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予行看卓緣,心裏又是另一番滋味。同是大家子女,卓緣穿著簡單的t恤仔褲,背著大號帆布包,一個人輕裝簡行坐著商務艙,獨立又隨性。而自己則是保鏢助理一堆人前呼後擁著,不但包下了全部的頭等艙,甚至一舉一動都有人代勞,這讓他在麵對卓家小姐的時候,總感覺無端端矮了一頭。    大哥與表姐不約而同的到來,使卓揚在傻眼之餘,也十分開心。為了招待兩個親人,他還特別下廚,燒了道剛剛學會不久的澳洲炸海鮮,雖然味道差強人意,哥哥姐姐倒是吃得歡快,還交口稱讚。    晚上三個人坐在海灘上,喝著啤酒,吹著海風,先是卓揚講述這半年多在澳洲的有趣經曆,之後,嚴予行也講起了裏島的大小事情。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啤酒,卓揚覺得腦子暈乎乎,大哥的聲音也模糊得要命,滿耳隻聽見“爸爸”這樣,“爸爸”那樣,“爸爸”又怎樣……最後終於在數不清的有關“爸爸”的故事之中,成功醉倒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他躺在車子後排座椅上,身前蓋著嚴予行的外套。海風將不遠處的嬉笑聲輕輕吹了過來,那是大哥和表姐的聲音,看來他們不但沒有睡意,而且談性正濃。    車子的頂棚敞開著,夜空晴朗,一睜眼就是滿天的璀璨星光。擁有兩顆明亮大星的是半人馬座,南麵的煤袋星雲是蒼蠅座,位於半人馬座與蒼蠅座之間的十字形,是南十字星座……這都是南半球才能觀測到的星座。    我們生活在同一片銀河之中,可是此刻我眼前的美麗星空,你卻無法看見。    -    大哥走後,一連幾天,卓揚總是會夢到嚴耀欽。他的夢都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在夢裏,那個男人說著平常的話,做著平常的事,帶著平常的表情。習慣果然是可怕的東西,那些完全不值得記住的“平常”,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深深印在腦海裏了,不會特意去想起,卻也沒有辦法忘記。    卓揚是個積極又樂觀的人,無論遇到任何事,哪怕是再大的逆境和挫折,也會努力走出去。他會調整自己,慢慢地忘記傷害,忘記仇恨,忘記失敗,卻忘不了關愛,縱容,與體貼入微。    就好像是戒煙許久的人,一朝又重新置身於煙霧繚繞的環境之中,難免會破戒。卓揚將嚴耀欽這個人自動屏蔽了大半年,卻又被大哥隻言片語的轉述勾引著,無法抑製地牽掛起來。    思前想後,卓揚拿起了電話。就要按上撥號鍵的時候,卻又遲疑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很害怕這普通的聯絡,會給對方造成什麽額外的錯覺。    就在這個瞬間,鈴聲毫無預兆地猛然響了起來,嚇了卓揚一跳,手機本就緊緊捏在指間,受了驚,下意識地按了接聽鍵,這才發現電話竟然是嚴耀欽打來的。    人與人之間的這種巧合,是該叫做“心有靈犀”嗎?    嚴耀欽也是從嚴予行口中得到了小兒子的消息,聽見了那個孩子出於禮貌委托大哥帶給自己的問候,硬撐了幾個月的神經終於繃不住了。誰想到剛剛鼓足勇氣撥出電話,還沒聽到提示音響起,就頃刻接通了。    當一聲熟悉而略顯緊張的“喂?”傳出來時,嚴耀欽忽然口幹舌燥說不出話來,按住話筒深呼吸幾次,才恢複了冷靜,勉強裝出一副坦蕩的長輩腔調探詢道:“阿揚,我……我這樣會打擾到你嗎?”    好半天,卓揚輕聲開口應對:“怎麽會,就算脫離了父子關係,我和老嚴……依舊是朋友啊……”    話筒兩邊,各自如釋重負地無聲笑了起來。        