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玻璃,鏡子,所有光滑的表麵,一旦蒙上層薄霧,便會漸漸顯現出卓揚從前隨手留下的塗鴉,千奇百怪,惟妙惟肖。    ……    於是他住到了湖濱公寓。    -    見老板這幾日火氣旺盛,讚伍自作主張命人送了個“會哄人”的過來。嚴耀欽正值壯年,性事上沒什麽顧忌,男女通吃,卻都隻是解決生理需要而已,從沒和哪個保持過穩定關係,連個勉強算作情人的都沒有。    很快,一個小兔子般溫順可愛的少年通過直達電梯被送到了頂樓。    這一次讚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老板見了門外的少年,竟流露出幾分不悅。短暫冷場之後,嚴耀欽抬抬手:“進來吧。”    寂寞的滋味不好受,他需要有個人陪著。    少年洗過澡,隻圍著條雪白的浴巾,帶著濃鬱的玫瑰香氣向大床走去。嚴耀欽正半臥在床頭抽煙,眼神飄忽著望向窗外的雨幕,看不出神情。    一塵不染的地毯上,沾著塊小小的淡黃色紙片,少年好奇地拾了起來,看著上頭字跡,不自覺念出了聲:“爸爸,請一定記得出席今天下午的酒會……”    這張便簽一直被嚴耀欽小心擱置在錢包裏,壓得十分平整。大概是剛才換衣服的時候,不小心滑落到了地上。    少年還未將全部字句讀出,便聽到嚴耀欽暴怒地斷喝:“誰讓你碰它的!”    “不是我……”少年受驚,手上一鬆,紙片無聲飄落,掉在腳下,發梢尚未擦淨的水珠撲簌簌滑落,滴在紙條上。    嚴耀欽翻身下床,大步衝了過來,一把拾起,那顆水珠正落在“卓揚”二字上頭,暈染開來,好似一抹哀泣的淚痕。    “滾出去!”嚴耀欽背對著少年輕聲斥道。聲音冰冷得幾乎可以將人的血液凝固。    -    黑道出身的嚴耀欽從來不怕神鬼,卻很信命。    他自恃足夠凶狠,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命數夠重,連妖魔鬼怪都要退讓三分。    可是近些日子,自己周遭卻全都不對勁了,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於是挑了個黃道吉日,徒步攀上了白岩峰。    白岩峰地處外島海邊,山勢奇絕,景致秀麗,遍布著大小古刹道觀,也是很多人避世修行的絕佳去處。其間隱居著一位了因居士,鶴發童顏,仙風道骨,善於解命,在裏島內外頗富盛名。因為常年接受嚴家供奉,彼此早已熟識,說起話來少有顧忌。嚴耀欽遇到大小難題,總會先去聽聽他指點迷津。    得知嚴耀欽心中種種疑慮,了因微微一笑:“當日你將卓揚少爺接回家,我就對你講過,他是石榴木的命格,本性堅強,與土木水金皆能化合成吉。惟大海水,水勢汪洋,相遇必主貧困病痛、漂泊不定。而你恰恰是大海水命,所以一切皆是定數。所謂怨靈,怨在你心而已。”    嚴耀欽垂首不語,許久,又請教道:“按照居士說法,縱然二兒子對我有所影響,可他人已經不在了,為什麽我還是心緒煩悶,難以排解呢?”    了因細細解惑:“大海水,總納百川,汪洋無際。卻不宜見覆燈火……”小兒子嚴予思,正是這命格。    嚴耀欽一愣:“向來水能克火,何況我命數極硬,他能對我有什麽不利?”    “覆燈火,乃人間夜明之火,遇陰則吉,遇陽則不利。最忌大海之水,恐風吹燈滅,因此他才會從小體弱多病。可是卓揚少爺來到之後,火遇木,便熊熊而起,一時間洶湧澎湃不可抑製,縱然嚴先生你水勢浩大,卻也有杯水車薪的時候。”    嚴耀欽思索片刻,遲疑問道:“如何化解?”    “目前來看,可以將人遠遠送離身邊,躲過一時運勢,便可諸事平安了。”    對話聲隱隱傳進內室,在那裏,有個人正安靜聽著,表情淡然。修長的手指擺在桌麵上,沾著茶杯邊沿灑落的水漬,無意識地勾畫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命理那一套,我是胡謅的,大家別當真。    在年齡設定上,嚴耀欽三十九歲,卓揚十七歲,嚴予思十五歲。認真推敲起來,三人無論如何不會是以上幾種命格。        第7章 迷霧重重        白岩峰如蒼龍出海,拔地千尺,巍峨兀立。    依山勢開鑿而成的石徑蜿蜒曲折,盤旋環繞,在烈日下泛著點點銀輝。