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後,趙大匠帶著圖紙和工具,以及幾個幫手來了。


    樹幹上的樹皮先前已經被大人們挨個清理幹淨了,趙大匠檢查了一下木材的晾曬情況,發現隻有底部的木頭被水泡過,需要再晾曬,其它的木頭保存的都不錯,隻需後麵再風幹就成了,又見陳舅公他們準備了好幾個擱架,甚是滿意。


    柳二舅和陳二舅會點木工,也跟著幾人簡單地在木材上比比劃劃,拿著直尺規矩和丈杆,在不同的木頭上量著尺寸,用木炭和墨鬥在上麵打著墨線,飛線走墨,做好標記。


    一行人一直忙碌到日落西山,才勉強做好大半的記號。


    趙大匠幾人拒絕了何氏的留飯,和何氏交代好明兒來幫忙的人數後,就急匆匆地趕回家。


    林秋緣看著丈杆上的字和符號,兩眼一抹黑,根本看不懂,看來手藝人的保密工作做的還是不錯的,就跟中醫的特殊字體一樣,隻有專業人士才看得懂。


    第二天一早,趙大匠帶著處理木材的工具,和趙誌勇和趙二娃最先到,三人直奔木材,先將昨兒做好記號的木材分個類。


    陳舅公帶著兒子侄子也加入其中,陸陸續續也有其它幫忙做活的人來,人人背著個小背簍,裏麵全是做木工的工具。


    一個上午,來幫忙做活的人聽趙大匠的指揮分成了兩組,一組專門用丈杆在木材上進行飛線走墨,這由趙大匠帶著他的徒弟們來完成;另一組專門切鑿木材,製作構件,由村裏來幫工的村民和陳大舅他們一同完成,井然有序,互相配合。


    林秋緣看著他舅舅們舉著一人高的大鋸在鋸木頭,被狠狠震驚到。


    她倒是想多看看做榫卯結構的過程,剛走到宅基地邊上,就被她幺舅發現直接給拎回了棚屋,而後又挨了陳氏一頓打。


    “你說你膽子怎麽那麽大,啊?要是木頭倒下來,壓到你,你讓你爹你娘怎麽活?”


    陳氏一手舉著竹條子,一手扯住外孫女的胳膊,狠狠將竹條甩在了她身上,膽戰心驚地罵道。


    柳芸娘連忙去攔,把女兒抱進懷裏,輕聲安慰著。


    “你還慣著她?你是怎麽看孩子的?萬一念丫他們幾個有樣學樣,也跟著去湊熱鬧,出了什麽事,該怎麽辦?今兒個你就好好想清楚,沒想清楚就別吃飯了!”陳氏扔下竹條子,臉上滿是心有餘悸,對女兒有些恨鐵不成鋼,一手指著林秋緣憤憤道。


    林秋緣臉上滿是生理眼淚,棉褲算是厚的,竹條子根本沒有接觸到腿上的肉,但是她就是想哭。


    是她太興奮,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隻是個四歲小孩,要是幾個小的跟著她有樣學樣,萬一去施工用地出了意外,後果萬萬是她不能承受的!


    林秋緣老老實實在棚屋裏反思,毛毛也鑽進來陪著她。


    想通之後,林秋緣的愧疚感達到了頂峰。


    聽著棚屋外傳來的腳步聲,林秋緣下意識地抬起頭——是她外婆端著一碗飯菜正推門進來。


    “想通了嗎?”陳氏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嗯,外婆,我錯了……我沒做好榜樣,讓你們擔心了,沒有大人的允許,我下次不會自己一個人去看建房了。”林秋緣低頭默默摳手,這時候倒確實像一個做錯事的小朋友。


    “秋緣,外婆知道你明白,你和他們不一樣……”陳氏歎了口氣,說的很含蓄。


    聽完這句話,林秋緣愣神,不由自主地抬頭,眼睛對上陳氏肯定的眼神,心裏直打怵。


    林秋緣想開口問點什麽,嘴巴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心裏直說不可能。


    陳氏端著飯,用木勺把飯菜拌勻,一勺一勺地喂著,林秋緣也下意識地張嘴吞咽,一碗飯很快就被吃完了。


    竹筍箜飯,還拌著肉,應當是很香的,但林秋緣覺得這頓飯味如嚼蠟,隻愣愣地看著陳氏,滿臉的不可置信。


    陳氏放下碗,把林秋緣摟進懷裏,正打算張嘴說些什麽,棚屋從外麵被悄打開了一道縫,伸進來一顆小小的腦袋。


    林夏至剛把腦袋伸進棚屋,就對上他外婆和妹妹直勾勾的眼睛……


    林夏至又默默地把腦袋退出去,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林秋緣&陳氏:……


    過了一會兒,幾個孩子一起來推開了棚屋的門,來為林秋緣求情。


    “奶(舅婆),你別打妹妹(表姐),她知道錯了……”幾個孩子排排站,像鵪鶉似的,縮著腦袋,身體做著最慫的動作,嘴裏說著求情的話。


    林秋緣靠在她外婆懷裏,心裏覺得暖暖的,好兄弟,好姐妹,沒白疼你們!


