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卓揚沒錯!他長著嚴予思的臉,可他就是卓揚!    他不喜歡吃辣,他走路從不摔跤,他笑起來安靜恬淡,他和波比親密無間……真讓人懊惱不已,明明無數次出現過這種念頭,覺得他就是卓揚,為什麽不相信自己的直覺呢!    嚴耀欽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床邊,幾乎被自己絆倒,他跪在床邊,雙手覆在少年的肩頭,緊緊抓住了他,不敢鬆開。他不知道卓揚如何會出現在這具身體裏,怕一鬆手,屬於卓揚的靈魂就會再次離他而去。    失去一次才發現,從前看似簡單又平凡的少年,是多麽的寶貴,多麽難以割舍。    “你是不是阿揚?我是爸爸!我是爸爸!”    卓揚的雙眉緊緊鎖在一起,身體扭來扭去不肯安分,幹裂的嘴唇微微翕動著:“爸爸……”他迷茫地搖了搖頭,似乎更加痛苦地微弱呻吟著:“我沒有……爸爸……沒有爸爸……”    眼淚一大顆一大顆沿著臉頰“撲簌簌”掉落下來,很快打濕了整片枕頭。他試圖睜開眼睛,試圖讓自己醒過來,卻起不到半點作用,隻有更多的眼淚洶湧而出。    “別哭,別哭!”嚴耀欽慌忙抽出紙巾去擦拭,可眼淚越流越多,怎麽擦也擦不淨。瘦小的身軀不住掙紮,手腳跟著抽動,嚴耀欽趕緊抱住他,低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阿揚,你是在做夢,是在做噩夢,很快就會好的,等你醒了一切都會好的!”    阿揚啊,你從來都是最堅強的人,不會哭隻會笑啊!高興時笑,難過時笑,尷尬時笑,失望時笑,連麵對死亡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個表情,也是笑著的啊!為什麽要哭呢,為什麽哭得這麽淒慘,好像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用完一樣……    “阿揚乖,爸爸知道你委屈,別哭了好嗎?別哭……”嚴耀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可以輕易掌控這島上的局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沒辦法安慰一個哭泣的孩子。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安慰這個孩子的資格。    哢嚓哢嚓哢嚓,鍾表的指針飛速倒轉,每個場景,每一句話,都在嚴耀欽的眼前如水流過,那些聲音在他耳邊嘈雜而起……    在醫院裏,他沒有堅持問出卓揚臨死前留下的話語……在電話裏,他任由康玉珠破壞了與卓家的合作計劃……在墳墓前,他公然痛斥卓雲的過往種種……就在剛才,他還用這隻手,狠狠打了卓揚一個耳光……差點再次殺死他……    嚴耀欽握起拳頭,一拳砸在床後的牆壁上,留下點點鮮紅印記。    卓揚的眼淚就掛在睫毛上,晶瑩剔透,折射著閃亮的燈光。嚴耀欽忽然有種感覺,這個孩子就仿佛是一顆水珠,隨時都可能蒸發掉。這讓他戰戰兢兢地不敢說話,也不敢呼吸,生怕稍不留神,那顆水珠就會滴落,會風幹,會消散。    我該怎麽做呢,怎麽做才能更長久、更完好地保護住你這顆小小的水珠?        第14章 流連夢境        這夢境清晰得讓人不想醒來……    海浪聲遙遠而空靈,仿佛是某種未知語言的整齊吟唱。風席卷呼嘯,拉扯著衣衫,撲打著麵頰。卓揚覺得自己好像一隻靈活的海鳥,衝破層層雲霧,在萬米高空翱翔。他舒展雙臂,昂起頭頸,乘著風勢借力前行。    從空中俯看,那座城市像一片濕地,無數河流湖泊點綴其間,在陽光下閃爍著粼粼波光。