第54章 循序漸進        那道構築在卓揚心底,用來攔截某些複雜情愫的堤壩,先是被有關嚴耀欽的點滴音訊鬆動了泥土,又被一通毫無預兆的電話掘開了小洞,最後承受不住積聚已久的思念衝擊,轟然崩塌,偏離了軌道的情感激流傾瀉而下。    父子倆就這樣很突然,卻也很自然地恢複了聯絡。    最初,嚴耀欽隻選擇在周末或節日的時候戰戰兢兢撥打過來。他們之間相隔著一片茫茫無際的大洋,生活在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季節,過著完全沒有交集的生活,很難找到話題,所以每次談話的引子,總是肥狗波比。    向來惜字如金的嚴耀欽在電話裏變得嘮嘮叨叨,什麽波比有女朋友了,波比拉肚子了,波比偷偷趴在沙發上看電視,波比一早上吃了三大根肉骨棒,波比波比……就像老爸炫耀被自己養成胖墩兒的孩子一樣,事無巨細,如數家珍。    等開了個好頭,再接下來,就會發揮他商場談判的本領,假裝不經意地將話題引到卓揚身上。滔滔不絕地詢問著健康狀況,澳洲氣候,心情好壞,讀書進度,交友範圍……每次的內容都差不多,卻不厭其煩,到最後似乎在沒話找話了,也硬拖著不肯輕易掛斷。    那些通話的時限越來越長,有好幾次,卓揚躺在床上講電話,不知不覺間竟捏著電話機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嚴耀欽依舊沒有掛掉,聽筒裏傳來微弱的嘶嘶聲,仔細辨認,是煙頭燃燒的聲響。    嚴耀欽就這樣一邊聆聽著兒子酣睡的呼吸,一邊抽著煙度過漫漫長夜,或許煙缸裏的灰燼早已爆滿溢出。卓揚有心提醒他注意健康,想想又忍住了,仿佛自己這一開口,就會落了下風一般。    無奈之下,隻好繞了個大圈子,半是建議半是責怪地說:“記得少抽點煙吧,大哥做事很辛苦,做爸爸的該體諒才是,就別讓他再為家人的身體操心了。”    很多時候,大哥倒是挺好用的。    嚴耀欽品品話中滋味,略有失落,卻依舊受用。很明顯,這是小狐狸在逃避。算了,逃就逃吧,隻要他快樂就好。    -    逐漸地,父子二人的通話頻率從周末、節日發展到了隔天一次,每天一次,甚至每天幾次。    連卓揚一日三餐吃了什麽,幾點睡覺,何時起床,嚴耀欽都要細細過問一遍。這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也是最開心的內容。剛開始卓揚有些不耐煩次次回答相同的問題,但被對方堅持著,折磨著,最後也就無可奈何地妥協了。日積月累,成了習慣,哪天嚴耀欽不來問話,他倒覺得少了點什麽。    隻是任何涉及到感情的話題,都被彼此小心回避著,生怕一不留神打破了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平衡,重又陷入無法麵對的尷尬境地。    澳洲與裏島的時差隻有三個小時,偶爾遇上兩人都空閑的時候,也會通上個視訊電話。有些事在羅根先生那講不通,卓揚就會直接去找老嚴解決。    在墨爾本,有著世界上稀有的有軌電車,舒適而便捷。卓揚很希望能像普通學生一樣,自己乘電車上下學。幾次向羅根先生提出,都被禮貌地拒絕了,對方堅持著每天開車接送他。    卓揚對著嚴耀欽擺出一副愁眉苦臉的神情:“電車很有趣,你知道嗎,透過電車車窗去看墨爾本是完全不一樣的,會看到很多街道,行人,很多奇妙的畫麵。像我這樣,就不知道錯過了多少大好風景,很遺憾啊!”    嚴耀欽不管在外頭經曆了多少腥風血雨,一回到家,麵對著顯示器上萬裏之外兒子的臉孔,總會將冷酷表情一揮而散,換上平和溫柔的笑意,小心勸著:“好了阿揚,羅根先生也是擔心你,害怕電車人多,空氣混濁,對你的身體不好。”    “可是我已經保持了十個月的良好記錄!”卓揚很不滿,嘴巴誇張地鼓了起來,像隻塞了滿口果肉的花栗鼠。從移居澳洲以來,他倒確實是一次都沒有發過哮喘。    看著兒子難得流露出的幼稚表情,嚴耀欽在屏幕前無聲地仰頭大笑。沒辦法,他是早就被卓揚吃定了,什麽理智,什麽冷靜,什麽三思而後行,隻要兒子撒個嬌,就再沒法說出半個“不”字。    