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漣不敢有任何停留,一路飛奔,徑直奔到昆山眾人歇息之處,要見洪儒文。 洪儒文這兩天被父親莫名其妙訓斥,根本不敢再惹事。父親讓他日夜不輟練功,趕超墨言。於是洪儒文隻得日夜用功,但卻收效甚微,正黯然鬱悶。 洪儒文聽聞白漣要找自己,心中權衡一番,覺得還是親爹洪通天更可怕,便借口不見。 白漣聽聞洪儒文竟然為了修煉不肯出來見自己,心中失望至極,無奈之下,隻得清了清嗓子,道:“我要見……要見洪山主,請帶為通報。” 守門的是齊毅,上次跟隨墨言前去奇峰城,親眼目睹白漣弄出來的種種謠言,對其異常厭惡,更不會幫他通傳。 齊毅正準備刁難白漣幾句就將他趕走的時候,忽聽到身後一個穩重慈愛的聲音響起:“這不是白家的公子麽?快進來!” 白漣抬頭,隻看見洪通天一臉和藹,麵帶微笑的看著自己。他趕緊躬身行禮:“小侄見過伯父,有些事情,還請伯父做主。” 洪通天滿麵笑容,命攔住門的齊毅退下,親自將白漣迎進房中。 齊毅看著白漣的背影狠狠地哼了一下,片刻之後,他忽然醒悟過來,趕緊一溜煙的跑出院子,朝著墨言所住的龍吟閣奔去。 墨言正在泡溫泉,自從上次任逍遙說過溫泉內先祖的仙氣流溢,青雲老祖無法察覺之後,蒼冥終於找到了新的藏身之所,他化作龍身纏在墨言身上,正在和墨言竊竊私語如何對付青雲老祖的時候,卻聽見一個昆山弟子冒冒失失的腳步聲,一邊跑還一邊喊:“師叔,師叔!” 蒼冥隻能夠遺憾的放開墨言,乖乖的鑽入他的袖子。 卻見到袖中那白如美玉的胳膊上,有著一小塊被自己親出來的紫紅的痕跡,隨著墨言走路的動作,手臂輕輕的晃動,煞是好看。 蒼冥在心中有些討厭這些昆山派的弟子前來打擾,正準備找墨言抗議的時候,忽然聽見那名弟子道:“師叔,那個姓白的,估計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墨言拉著齊毅坐在大殿的椅子上,道:“出了什麽事情?” 齊毅便將白漣叩門,洪通天將其迎進去的事情說了,又不放心道:“那姓白的,上次在奇峰城,就亂傳謠言,此次跑去找師傅還指不定有什麽壞心!他肯定是衝著師叔你來的,我特意過來告訴您,您老人家一定要小心。有些小人真是防不勝防!” 墨言心念微轉,便知道白漣打得是什麽主意了,他道:“知道了,多謝你來告訴我,不過也不用太過擔心,姓白的自取滅亡,怪不得別人。” 齊毅見墨言胸有成竹,便放下心來。墨言感謝他過來報信,送了他幾枚從洪通天的寶藏裏拿的仙丹,齊毅異常高興,吞掉後依言去後麵溫泉中運功,一炷香後,齊毅果然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往日要十多天甚至一個月才能夠吸取的仙丹法力,此刻盡數吸收,心中更覺得師叔是好人,就此告辭。 待齊毅走後,蒼冥便在袖子裏輕輕的擺弄尾巴,掃過墨言的胳膊。 墨言知道他擔心自己,便笑道:“沒什麽好擔心的。我先前聽金家三個舅舅說要把白漣塞給別人,還擔心會殃及無辜。他既然自己拚命要往洪氏父子身邊靠,那也隻能說是蒼天有眼,讓他們蛇鼠一窩,將來一鍋端了,也算方便。” 蒼冥的身體微微卷曲輕輕纏住墨言的手臂,墨言忽得低低歎了口氣,道:“你放心,我那日說過,不會在為這些人費神。他們,不值得!” 蒼冥使勁的蹭著墨言的胳膊,蹭了半晌之後,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的東西。 墨言的聲音如訴如沐:“這世上,值得讓我殫精竭慮,日夜不忘的,隻有你一個。” 在這一刹那,蒼冥差點控製不住要從墨言的袖中脫身而出,將其壓住狠狠的吻上去,但隨即,墨言似乎知道他心事一般,將另外一隻手隔著衣袖按在它身上。 