幾個濃重身影點綴其間,緩步而行。    為首之人正是嚴耀欽。他穿著套米色便裝,雙手悠閑地負在身後,麵色平和,波瀾不驚,卻較一眾隨侍在側、凶神惡煞的保鏢們,看來更具壓迫感。    小徑隻有三米寬,一側是懸崖峭壁,一側是萬丈深淵,並無欄杆繩索防護,嚴耀欽卻走得十分從容。亦如這三十多年有來無回的喋血棧道一般,昂首闊步,毫無瑟縮踟躕。    助手讚伍緊走幾步趕上來,與保鏢們拉開了一點距離,才斟酌著開口詢問:“嚴先生,關於小少爺,您有什麽打算?”    嚴耀欽隻顧欣賞周圍景致,漫不經心地回答:“送去夏威夷就是了。反正他整天嚷嚷著家裏悶,索性就出去散散心……”嚴家在夏威夷有些產業,交給嚴耀欽的表妹照看著,兩個兒子常常在那裏休養度假,如今將嚴予思送過去,倒也沒人會多想。    讚伍點點頭,將需要預先做好的各項準備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好奇地與老板閑話:“從跟著您開始,我也認識這位了空老先生十多年了,確實神乎其神。隻是上次祭漁島那事之後,記得他明明說過,今年家裏兩位少爺都會遭逢劫數,說二少爺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而小少爺呢,就凶險異常,有不測之禍。如今看來,卻剛好相反。不知老先生是一時口誤,還是年紀大了,腦子開始不靈光了呢?”    提起卓揚,嚴耀欽本來鬆弛的神經忽地緊了一下:“了空畢竟是人不是神,總有疏漏的時候。即便一兩次斷錯,又有什麽要緊。所謂命數、時運,隻是聊作參考罷了,前頭的路怎麽走,終究要靠自己。都信了幾十年,也不妨一直信下去。再說……”他微微皺起眉頭,恍若自言自語,“……這其中到底有什麽玄機奧妙?為何就參詳不透呢……”    他身不由己舉目仰望,頭頂斷崖處,坐落著了空的幽靜居所。灰白牆體幾乎與岩壁垂直連成一線,牆上開著方小窗,麵朝大海,從這個角度看去,那裏黑洞洞,深不見底,似乎隱藏著什麽驚天秘密……    -    少年白皙修長的十指緊扣窗欞,憑欄遠眺。整條海岸線遍布著嶙峋巨石,如堅守的士兵。海浪挾裹著洶湧的泡沫,視死如歸般咆哮著奔襲而來,一次次擊打,碰撞,頃刻間粉身碎骨。    這場慘烈戰役的上空,蔚藍如洗,數隻白色海鷗正翱翔嬉戲,自由自在。嚴予思的目光癡癡追隨著飛鳥的蹤跡,有些向往,有些著迷……    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傳來,他立即回身坐好,隨手將桌麵上塗畫過的水漬輕巧抹去,原本沉靜之中略帶愁楚的麵孔霎時間活躍起來,仿佛通了電的機器娃娃般,噠噠噠浮躁難耐。    等了空一出現,便不住大力點頭:“嗯嗯嗯,了空老伯,說得不錯,正合我心意。這下爸爸一定等不及送我出去轉轉。外頭天高皇帝遠的,總算可以放開手腳好好享受青春了。”嚴予思水汪汪的大眼睛斜斜白過來,帶著幾分不屑,“既然你幫了我這個忙,那事就不與你計較了。還要奉勸您老人家一句,禍從口出啊!遇到我這樣寬宏大量的也就算了,萬一遇到沒器量的,鬧起來彼此臉上都不好看。”    了空的小徒弟輕手輕腳取了新的茶壺杯子,放在師傅跟前,經過嚴予思身邊,衝他後腦勺偷偷憋了憋嘴。這個嚴家的小少爺模樣雖然漂亮,卻一肚子草包,為人刻薄,說話歹毒,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嘴臉,實在惹人厭煩。    了空用眼神製止了徒弟的無理,自己滿上茶,抿了一口,才笑眯眯對嚴予思說道:“這一次確是我失言了,妄斷小少爺你福薄壽短、命中帶煞,理應補償一二。隻是,這些話小少爺又怎麽會知道的呢?”    “話既然落了地,自然有辦法傳進我的耳朵。”嚴予思由著性子在屋內轉來轉去,一會摸摸香爐,一會扯扯幔帳,似根本沒將對方的問話放在心上。    了空慢悠悠笑道:“當日我說這席話的時候,隻有嚴先生和卓揚少爺在場。想必嚴先生不會將對話的內容流傳出去,至於卓揚少爺……就更加不會了。”    嚴予思翹起嘴角冷笑:“他不會?哼哼,老伯,看人不能看表麵,好人壞人不會寫在臉上的。你是命理大師,又不是心理大師。”    “嗬……”了空意味深長地輕歎,“卓揚少爺是好人壞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做事,即便損人,也要先利己才對。