從嚴耀欽這裏得到了首肯,卓揚心情大好。胡亂道了聲再見,打算去做功課,卻忘記要把視訊的按鍵關掉。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嚴耀欽盡收眼底,自己卻絲毫未察。    掛式音響裏播放著活潑歡快的土耳其進行曲,卓揚嘴角彎彎翹著,展露出調皮而靈動的笑容,漂亮的小腦袋瓜伴隨著輕巧跳躍的音符而快速地一點,一點,手指在並不存在的鋼琴上做出彈奏的姿勢,時而急促,時而舒緩,時而沉醉地投入著。    這無意間目睹的    一幕,使大洋彼岸的嚴耀欽也沉醉其中了,這個樣子的卓揚,他還從未見過。隻是一個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滿足,竟也能如此開懷歡暢。    那首土耳其進行曲,被樂評家們盛讚為“帶著童貞般的單純”,這詞匯用在兒子身上,也分外貼合。更難得的是,在纖塵不染的單純之外,卓揚身上卻又擁有著超乎年紀的睿智與淡然,這種矛盾的結合,正是他最大的魅力所在。    就隻是這樣看著兒子,聽著他的聲音,偷偷窺視著他看似愚蠢,實則充滿了人生智慧的舉動,嚴耀欽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被注入了新鮮而年輕的血液,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都活了。    -    時間就在無數的電波往來中飛速流轉著,很快,中國新年到了。    提前一周,斯旺斯頓的唐人街上就已經燈籠高掛,彩旗飄揚。舞獅舞龍的隊伍載歌載舞,吸引著大量華人及外國遊客聚集一處,領略著五千年傳統文化的傳奇魅力。    春節當天很多同學對卓揚表示了新年祝福,對於遙遠而神秘的東方,他們充滿了好奇。有個叫本尼的白人男孩一直固執地認為黃皮膚的人全是功夫大師,個個都像李小龍或者成龍一樣,甚至有好長時間還跟在卓揚屁股後頭,非要拜他為師,自說自話地認為這個叫“嚴”的裏島小子是個隱世高手,搞得卓揚哭笑不得。    這天結束下午的課程,照例又被本尼糾纏了一番,好容易擺脫掉,偷偷溜出校門,就接到了嚴耀欽的電話。    卓揚以為會收到一個新年祝福,誰知卻意外聽到嚴耀欽在電話那頭小心翼翼地詢問著:“阿揚,如果我想去澳洲做水餃給你吃,你……會歡迎我嗎?”    卓揚一愣,抓著電話的手不自覺輕顫了一下,猶豫許久,輕輕一笑:“為什麽不呢?”    話筒裏傳來長長一聲吐氣,似乎放鬆地笑了起來。    身邊不斷有朋友經過,熟絡地拍拍卓揚肩膀,或是動動手指說“明天見”。卓揚也帶著禮貌親切的笑容,一一做出回應。猛然間,他的笑容頓住了,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定格在某個角度,無法移動。    卓揚的目光不經意間越過朋友的肩頭,望向了街道對麵,那裏停著兩輛低調的黑色轎車,有個穿風衣戴墨鏡的高大男人扶著車門立在後麵,笑容熟悉無比,和常常在睡夢裏出現的,一模一樣。    嚴耀欽站在夕陽下,渾身被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暈,顯得溫暖而虛幻。他瘦了,卻依舊挺拔,像座山一樣。在他身後不遠的位置,是一身黑衣木頭樣的張崇久與傻兮兮咧著嘴的阿義。    卓揚狠狠地眨了兩下眼睛,不敢置信。    一瞬間,在他心底裏湧出了想要跑過去緊緊擁抱住那個人的衝動,卻又在大腦的控製下,生硬收住了腳步,最後隻抬起手臂輕揮了揮,送出了一個無聲的“hi”。    坐上嚴耀欽車子的時候,卓揚才反應過來,電話還捏在手裏忘了掛斷。他從頭到腳將嚴耀欽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不解地問道:“既然你人都到了,又何必多此一舉打來問我意見呢?”    