此時此刻,蒼冥隻有一個感覺,那就是:握的好緊…… 墨言並未等太長時間,就等到了有人上門。 他一直以為來的人會是洪通天,再不濟也會是洪儒文,甚至有可能是青雲老祖,但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是白漣。 當墨言聽說白漣求見的時候,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對進來通傳的小童道:“不見。” 那小童走出門外,張開雙手攔住白漣,道:“昆山的墨師叔不見外人。” 白漣剛剛得到了兩位長輩的許可,自以為腰杆挺硬,哪裏把這個小童放在眼裏。見有小童攔路,他便伸手去推。白漣伸手的時候生怕對方法力比自己高,便用上了畢生所學的法力,盡數聚於雙手,朝著小童胸口推去。 卻不料那小童竟然本領低微,連白漣也不如,被一下子推到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白漣一時尷尬異常,他本想彎腰扶起那被自己誤傷的小童,但躬身之時左右一看,周圍並無半個人影,便對那小童冷笑道:“誰讓你攔我?活該!” 說畢,揚長而去,徑直進入墨言的待客大殿。 隻見殿中空無一人,白漣還想往裏闖時,忽聽得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無知鼠輩,也敢亂闖青雲聖地,不怕它掌門怪罪嗎?” 白漣認得那是墨言的聲音,想要反駁幾句,卻又不敢,更加不敢再往裏闖,隻站在大殿中央等候。 他等了半晌,也沒見墨言出來,終於沉不住氣問道:“師叔為什麽不敢出來見我,難道是因為窩藏了什麽人?” 墨言袖子一抖,以為白漣發現了什麽,豈料白漣下一句便道:“儒文哥便是不答應我,也未必就會跟你好,你神氣什麽?” 墨言一時間,忽然感到此刻發生之事,真是生平所未見。 前世白漣處處針對自己也罷了,畢竟自己從小和洪儒文有婚約;可這一世,自己何等身份,何等修為?區區一個洪儒文,誰愛要誰要去!白漣竟然為了這個事情,跑來向自己示威炫耀,簡直是可笑至極! 墨言於殿中緩緩走出,墨色的長發垂地,寬袍大袖穿的也甚為隨意,和周身卻流著凜然之氣,讓人不敢逼視,更加不敢侵犯。 “我勸你早早離去,需知你得罪我,沒有半點好處。”墨言實在是懶得見白漣,也懶得聽他那些爭風吃醋的事情,良言相勸。 隻可惜他實在討厭白漣,說話的語氣太過冷淡疏離,聽在白漣耳中,就仿佛是在挑釁一般。 白漣深知自己修為實力比不上墨言,見他眉目之間隱有不耐煩的意思,眼中閃過殺氣,也不敢真的和他叫板說些過分的話引來殺身之禍,便率先搬出自己的靠山,道:“剛剛我去見了昆山洪山主,他已經答應了我和儒文的婚事。” 墨言不怎麽感興趣,“哦”了一聲。 白漣見對方不動如山,便進一步道:“我知道師叔不喜歡我,但我勸師叔最好不要反對這件事。剛剛洪山主帶著我前去見了青雲老祖,他老人家,對這件事情也是極為讚成的,我來是想告訴師叔這件事情,免得您日後得罪了老祖卻不自知,也是一番好意。” 墨言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白漣一眼,問道:“這麽說,你找到青雲老祖當靠山了?” 白漣見墨言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透露著百般鄙夷,萬分古怪,雖然覺得有些詭異,但卻沒細想。他更加不知青雲老祖正是自己的滅門仇人,此刻的行為是認賊作父。他隻知道那個麵目悲憫,極有實力的仙界泰山,站在自己這一邊,就把青雲老祖當作再生父母,恨不得去跪下行孝。 他此刻見墨言如此相問,便挺了挺胸,道:“青雲老祖說,他會主持這件事情!