達令港口,停泊著大小遊船和軍艦,街邊的咖啡座,客人三三兩兩,白色海鷗閑適地飛來飛去,不時降落在露天餐桌上……    穿過城區密如蛛網的岔路口,經過一間間餐館、商店、寫字樓,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家。和裏島不同,那幢房子是坐南朝北的,夾在一排風格各異的建築群中,沐浴在陽光裏。他盤旋著落下,輕推開半人高的籬笆門,幾步便走進室內。淺棕色的格子桌布上,還飄散著早餐香濃的牛油氣息。    從前卓雲常說,家裏隻有母子二人,太過冷清。房子小一點,反而會顯得熱鬧。無論站在哪個角落望出去,都可以輕易找到彼此,這樣才有家的感覺。    打開起居室另一頭的低矮小門,就是後院。那裏有幾顆尚未長成的筆挺桉樹,枝杈間,架著個泥築的蜂巢。這就是那個讓媽媽恐懼得不敢走入後院的東西,連形狀都和從前一模一樣。樹邊院牆上,那支帶著裂紋的木棍也還在,懵懂的童年時光裏,卓揚將它當成一匹威風凜凜的駿馬,駕!駕!在窄小的院落裏馳騁。    媽媽,你該在樓上的房間裏做著清掃吧,記得你做家務的時候,常常會穿一條靛青色的長裙,裙擺處綴著雅致的蕾絲。如果你聽見我弄出的聲響,一定會將頭探出窗口,嚴厲地責備我為什麽不去上學。你的發絲很柔軟,整齊地分到兩邊,露出光潔的額頭。媽媽,我再幫你驅趕一次那些橫衝直撞的壞家夥吧。    木棍向著泥塊築就的巢穴狠狠敲過去,激怒了蜂群,大量黃黑相間的馬蜂洶湧襲來,帶著毒針刺進身體,好疼啊!卓揚揮舞手臂撲打著,奪路而逃。    一邊跑著,一邊笑著,一邊流出眼淚……    從前媽媽也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她很英勇地衝了出來,手裏拎著厚厚的棉毯,迎向自己的兒子,也迎向了可怕的蜂群。毯子展開,將母子倆嚴密地包裹在裏頭,嗡嗡聲消失了,很溫暖,很安全。    黑暗中,媽媽小聲安慰著他:“阿揚,要堅強!在我們這個家裏,你是唯一的小小男子漢,要保護媽媽。”    卓揚緊緊攥住媽媽的衣服,像揪著一株救命稻草:“媽媽,求求你,不要得癌症好嗎?不要死掉好嗎?我們就一直住在這個家裏,我會好好保護你,幫你除掉你懼怕的一切……”    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媽媽早已經死去了,在三年前的某個夜裏,淩晨三點十六分,正是癌症奪走了她的生命。    那麽現在,一定是在做夢吧,人隻有在夢中,才能回到從前。    他不敢說話,不敢眨眼,不敢有任何動作,生怕自己會驟然從夢中清醒。如果他醒了,那麽此刻的一切——無憂無慮的童年,散發著甜甜食物氣息的家,和媽媽溫暖的懷抱,就會通通消失不見了。    卓雲幽幽地歎了口氣:“阿揚啊,去吧,去和你爸爸一起生活吧。我這輩子沒有辦法完成的事,你幫我完成吧。替我好好愛他……”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無盡的虛空之中。    “爸爸?可是我沒有爸爸啊?我沒有爸爸……”卓揚拚命地握住媽媽的衣角,最後連那一片衣角,也化作飄搖的煙霧,悄無聲息溜走了……    -    厚實的毯子依舊包裹在身上,卓揚知道自己醒了,又回到了這個讓人絕望的裏島。    四周很安靜,光線撒在眼皮上,混沌的視野泛起紅光。他慢慢睜開眼睛,牆壁白得有些刺目,天花板上的吊燈很陌生,這不是他的房間。從窗簾,到沙發,到床頭的小桌,一點點巡視過來,都很眼熟。細想想,原來是在祭漁島上的那間別墅。    卓揚掀開毯子坐了起來,努力回憶著自己如何來到這裏,大腦卻始終一片空白。手背上有尚未消去的針眼,空氣遺留著涼絲絲的酒精棉球味道,看樣子是嚴予思的身體又在找麻煩。    猛然想起,那個找殺手害死自己的人,正是嚴予思!一股無處發泄的憤怒湧上了心頭。    卓揚向來謹慎圓滑,和人打交道,無論心裏多麽厭惡,表麵上總會禮貌得體。