    陳氏見幾個孩子都在跟前,直接耳提麵命了一番,甚是嚴肅地說道,“若是誰再被我發現偷偷去宅基地看他們鋸木頭,不管是誰,你們都得挨打……”


    陳氏苦口婆心地教育幾個孩子,又嚇唬了幾個孩子一番,才端起碗起身,出了棚屋。


    “妹妹,你沒事吧,疼不疼?”


    林夏至撲到林秋緣麵前,牽起她的手,急切的問道。


    “不疼,哥哥,我不疼。”


    林秋緣默默腹誹,哥啊,不是打的手,真的不疼。


    陳家和幾人也圍過來,心有餘悸地說道,“我還是頭一回見姑婆發那麽大的火呢,好嚇人啊!”


    林秋緣越發覺得事態的嚴重性,連忙也給幾人交代千萬不要跑去偷偷看,萬一木材滑下來,可不是小事。


    幾個小豆丁連連點頭,都發誓不會去看,隻在棚屋這邊玩耍。


    兄弟姐妹幾人這才手牽手地出了棚屋,一起玩泥巴,辦家家酒去。


    林秋緣一邊陪著幾人玩泥巴,一邊想著她外婆的話,心裏一直有個猜想,難不成她外婆也是趕上了穿越大潮穿過來的?


    林秋緣不敢去驗證,她生怕萬一猜錯了,被她外婆當成妖怪怎麽辦?算了,橫豎這次是被當雞敬猴子了。


    糾結了半天的林秋緣幹脆不糾結了。既然是時機不合適,那就等機緣合適了再說,隨即就安安心心跟著幾人玩起了辦家家酒。


    陳氏站在灶房裏,默默看著玩泥巴的幾人。


    柳芸娘站在她身後,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就直說吧,可是覺得我太嚴厲了?”陳氏轉過身去,對上女兒欲言又止的眼神,歎了口氣,無奈道。


    “娘,秋緣還小……”


    “還小?翻了年就吃五歲的飯了,還是那麽任性,你說要是念丫跟著有樣學樣,出了什麽事,你怎麽跟你表弟他們交代?啊?要還有冬至,現在會跑了,她懂個什麽?冬至又喜歡跟秋緣黏在一起,要是她看見秋緣又去了,也跟著去,出了點什麽狀況,你們怎麽辦?”陳氏情緒有些激動,失控地對著女兒喊道。


    柳芸娘小臉唰的一下就白了,不知如何反駁。


    突然宅基地傳來“砰”的一聲,柳芸娘和陳氏抬腳就去看。


    “大牛,沒事兒吧?”


    “沒事,沒事,趙叔,木頭沒有支撐,滑了幾根下來而已……”


    趙大牛看見木頭有所鬆動,動作迅速地跳開了,有些心有餘悸地答道。


    圓圓木材沒有粗糙的樹皮裹著減少摩擦力,倒是添了幾分危險。


    陳氏和柳芸娘默默走回棚屋,陳氏隻直勾勾盯著女兒看。


    柳芸娘也長呼了一口氣,挨著她娘坐下,順勢將腦袋靠在了她娘的肩上。


    “娘,我錯了……秋緣確實該打……”柳芸娘想到剛剛趙大牛的話,心有餘悸,背都被嚇出來的冷汗浸濕了,雙手緊緊攀住她娘的胳膊,果然還得聽老人言。


    “舅母知道你跟守義疼孩子,一直是慈父慈母,但你要曉得,慈母多敗兒,不能一味的慣著他們,該講道理就講,他們大了都聽得進去了,尤其是秋緣,早慧,聰明,精怪,不給她來點硬家夥讓她想通的話……”


    陳氏幫女兒把臉上的碎發斂到耳後別上,這才苦口婆心地教女兒。


    林守義抱著睡著的冬至,也呼了一口氣,雖然女兒挨打他也心疼,但剛剛他確實是看見木材滾下來的現狀,速度太快,成人逃開都艱險,更別說是孩子了。


    林守義也有些內疚,怪自己沒有看好孩子。


    林秋緣不知道自己挨一頓打,連帶著全家上下都著急了。


    晚上時,各家孩子又被各自的父母抓過去耳提麵命了一番,在孩子們再三保證下,當父母的才停止了叨叨。


    第一茬苧麻差不多也到了可以收割,但男人們忙著建房,何氏和三個兒媳要留下來做午飯,所以隻有陳氏和柳芸娘帶著孩子們去了河落開出來的那塊荒地上,開始收割苧麻。


    大點的幾個孩子倒是經驗充足,拿著竹條對著苧麻一頓打,陳氏和柳芸娘則在後麵剝,林秋緣和陳念則在後麵幫忙把二人剝下來的苧麻捆起來。


    四分地的苧麻,幾人收了一個上午,都沒收完。


    陳氏和柳芸娘把捆上的苧麻丟進一旁的溪裏,等它泡著。


    第二天一大早,陳氏則來把苧麻從水裏拉上來晾幹,下午才來把它們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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