他為了我好,我當然知恩圖報,感激他!” 墨言冷笑了一聲,心中著實可憐白金甌。 一家人被青雲老祖滅門,結果唯一的兒子卻上趕著認賊作父,真是養而不教,致使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可歎可悲。 想起白金甌臨死前那種絕望又可憐的樣子,墨言終究心中一軟,對白漣道:“我勸你,念著你死去的父親,離木慈航遠些罷!” 白漣昂然道:“青雲老祖既然願意幫我做主,便是我的再生父母,你……你不過是在嫉妒我得了老祖青睞!” 墨言訝然失笑,過了半晌,才道:“那……我就隻有祝你好運了。” 第56章 盟友 “那我就,祝你好運了!” 白漣歪著腦袋看了墨言片刻,忽然道:“墨言,你別得意!就算是你道法比我深,此刻地位比我高,也不見得樣樣你都能夠占到!” 墨言心中微怒,道:“我不喜歡和你廢話,勸你早早離去。” 白漣微微昂起下巴,傲然而立,擲地有聲地道:“就算是洪儒文心中隻有你,你也沒什麽好得意的!他便是現在不願意和我結親,用不了三天,我也能讓他忘記你,隻愛我一人!” 墨言聽了這話,連心中的那點點微怒也消失了。 他微微挑眉,看著白漣,忽然問道:“你這樣費盡心機想要和他結緣,是真心愛他?還是因為他是昆山少主?” 白漣毫不猶豫道:“自然是真心,他人品武功,家事地位都是一流!他如今是昆山少主,父親健在,前途無量,是我最好的歸宿了!若是師叔容得下我,我以後到了昆山,也會孝順師叔。若是容不下,那洪山主必然不會眼看著我受欺負。所以我請師叔最好好自為之!” 白漣一邊說這話,一邊看見墨言的袖袍在不停的抖動,還以為墨言被自己戳到了心事,不由的些微得意,心想:你便是仙法高又如何?容貌美又怎樣?昆山師叔算什麽,將來我和洪儒文共掌昆山,定要逼得你向我行禮! 白漣心中這樣想,臉上就不自覺的流露出了得意之色,他看見墨言為了控製自己的手不要發抖,竟然用左手去握住右手的胳膊,心下十分得意,向著墨言深深鞠躬,道:“師叔,我就此告辭了!” 說畢,便轉身而走,才走出兩步,忽然聽見墨言喝道:“夠了!” 他不能讓蒼冥在這個時候暴露殺了白漣。一個小小的白漣微不足道,墨言更看重的,是他背後的那些人。 此刻讓他活著,比死了更有用。 白漣回過頭來,見墨言雙眉微蹙盯著自己的袖子,便問道:“師叔還有什麽吩咐?” 墨言好容易花了大氣力才安撫住脾氣暴怒的蒼冥,此刻聽白漣問,知他誤會了,但也不想跟他解釋那麽多,便道:“你既然這樣一心要入昆山,認洪通天做父,和洪儒文結緣。我也就祝你,求仁得仁,以後不要後悔了。” 白漣微微一笑,他第一次聽到墨言祝福自己的話,自認占了上風,不由得意氣風發,就此去了。 墨言總算是送了口氣,他溫言安撫暴怒的蒼冥,一人一龍在溫泉中糾纏,直到後半夜,蒼冥在墨言寬鬆的衣袍內纏遍他全身,聽到無數甜言蜜語後,才怒火稍熄。 就在墨言安撫蒼冥怒火的時候,引起這怒火的根源之人洪儒文,也迎來了他人生第一場最嚴酷的考驗。 他這幾日日夜不輟的修煉,疲憊之極時準備上床休息片刻,卻不料床上早已等著一人。 修仙之人,夜視極佳,便是不用點燈,洪儒文也能夠看見黑暗之中,床上的那人身穿薄紗,做出種種媚態撩人的,正是白漣。 洪通天白日之時,已經對洪儒文說過,想要讓他和白漣結緣雙修。 可洪儒文卻有些不甘願,他心中始終放不下墨言。盡管墨言對他一直斥責,從不給好臉色看,甚至還屢屢露出殺意,但洪儒文就是覺得以自己的修為和資質,不應該就此放棄而選白漣,便斷然拒絕父親的提議。 但沒想到,當晚上回房,竟然會見到白漣這番作態! “知道你心中另有它人……可我卻一翻癡念,隻此一夜,別無所求……”白漣的聲音低沉猶如清泉,洪儒文天人交戰一炷香後,終於抵擋不住,就此上前。 