,下午見……    即便血就快要流幹了,還拚著最後一口氣,堅持著不肯死去——直到爸爸選擇了另外一個兒子,支撐生命的唯一信念終於崩塌了。    這個少年承受住了無端的暴力,猙獰的子彈,致命的傷口,卻最終死於……被殘忍拋棄的絕望……        第5章 俱已成空        血的味道好似生滿鏽漬的鐵器,渾濁而鹹腥,透著令人戰栗的寒意。    整片整片鮮紅色的液體幻化成無數黏膩的蠕蟲,附著於肌膚表麵,順著指縫,發梢,四肢,軀幹,一點點蔓延開來,將人纏縛其間,從毛孔滲透體內,咬碎筋骨,啃噬心肝。    有一瞬間,嚴耀欽覺得自己跌進了滯重暗黑的深海裏,無法排解的內疚感好像綁縛在雙腳上的鉛塊,墜著他向下沉……向下沉……    這個腥風血雨中闖過小半生的男人,這個腳踩著無數怨魂扶搖直上的男人,頭一次在死亡麵前落荒而逃了。他大踏步奔至畫廊門外,仿佛溺水者般貪婪地大口呼吸著,並強硬告誡自己,你是嚴耀欽,不能有軟弱,不能有沮喪,更加不能有悲傷,眼淚,後悔,慌張!    -    脫離危險的嚴予思被安置在了潔白的擔架車上,由一眾醫護人員悉心照料著,送上了藍光回旋的急救車廂。    這場酒會的策劃人——嚴耀欽的小姨子康玉珠,從事故發生後,便同賓客們一道被警方隔離在了安全區域。解除禁製後,她第一時間趕去查看了嚴予思的狀況,又回頭遠遠望向臉色青黑的嚴耀欽,有心說些什麽,卻在他冰冷的眼神下一陣駭然,踟躕良久,終於提起長及地麵的裙擺,隨嚴予思一道登上了那輛急救車,伴隨著嗚嗚警報嘶鳴,向醫院駛去。    嚴耀欽目送著絕塵而去的白色車影,表情複雜。    當年康玉柔臨終彌留,抓著他的手哀求,說千錯萬錯,她一個人承擔,無論如何不要遷怒孩子。不忍見她死難瞑目,嚴耀欽無奈立下誓約,答應會將嚴予思健康養大,保他一世衣食無憂。如今,總算不違誓言,對得起她多少年不計名分的朝夕相伴了。    恩情這東西,最要不得,如同枷鎖,一朝背在身上,償也償不盡。    -    雖然警方嚴格封鎖了消息,卻也防不住媒體的敏銳嗅覺,槍戰開始不久,警戒線外便聚攏了大群記者,長槍短炮嚴陣以待。    不知名的小報狗仔們湊到一處,肆無忌憚地交頭接耳,互通有無。    新人小妹殷勤打探著:“傳說嚴耀欽有個兒子不是親生的,不知道是死的那個,還是活下來這個?”    扛著攝像機的年輕後生草率斷言:“既然關鍵時刻選的是幺仔,那二少一定不是親生嘍。”    “亂講,嚴家不一向都是二少最得寵嗎?他可是是外界公認的嚴氏接班人!”手持話筒的八卦主播白去一眼。    口叼煙卷的老行尊教訓著晚輩:“癡線啦,這種大家族的事怎麽講得清,你看嚴生的表情,沒什麽要緊嘛,如果死的那一個是真太子,又怎麽會這樣不疼不癢!”    周圍人挖到真相般,紛紛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這樣的風言風語,嚴耀欽每天不知會遭遇多少,早已修煉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所謂食得鹹魚抵得渴,既然身居高位,自然免不了淪為大眾談資,這是名成利就的代價之一。隻是今天聽來,卻如鯁在喉。    嚴耀欽回身,籠統地向畫廊揮了揮手,吩咐一旁的讚伍:“這交給你處理。”又淡淡掃視過台階下嘰嘰喳喳的人群,厭惡地皺緊眉頭,“我不想明天一早起來,整個裏島鋪天蓋地都在談論我的家事!”    讚伍會意地點點頭:“是,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嚴先生。”    嚴耀欽並不贅言,抬腳向外走去。一眾保鏢敏捷地護在了周圍。走出幾步,他忽然覺得少了點什麽,一向寸步不離隨侍在側的貼身保鏢張崇久,竟然沒跟上。    轉頭看去,那大個子依舊倔強地站在卓揚身旁,如刀砍斧剁樣堅毅的臉孔上看不出悲傷與難過,卻賭氣般一動不動,似是無聲抗議。    對於嚴耀欽來說,張崇久不止是保鏢,還是心腹,是盾牌,是鋼刀,是少數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之一。很長時間裏,那家夥幾乎沒有自己的意誌,隻要老板發出的指令,他從沒有過半點違抗和遲疑,今天,竟然為了卓揚,為了一具死去的屍體而破例了。    -    張崇久和讚伍、阿萬不同,他不會察言觀色,不懂曲意逢迎,從來隻是規規矩矩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對大少爺敬重有加,對小少爺處處忍讓,至於卓揚……這兩人都生性沉默,鮮少交流,何來情分可言?    眼睛微微眯起,許多瑣碎的瞬間跳入嚴耀欽腦海。那是什麽時候?隻記得是紅酒拍賣會上,西裝革履的傻大個張崇久不懂品酒禮儀,將侍者送上來的漱口水一氣幹掉了,當時氣氛詭異,所有目光集中在了這個土豹子臉上。誰知卓揚撲哧一笑,用別人剛剛好能聽見的音量伏在張崇久耳邊調皮說道:“崇久哥,關於當眾做一件醜事的打賭,我認輸了,稍後作為賭注的一餐,別選得太貴!”    幾句話,便將因無知而出糗的尷尬化解為無傷大雅的玩笑,這是卓揚一貫的善解人意與圓滑處世。    或許類似的小恩小惠還有很多,隻是它們太微不足道,太稀鬆平常了,以至於沒人會放在眼裏。偏偏張崇久將其銘記於心,念念不忘。對有些人來說,孤立無援下恰到好處的理解與幫助,比賜給他金錢與權利,來得更加彌足珍貴。    卓揚啊卓揚,你總是慣會籠絡人心,張崇久那樣一個木頭人,一顆木頭心,被你籠絡了去,竟然連我這鐵石心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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