嚴耀欽也目不轉睛看著兒子,似要把人看進眼睛裏一樣。聽見卓揚的話,他從容一笑:“怕你不喜歡。”    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清清楚楚地告訴卓揚,那不是在講漂亮話,而是真誠的。可是卓揚貪玩的性子被勾引起來,又忍不住去逗老嚴:“噢?萬一我真的回答你說不喜歡呢?”    嚴耀欽毫不遲疑地篤定答道:“那就直接回去。”    “你真是……”卓揚斂起幾分笑容,假意斜斜瞪了爸爸一眼,“才一年不見,怎麽腦子就退化了這麽多,難道不會事先問清楚我的態度再過來!”    嚴耀欽低下頭,稍稍貼近卓揚一點,像是分享秘密般悄聲說道:“我等不及了。如果等你答應了再動身,中間要經過十幾個小時的路程。如果你不答應……我隻看一眼就離開,起碼也了了心願。”    卓揚感覺心頭某個柔軟的地方被戳了一下,酸酸漲漲的,一時竟有些語塞。沉默片刻,才費力挑起話頭:“往年這個時候,你該是最忙的吧?”    “昨晚剛剛去參加了政府搞的一個傑出商界人士表彰的酒會,晚上陪商會的胡總,海關的劉司長一起喝了幾杯,今天淩晨就趕過來了。”嚴耀欽像小學生一樣,老老實實回答著。    卓揚很認真發表著疑問:“這獎項不是亞洲商業聯合總會頒發的嗎,為什麽裏島政府也……”他驚覺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後半截話被窘迫地吞了回去。    沒錯,他是在關注著嚴耀欽的一切消息,昨晚還上網瀏覽裏島新聞直到深夜。情急之下,隻好胡亂搜尋著借口:“……貌似大哥是這樣說的,反正我也沒認真聽……”關鍵時刻,當然是大哥最好用。    嚴耀欽怎麽可能放過這令人欣慰的細節,話一出口,本來封在父子兩人之間那堵看不見的玻璃牆壁便應聲破碎了。他知道小狐狸依舊還在逃避,隻不過,從逃避“爸爸的感情”,變成了逃避“自已的感情”。    而在遙遠的裏島東區,香芬裏道嚴氏宅邸書房中,兢兢業業拿著報表審讀的嚴予行忽然鼻子發癢,打出了一個驚天大噴嚏。        第55章 黎明之前        一回到卓揚家,嚴耀欽二話不說穿起圍裙下了廚房,製作水餃需要的材料都提前吩咐人準備妥當了,餘下的工序,則全部由他自己一手包辦。    廚房裏隻剩父子兩人,卓揚捧著杯熱茶,悠閑地坐在小桌邊,笑眯眯歪著腦袋等吃。嚴耀欽和好了麵,又很專注地調配著餡料。他認真做事的時候會眉頭微微皺起,兩腮咬得很緊,渾身上下隱約透著股淩厲勁頭,讓人一望之下,就再難調開目光。    嚴耀欽有條不紊地依次放入各種調味品,又隨口詢問兒子道:“阿揚,按照繼承順序,你們原來在悉尼的那棟舊房子現在轉到了我名下,你想怎麽處理?”    卓揚抿了口熱茶,慢慢思索著答道:“人都不在了,空留著房子也沒有意思。我沒什麽精力去打理,不如賣掉吧。或者……嚴老板有什麽更好的建議?”    嚴耀欽很平靜地點了點頭:“我也正是這個意思。所謂懷念和記憶,應該留在自己心裏,和那些磚頭瓦礫沒關係。這樣最好,回頭我讓律師去辦手續。”    “賣掉之前通知我一聲,我回去一趟。那裏還有小時候埋下的寶貝呢,我要去看看是不是被外星人挖走了。”卓揚眨巴著大眼睛,神秘兮兮地補充道。    嚴耀欽又好笑又無奈,將揉好的麵團擱在案板上,伸出沾滿麵粉的手指捏了一把卓揚彈性十足的臉蛋,留下白花花兩顆手指印。    卓揚大喇喇用手背一抹,竟忘了避嫌。    陽光從後窗灑進來,投射出兩排飄舞著浮塵的金黃色光柱,父子倆明明一坐一站分處桌角兩側,腳下的影子卻各自傾斜著,緊緊依偎到了一起。在黃昏的廚房裏,他們做著最家常的舉動,說著最家常的話,連表情和語氣,也都是家常的,就好像早已在這個房子裏共同生活了許多年一樣,和諧又默契。    清水咕嚕嚕冒著氣泡,餃子丟進去,頃刻浮了起來,再加冷水,再沸騰,三次之後,帶著撫慰人心的香濃氣息盛上了餐桌。