他常常告誡自己,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你永遠不知道,誰會在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你人生路上的絆腳石。因此來到嚴家之後,一直對嚴予思敬而遠之,從不肯去招惹他。    如果因為卓雲曾經害死了他的媽媽,就要反過來殺掉卓雲的兒子,那可真是愚蠢至極。想複仇,方法有好多種。與其殺死一個人,不如讓他生活在恐怖之中,永遠能感受到威脅的存在,卻沒有得到實際的報複,這才是真正痛苦的事!    就算要殺人,起碼,也要想好全身而退的計策啊!    如今被殺的人占據了殺人者的身體活下來,卻還要代替殺人者去領取應受的懲處!像嚴予思這樣愚蠢的家夥,為什麽要他存在於世間,為什麽要給他機會,去傷害、連累無辜的人?    房間裏沒有鍾表,手機也不見了。從陽光投射下的影子判斷,應該是臨近中午。伸手摸了摸略感不適的臉頰,那裏仿佛墊高了一塊,有些麻木。記得嚴耀欽是舉起了槍的,槍管漆黑,自己想解釋給他聽,卻沒來得及將秘密說出口。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麽?    除了這一記耳光,自己身體上沒有任何損傷,生病也得到了及時的救治。看來嚴耀欽到底是舍不得殺掉這個小兒子的。他的震怒,也許真的源自於買凶殺人,隻是這“人”,不過是個指代,死掉的到底是誰,又有什麽關係。    躲過一劫,卓揚絲毫沒有感到慶幸。這種滋味就好像生吞了一隻烏賊,那個滑溜溜、黏糊糊的物體就堵在喉嚨口,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掉,一陣陣作嘔。    -    剛打算下床,就傳來了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在得到許可之後,大管家淩彩衣帶著一名年輕女孩走了進來。    淩彩衣的出現令卓揚有些意外,她是嚴府裏頭的定海神針,是嚴耀欽最倚重的人之一,雖然隻是個管家,卻可以行使主人的所有權利。為什麽她會出現在祭漁島?出現在自己麵前?    淩管家看出卓揚臉上的種種疑惑,隻得體一笑:“你醒啦,先檢查一下,沒問題就下樓去吃點東西吧。”    年輕女孩應該是個看護,很熟練地測量了體溫和血壓,輕聲跟淩彩衣匯報幾句,又囑咐說要多喝水,注意保暖,等等。    卓揚慢吞吞穿著衣服,小聲詢問:“彩姨,我睡了多久?”    “已經一天兩夜了。”淩彩衣邊幫他拉著外套邊回答。見他神色有些恍惚,又細心補充道,“是嚴先生親自送你過來的。這裏比較清靜,空氣又好,適宜養病。”    卓揚皺了皺眉頭:“嚴……爸爸有沒有留下什麽話?”    淩彩衣意味深長地盯了他一眼,揚眉笑道:“先生一直守到淩晨,看你燒退了才離開。他隻囑咐說要你好好休息,按時吃藥。”    既然是養病,為什麽千裏迢迢送到這與世隔絕的祭漁島上來呢?這座島四麵環海,距裏島有三刻鍾的行程,十分荒涼。島的另一端,有片原始漁村,每日早晚兩班輪渡,是與外界溝通的唯一途徑。而別墅所在的位置,如果沒有快艇,是無法出入的。    卓揚腦海中跳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難道這是……軟禁?    他隨口試探著:“彩姨,我平日常用的那些東西都放在家裏了,能回去一趟嗎?”    淩彩衣似乎猜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從容應對道:“你能用到的東西我都打發人收拾了,晚上就送過來。另外有什麽需要一並告訴彩姨。先生交代你要多休息,不可以來回折騰。家裏這些天事情多,有些亂,別著急。一周之後嚴先生會親自過來接你。”    卓揚愈發搞不懂自己的處境了。隻有一周時間,還樣樣齊備,無論如何不像是禁錮,倒更像是優哉遊哉的休養度假。