將我的一番言論轉述給你,對他又有什麽好處呢?”    嚴予思滿臉嘲諷:“聰明人?我倒沒看出哪裏聰明,分明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蛋!”他別過臉去,眼神中飛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了空老伯,你不過是個神棍而已,少在那危言聳聽了,不是說那小子必有後福?如今隻好去黃泉路上享福吧!”    聽了他夾槍帶棒的過激言辭,了空不但不惱,反而哈哈大笑。    沉吟片刻,居士指指二人麵前的茶杯,沒頭沒腦地說道:“你看我這小徒弟,算命的本事不濟,泡茶的水準卻一流。向來對什麽人獻什麽茶,各不相同。小少爺你氣虛體寒,適宜紅茶,他便奉上了‘群芳最’。而我這一杯,則是太湖的‘碧螺春。’”說話間,將嚴予思那杯茶端起來向外一揚,茶水悉數潑到了地上,又將自己杯中的茶倒進那隻空杯,推到嚴予思麵前,“小少爺,請問你,這一杯如今是什麽茶?”    嚴予思騰地站起身,一掃剛才的盛氣淩人,目光清明,佇立良久,才幽幽開口:“老先生,您……您是因為看透了我,才肯幫我的嗎?”    了空擺了擺手:“我沒有幫任何人,隻是據實說話。人的命數,老天都已經定好了。若是我說的話,真改變了嚴先生的決定,那也是他命數裏的一環。你我這些凡夫俗子,眼界短淺,以為遇到什麽人,經曆什麽事,吃了什麽苦,受了什麽難,就是結果,其實不然,這都是其中的一環一環。環環相扣之下,每個人自然都有結果,隻是不走到那一天,便看不到。”    嚴予思默默聆聽,似有所悟。他執起茶壺,為了空斟上一杯,清清淡淡笑道:“老先生,這一杯既不是紅茶,也不是綠茶,而是……”    “而是封口茶!”了空會意一笑,端起杯子飲盡,“我喝了,你且放心去吧……”    -    下午六點,是嚴家的晚飯時間。從廚房到餐廳,彌漫著熱氣騰騰的濃鬱香氣。    嚴予思邁著輕快步子從旋轉式樓梯走下來,拐角處不留神,被一個毛茸茸的大家夥絆到,眼疾手快撐住了欄杆,才沒狼狽跌倒。    波比興奮地甩著小跳步,躍躍欲試就要撲過來,肥碩的大尾巴搖成風車狀,連帶著屁股也滑稽地扭動不止。    這個饞嘴的家夥一定是抵擋不住香味誘惑,趁亂從後門溜進來的。每次它裝出又乖又無辜的眼神,蹲在廚房門口掛起長長一條口水,總能成功博取到眾人同情,在晚餐結束後討到不少新鮮的排骨或雞胸肉,一來二去,便養成了習慣。    看看四下沒人,嚴予思將手臂平伸出去,掌心向下,發出指令,波比立刻聽話地規矩坐好。嚴予思湊近了些,輕輕抓撓著它耳下柔軟的細毛,小小聲問候道:“波比,good boy,good boy!”    波比舒服地眯起眼睛,努力將頭送向嚴予思,大尾巴掃把樣擦拭著身後地麵。    忽然,樓上傳來隱隱腳步聲響,四平八穩,氣定神閑。不用特意觀望,嚴予思就可以很準確地判斷出,這腳步聲來自嚴耀欽。他趕緊一手捂住鼻子,一手不住扇風,微微抬高音量嚷嚷著:“臭死了,臭死了,彩姨趕緊把它帶出去!”    波比聽不懂人話,隻好傻兮兮擰起眉頭處的一對小肉疙瘩,滿臉苦相,思考著是否需要換個更熱情的方式來討好對方。    嚴予思瞄了一眼身側的嚴耀欽,厭惡地抬起腳,衝著波比踹過去:“快滾開啦!”腳上失了準頭,不小心碰在樓梯邊沿,疼得他“誒喲”一聲。    淩彩衣聞聲趕來,先對嚴予思安撫了幾句,才引著波比向後院走去。    -    這個家裏,父子幾人的生活習慣全然相同,平時都各自為政,隻有晚餐才能短暫聚齊到一處。因此飯後總有一小會兒不成文的談話時間。    嚴耀欽與大兒子,話題總是離不開工作:“最近胡公子那頭有什麽反應?”    嚴予行簡短匯報:“他個人對於我們星海之城二期項目很感興趣,表示回去開會討論之後,盡快給出答複。”    嚴耀欽點點頭:“這次的計劃書做得十分完美,你要向顧期多討教,別看他學曆普通,倒是有真本事的人。”    “再有真本事,還不是當秘書,一輩子給人打工而已。”嚴予思適時插嘴。他知道什麽話能快速勾起嚴耀欽的反感。這位嚴先生向來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十分自負,最討厭有人貶低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左膀右臂們。    