卓揚迫不及待地塞了一顆在嘴裏,舌頭燙得不斷吸氣,他喜歡這種感覺。    食物就是有種很奇特的功效,在補充熱量與營養的同時,通過各自獨特的味道,喚醒人腦海中某些過往的情感體驗。最初,這滋味代表著媽媽,代表著無憂無慮的童年,後來,這滋味也同樣代表著老嚴,代表著讓人五味雜陳的裏島。    有一瞬間,卓揚恍惚著忘記了自己身在墨爾本,他差點轉過頭叫出一聲:“彩姨,再給我杯茶。”    飯後羅根太太早早收拾好了客房,嚴耀欽卻借口要守歲,完全沒有去休息的意思。其實他昨晚應酬到深夜,淩晨就動身趕飛機,整個航程因為興奮和忐忑一直沒有睡著,眼底早已熬出兩片青黑,可是他舍不得去睡覺。鍾表滴答,一分一秒流轉,能待在卓揚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他不想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睡眠上。    等第二天早上卓揚睡醒的時候,嚴耀欽已經離開了。卓揚迷迷糊糊記得,他坐在沙發上和爸爸聊天,內容天南海北,好像還討論了波比即將出生小崽的名字。後來不知怎麽睡著了,半夢半醒間,有人抱著他上了樓,放在床上,幫他蓋好被子,還對他說晚安。他記得那個懷抱穩穩的,很安全。    伸手探了探曾被人緊緊摟住的肩頭,那裏空蕩蕩的,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一點那個人曾經出現過的氣息。昨天發生的一切,好像也是每晚經曆的那些夢境一樣,一睜眼,就消失無蹤了。    察覺到情緒之中揮之不去的失落,卓揚鼓起嘴巴頹然倒回到床上,暗暗和自己賭起氣來。    老嚴……不過就是個姓嚴的中年男人,既不是良善之輩,也並非萬能超人,他很危險,也很冷酷,別忘了,你曾經為了得到他的愛而丟掉過性命!更別忘了,你和他是割舍不斷的父子關係!為什麽,世間優秀美好的男人女人那麽多,為什麽偏偏就是那個老嚴?為什麽偏偏隻有那個老嚴?    卓揚啊卓揚,或許……你見的世麵太少了……    -    帶著種近乎挑釁的心理,卓揚嚐試著去接觸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熱情男女,希望找到一個能夠代替嚴耀欽來牽動自己原始情感的角色。    他的東方麵孔在學校裏很是顯眼,嚴予思的長相本就精致漂亮,像是陳列在美術館的瓷器般晶瑩透亮,注入了卓揚的靈魂之後,這件藝術品有了生命,溫暖幹淨的同時,也充滿了神秘的吸引力。常常有奔放的男孩女孩跑過來直截了當稱讚:“嚴,你真可愛!我喜歡你!”    就連傻乎乎嚷著要學功夫的白人小子本尼也不止一次說過:“嚴,如果對象是你的話,我想我不介意變成同性戀。”    隻可惜,無論卓揚做出多少努力想去接受那些人中的一個,也總是徒勞,最終都控製不住自己,把他們拿去和嚴耀欽相比較。    顯而易見,這種比較極其不公平。無論外表,內涵,學識,眼界,十六七歲年輕稚嫩的學生又怎麽能夠與商海沉浮多年的黑道王者相抗衡?於是在卓揚的心裏,比較的結果往往都是:這個人身材不夠健壯,那個人腦子反應太慢,另一個心胸過於狹窄,再一個不懂尊重別人……比來比去,所有人都很不爭氣地被嚴耀欽輕易比了下去。    卓揚是個聰明而內心強大的人,他隻會對比自己更聰明,更強大的人產生愛慕。可是同齡人之中,再難有人可以與他比肩。有時連他自己都懷疑,是否因為小時候缺失父愛,而不知不覺產生了傳說中的“戀父情節”,喜歡像座山一樣威嚴聳立的男人,喜歡可以依靠,可以包容自己的人,而最初出現在他生命中,最符合的人選,就隻有嚴耀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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