這就是殺人者該享有的生活嗎?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如果當初,沒有出於對某種理想生活的執著追求而踏進嚴家,就不會惹出這麽多的是是非非了。可惜這個世界上,“如果”兩個字根本就不存在。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不是從前,而是以後。    走出房門,卓揚發現,原本厚實柔軟的羊毛地毯全都撤走了,角落裏殘存著淡淡的消毒液氣味。嚴耀欽對這個小兒子果然是體貼又周到。    午餐很簡單,花樣不多,好在都是自己喜歡的食物,很快填飽了肚子。偷眼觀察著,這屋子裏算上淩彩衣和看護小姐,總共六七人。其餘幾個都是年輕男性,看起來像是保鏢。從上午一醒來彩姨就立刻帶人來檢查這點看,自己的臥室應該被人監視著。那麽不用想,通訊也受到限製無疑。    下午天氣晴好,卓揚提出想出去走走。淩彩衣征求過那名看護的意見之後,並沒加以阻攔,隻說要帶個人在身邊才行。卓揚細細掃視過一眾保鏢模樣的男人,指指其中一個:“就是他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那些人就在不遠處,彩姨端了湯水出來,好幾個搶著上前幫忙。隻有這個男人反應慢了半拍。剛才被人盯著審視,眼神又不自覺望向鞋尖,可見是個老實人,看起來比其他幾個都要青澀許多。留意聽著淩彩衣招呼,知道他叫阿義。    卓揚出了別墅,沿著一側的斜坡緩緩走上巨大的礁石,站在高處將整片海灘盡收眼底。那名叫阿義的保鏢遠遠跟在後頭,絲毫沒有打擾他看風景的興致。    在這扇形的無名海灘上,分布著另外幾棟別墅,因為重重疊疊的岩石群阻隔,彼此觀望不到。在他腳下,遠遠可見一座紅色的磚石小樓,長長的木板棧橋從院落一直延伸到海裏。前幾次過來,那裏總是不見人影,該是一直空置的。    院子前方的沙灘上,蹲著一個身穿黑色運動衫的男人。他挽著褲腿,專注地堆砌著一座砂子城堡,神情寧靜安然,像個心無雜念的小孩子。夕陽斜斜投射過去,將影子拉得老長。白色海浪從地平線上緩緩襲來,衝刷上沙灘,留下滿地泡沫,又轉身離去。    很快,從棧橋上跑來一個頭頂卷曲黑發的高大男子,加入了這個幼稚的遊戲。兩人不說話,卻配合默契,城堡一點點壘起,越來越宏偉精致。不知不覺間,海浪偷走了鞋子,卷毛去追,卻四腳著地絆倒在了砂子城堡上,辛勤成果毀於一旦。    聽不見他們的對話,隻看見一個被另一個扯著耳朵丟到水裏,又摔又打,兩人在淺淺的浪頭裏嬉戲耍鬧,這情景讓卓揚十分著迷。不知不覺間,笑意從嘴角綻放出來。    一直看著那兩個人彼此推推搡搡、又親密無間地消失在院落深處,才猛然醒悟,那份溫馨與平靜的生活,是別人的,那些快樂和輕鬆的心情,也是別人的,自己什麽都沒有。    他深呼吸,緊緊抿起嘴唇,好半天,恢複了笑眯眯的溫和神色。轉頭看看,保鏢阿義筆直站立著,頂著一幅公事公辦的嚴肅麵孔。    卓揚隨意瞄了他一眼,發現他無名指上戴著戒指,樣式很新。另一隻手總是不自覺去轉動那枚戒指,顯得有幾分不自然。於是和氣地搭話道:“義哥是嗎?剛結婚不久吧?”    “啊?是、是啊……”阿義非常驚訝於這位嚴家少爺對自己的了解,但礙於身份,又盡量克製著情緒。    卓揚看似不經意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新婚不久就要做事,很賣力啊。太太一定舍不得你這麽辛苦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柔軟而不設防的一麵,隻是隱藏的深淺不同罷了。    果然,阿義的神色不再像一個塑膠假人,臉上透出幾分靦腆的笑容:“我們打工的,也是沒辦法。跟著嚴先生這樣的老板,算是不錯了,他人很大方,也不苛刻。”    卓揚有些調皮地眨眨眼:“要好些天不能同新婚太太見麵,不想她嗎?”    