果然,嚴耀欽不滿地憋了他一眼:“予思,做人不要總看到別人的不足,寬容些,對自己的身心也有好處。”    嚴予行對這個弟弟,總是很維護,趕緊接過話頭:“最近裏島天氣忽冷忽熱,明明入秋了,卻還是陰雨連綿。予思這些天身體不舒服,總是要鬧點脾氣的,唉……”    這話正中嚴耀欽下懷,他順勢說道:“裏島的環境是越來越糟糕了。依我看,予思先去夏威夷住段日子吧,萬一病了,不知又要吃多少苦頭。等忙過這一段,我和予行也過去輕鬆一下。”    “好的,爸爸。”嚴予思滿意微笑。再想說什麽,見大管家淩彩衣拿著電話走向嚴耀欽,便乖乖住了口。    嚴耀欽抓起話筒聽了一陣,臉色漸漸沉下來,起身邊說邊向外走去:“玉珠又在搞什麽!和卓家合作賭船的事不是交給你去做了嗎?不管她權利多大,你要記住,你的老板姓嚴!她總是念念不忘和卓家那點冤仇,沒完沒了!早晚……”    聲音漸漸小去,直到消失在樓梯口。    留在餐桌旁的兩兄弟各自裝出並不在意的樣子,卻都偷偷豎起了耳朵,費力聆聽著遠處的隻言片語。    -    夜深人靜,嚴耀欽獨坐在幽暗的書房裏,點起支煙,試圖借助尼古丁帶來的清醒和興奮,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淩亂的思緒。    卓揚才出事不久,康玉珠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公然興風作浪,挑撥嚴、卓兩家本就勉強維係的合作關係。她痛恨的對象是卓雲,本因為卓雲死了,她心頭的怨氣也早該消了,誰知竟轉嫁到了卓氏整個家族頭上。    照此看來,她對卓揚,應該也一直隱藏著恨意吧……    因為她是康玉柔的妹妹,因為她將予行、予思兩兄弟親手帶大,因為她精明幹練,在事業上為嚴家殫盡竭力,於是這些年來,自己一直對她信任有加,從未生出過半點懷疑。    如果張崇久調查出的結果,卓揚之死真與康玉珠有關,那到時……又該怎麽處置她呢?    嚴耀欽這輩子,接觸過的女人不計其數,可年紀越大,越對女人敬而遠之。在他眼裏,女人是種奇怪的動物,不能用常理推敲。她們的愛恨情仇沒有男人來得激烈,卻長久而堅韌,隨著時間的流逝不但不會減淡,反而日益深厚。    比如卓雲,比如康玉珠。    當年卓雲以未婚妻的身份走入嚴家時,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可惜這份牽扯著兩個家族利益、充滿了陰謀與利用的婚約,卻隻維持了短短三個月。卓雲沒等到正式成為嚴太太,就在另一個女人喜誕麟兒的歡悅之中,憤然離去了。    她是帶著怨恨走的,怨恨使她的思維方式嚴重扭曲。因為被誣陷不貞,她便下藥謀害康玉柔,讓她與別的男人上了床,並拍下證據屢次羞辱威脅。    她要那個取代她地位、奪走她未來的女人,也背負上不貞的罪孽,並從此生活在噩夢之中。    這就是她自以為得意的報複,她在複仇的快感中沾沾自喜,卻早已忘記,她為了得到嚴耀欽未婚妻這名分所使出的手段,也並不光彩。    誰知,就是那一次不堪的經曆,使康玉柔懷孕了。    康玉柔出身低賤,為了贍養父母、供妹妹讀書,小小年紀便淪落風塵。直到認識嚴耀欽,才總算過了幾年安穩日子。後來生下嚴予行,被接回嚴家,卻一直得不到長輩認可,終究無名無分。她比嚴耀欽還大上幾歲,又沒讀過什麽書,兩人相伴多年,總是恩情大過於愛情。    懷孕之後,她日日生活在恐懼之中,害怕孩子不是嚴耀欽的,害怕事情暴露,害怕會被厭惡,被拋棄。她不敢去醫院檢查,更不敢公然墮胎,隻好屢次假裝意外,想讓孩子不小心流掉,卻總是失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虎毒食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洛無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洛無奇並收藏重生之虎毒食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