三十年來,洪儒文是第一次嚐到那種欲望的滋味,白漣說就此一夜,也沒按照雙修道法裏麵的那些要求,隻是引著他恣意作樂,洪儒文便如飲瓊漿,身在雲端,極樂之時,忽見房中燈火通亮,父親站在門外,鐵青臉看著自己。 “畜生!”洪通天怒喝,洪儒文正在巔峰,要爽不爽之間,一下子就嚇了回去,慌忙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 洪通天故意訓斥:“成何體統?成何體統!白家獨子被你糟蹋,你還想要拋棄人家嗎?” 白漣垂淚不止,洪通天上前扶起他,溫言道:“你放心,我家的小畜生敢做出半點對不起你的事情,我打斷他的腿!今日已晚,你就在此歇息,明日我親自去向金家說這件事情。你外公定然會歡喜答應。” 洪儒文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回味了半晌,終於明白自己是被親爹和白漣聯手耍了…… 他想要反對父親的提議,但見到洪通天麵色鐵青,想要拒絕白漣,但又回味起剛剛的美好來,一時之間難以抉擇,半推半就之下,隻得應父親要求,扶起白漣,發誓道:“漣弟,其實我心中也有你。隻不過……反正不論怎麽樣,你對我一往情深,我也不會辜負你。” 洪通天當日便留白漣在洪儒文房中,第二日一早,親自去向金參商提此事。 金參商一開始百般推脫,說白漣已經和人有約,但洪通天何等精細?豈會讓白漣這塊肥肉落入它人手中,雙方交涉多時,金參商被氣得半死,卻也無可奈何,隻死活不肯答應,哄走洪通天後,趕緊親自來找墨言,希望其能夠幫忙阻止此事。 墨言當日聽白漣說什麽“三日之內,我必然讓洪儒文心中隻有我”雲雲,就心中猜到他大概會幹什麽事情,此刻聽了金參商的訴說,倒是頗為訝異,沒想到白漣動作竟然這樣快,才一日之內,就已經敲定一切。 “墨老弟,你說該如何是好?洪山主怎麽這麽糊塗,那白漣不是個好的,近了他的門,必然惹事!唉,要是隻在昆山惹事也就算了,怕是以後你我都不得安寧!”金參商忍不住抱怨起洪通天來,他自認和洪通天交情也不錯,卻不料在白漣之事上,對方竟然和自己這樣對著幹。 墨言沉思片刻,意味深長的道:“兩家結親,本是好事,以後可以互相扶持,共通進退。隻可惜白漣睚眥必報,此刻又有了我師兄做靠山,這到底是結親,還是結仇,就很難說了!” 金參商正是為了此事心煩,他此次帶白漣出行,就是看準洪通天不出關,昆山萬事有墨言做主,所以不怕白漣翻起什麽浪來。 哪裏想到洪通天竟然提前出關,事情起了變數。早知如此,就不該顧忌臉麵帶他出來,隻自己和對方敲定就好了。 隻不過事已至此,後悔也是無用,隻得問道:“墨老弟,你說該怎麽辦?” 墨言道:“能怎麽辦?這等人自然讓他求仁得仁。若是怕他日後起浪,便早些下手。” 金參商吃了一驚,不可置信的看著墨言,試探道:“老弟的意思是……” 墨言笑道:“老爺子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咱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是不是?令外孫既然這麽鐵了心的要入昆山,你這個做外公的,何不幫人幫到底?守好自家不該給外人的東西,便也是了。” 金參商見墨言無意殺白漣,這才放下心來,問道:“墨老弟你一點都不擔心?白漣若去了昆山,得了你師兄的信任,你的日子怕不會太好過呢!” 墨言一笑,道:“我師兄怕是也鐵了心的想要白漣,不然怎麽會為他出頭?” 金參商一愣,回味半晌,終於明白過來。 他又仔細回想,當日洪通天如何熱心去接墨言,如今便是如何熱心去收白漣。 當日洪通天是受墨升邪所托,便是有人疑心,也不好多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