阿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才一個禮拜而已,哪有那麽癡纏,我這個人很老土的,帶了照片在身上,偶爾拿出來看一看,嗬嗬。”    照此看來,淩彩衣所說的一周時間並非虛言。    “你們感情真好!”卓揚很誠懇地表達著羨慕。    阿義放下戒備,話逐漸多了起來:“結婚嘛,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對自己家人好,又對誰好去……”    “是啊……不對自己家人好對誰好呢……”卓揚看向遠處的夕陽,整條海平線被染成了金紅色,那片晚霞映入眼底,紅彤彤的,鮮血一樣。    沉默了一會,卓揚嚐試著輕聲探問道:“義哥,我睡了兩天都睡糊塗了,大哥早上是不是來看過我?”    阿義一愣:“沒有啊,怎麽可能。聽說大少爺到美國和姓胡的什麽公司談生意去了,昨天就走了。小少爺這是做夢了吧?”    卓揚不好意思地笑笑:“睡多了精神不好,人也傻傻的。他肯定是和小姨一起去的吧,早知道讓他們帶禮物回來就好了。”    保鏢與保鏢之間,消息總是很靈通,阿義也毫不隱瞞:“我倒是聽說,康小姐被派去了東島,不知準不準。昨天小少爺病著的時候嚴府那邊很亂,還聽見康小姐和人吵架,最後是哭著跑出去的。不過你也別擔心,都是一家人嘛,磕磕碰碰是難免的。”    卓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揣測著嚴耀欽到底在搞什麽名堂。嚴予行一直負責與胡家接觸,派他去美國倒不奇怪。康玉珠去東島幹什麽?嚴家在那邊貌似並沒什麽像樣的生意。這算是發配嗎?    好啦卓揚,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那個女人在嚴耀欽身邊很多年,絕非簡單人物。不說別的,單單她掌握的商業機密就一定不會少。難道說,嚴予思害死自己的事情傳揚了出去,嚴耀欽怕卓家有所動作,會與康玉珠產生矛盾,事先將她遣走,借以保護她?這倒是很符合嚴耀欽老奸巨猾的行事作風。既然為康玉珠設想得如此周全,那麽對嚴予思又會怎麽處置?    如果嚴耀欽就這樣輕易地饒過了嚴予思,自己心裏實在無法接受。可如果嚴耀欽要懲處他,自己就不得不表明身份,說出秘密,這樣的結果,同樣無法接受。    卓揚平生最厭煩的,就是糾結的人,糾結的事,偏偏此刻他自己就深深陷在糾結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成了自己最厭煩的那種人。    忽然間,有些什麽不尋常的感覺湧了出來,他很敏感地回想起,上午淩彩衣照顧自己起床的時候,既沒稱呼予思,也沒稱呼小少爺……        第15章 生如棋局        對於嚴耀欽來說,他的人生就是一塊方方正正的棋盤,利益得失,縱橫交錯,需要不停地算計謀劃,才能步步為營,居於不敗之地。    他是這棋局的操控者,支配者。而身邊的所有人——親眷、朋友、兄弟、下屬,都是一枚枚非黑即白的冰冷棋子。每一顆擺放在什麽位置,起到怎樣的作用,是保、是棄、是收、是放,都各有定數。長輩爺叔們,就該老老實實頤養天年,高置祠堂之上光前裕後,兒孫子侄們,就該安安分分循規蹈矩,為了家族利益殫精竭力。    可如今卻有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家夥,讓他舉棋不定,瞻前顧後,不知該擺放在哪個位置了。    不想它被冒犯,被磕碰,更加不想它身陷險境,隻想將它私藏在貼身的口袋裏,趁人不備暗自用手輕輕握住,清涼如水,潤澤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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