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璋翹著一邊嘴角,相當熟稔地朝蘇湛一笑,“阿湛,我們又見麵了。”蘇湛見到穆天璋心情也是甚好,蠢蠢欲動地打算逃離穆百的範圍之內。    穆百看著自家的這個兒子,他是略略得到一點寬慰,總算沒落後蘇正剛太多!因此,他最愛他的第一個孩子,穆威,其次也愛長相英俊的穆天璋。身後站著正是穆威和穆天璋,穆百子女眾多,可最愛的兒子就隻有這麽兩個,故而是放在身邊親自撫養長大。    穆威見弟弟和蘇家二少爺是一副相當熟悉的樣子,因此也是不甘示弱地準備和蘇湛湊個近乎,起碼不能讓老頭子瞧不起自己。因著前段時間他丟了那批貨,穆百對他相當不滿意。他有心報這個仇,卻也隻能先擔著罵。並且是自告奮勇地替老頭子操辦了這麽一場壽宴。    然而一心想要掙回麵子的穆威,他采取的是中西合璧的方式賀壽,甚至樂隊都是請雙份,要的就是熱鬧,那叫一個下足了力氣。然而這一下辦事是太過用力,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是又唱又跳又奏樂地擠了一堆人,客人們正在大廳裏亂糟糟地欣賞同樣亂糟糟的表演時,草坪上的舞台卻是一下子塌了半邊,頓時尖叫聲驚呼聲交雜著傳過來,場麵一下子混亂了起來。    正打算和蘇湛搭訕的穆威是一下子慌了神,而原先笑眯眯的穆威也是直接黑了臉板著臉色,轉而責問道,“穆威,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隨後是來不及搭理兒子,帶著穆天璋過去維持了秩序,好在舞台並不高,除了幾個跳舞的女孩子摔破了皮之外算是有驚無險。    穆威急急忙忙地指揮工作人員將他絞盡腦汁布置出來的舞台又搭了起來,那亂七八糟的曲目又稀稀拉拉地演奏了起來;而對比穆天璋則端著一杯葡萄酒在來賓裏頭穿梭,三言兩語地將客人,尤其是受驚的女客人們壓住了驚,一時場麵又重新恢複了熱鬧。穆百帶著歉意朝蘇湛笑了笑,卻是拉著穆威上樓,過生日的爹顯然臉色不好,跟在後頭的穆威更是戰戰兢兢。蘇湛壞心眼地想著,大概又要被一頓臭罵了,他上一世見過穆百罵穆威,簡直堪稱是一頓鞭子般的人身攻擊了。    瞧這熱鬧的穆家喜劇!    花蝴蝶一樣的穆天璋終於活動完畢,轉了一圈又回到蘇湛身邊,無奈地笑道,“阿湛,第一次來我家,卻是讓你看笑話了。”    話音剛落,穆百和穆威是重新下了樓,而後者臉上添了個一大塊紅色,也不知用什麽東西拍出來了,顯然是留了麵子沒給五指分明的巴掌。    蘇湛眼珠子一轉,盯著穆天璋道,“這舞台塌的可真是時候——”    穆天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湊近他壓低聲音道,“我也這麽覺得——”    他知道自己是沒資格插手兩兄弟之間的事情,卻也隻能勸道,“別逼得太絕了。”    “蘇二少都發話了,那是自然。”穆天璋微微笑了笑,五官愈發顯得深邃生動,英俊得完全不像是穆百的種兒。    心中卻想道,過了今晚,就不是我逼得絕不絕了,我不出手,蘇泛也要會發威的。人嘛,千萬不能做傻事,否則都要付出代價。穆天璋抿著口酒,朝穆威瞥了一眼,帶著蘇湛玩去了。        第63章         蘇湛在穆家熱鬧到喧天的壽宴呆上一會兒,他有心想走但又覺得不大合適。眾人見到隻問其名不見其人的蘇家二少爺也是好奇得很,新鮮得很,一波一波的人前來搭訕寒暄,他知道在這群人眼裏自己充其量不過是個不滿二十歲乳臭未幹的小子,但父親和兄長的聲明在外,故而一下子成了追捧的香饃饃。男人追逐蘇湛,是看到了蘇家背後的權勢和利益;女人們圍著蘇湛,則貪他一副好相貌。    穆天璋帶著他轉悠了一圈,從男賓的狼窩裏出來是又掉進了女賓的虎穴裏,家有未出嫁的女兒的夫人更是熱情洋溢地將蘇湛團團包圍住,想著若能攀上這門婚事那是再好不過的。對著女人們又不能沒風度地發火,蘇湛隻好硬著頭皮周旋了一陣子,拖著穆天璋狼狽撤退,此地民風開放已經有幾個女孩子是明著暗著調戲他了。    穆天璋扭頭看著不知是氣得還是惱得臉色相當不好的蘇二少笑著道,“要是蘇泛在的話,估計要把那幾個女的給斃了。”    蘇湛懶得跟他抬杠,瞪了一眼道,“別惹我啊,不然老子就要發火了。”他果然還是適合做一個眾人眼裏嬌生慣養的二世祖,這種應酬的場麵著實應付不來。要是蘇泛在的話,那絕對就是幾句場麵話就能把這些蠢蠢欲動的男人和女人安撫得妥妥帖帖。    穆天璋瞧見他略帶疲倦之色,約莫著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子加上這麽一番鬧騰,蘇湛是個喜靜的性子,大概是有點累了,故而提議道,“要不要去休息一會兒?晚宴開始還要一個多小時,去睡一覺。我會叫你的。”    蘇湛知道穆天璋這是一直陪著自己,其實這種時候反而需要他多多拋頭露麵,於是點頭讚同道,“好。”他跟著穆天璋去了三樓,穆家今日是滿滿當當地塞滿了人,隻除了主人的臥室,索性穆天璋就帶著蘇湛進了自己的房間。    穆天璋給他拿了一套幹淨的睡衣,安頓好一切之後和蘇湛告別下樓。    蘇湛看著風格硬朗簡潔的臥室,想著的確和穆天璋挺像的。他本就沒啥認床的習慣,又熟悉穆天璋身上的味道,是一種特別的草木清香,換好衣服之後一頭紮進床鋪裏居然也睡著了。    等穆天璋踩著時間進來時,看到的就是蘇湛蜷成一團,拱在枕頭裏睡得正香,連一頭短發都睡成了亂糟糟的造型,敞開的衣服領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膚和精致的鎖骨,是一副睡得忘乎所以的安靜樣子。    穆天璋笑著揪了揪蘇湛長長的睫毛,心想,也好,多睡一會兒也好,反正今晚是沒得睡了。而露出的脖頸處正點綴著幾點暗紅的痕跡,顯然是在消退的樣子,穆天璋伸手在那痕跡上輕輕摩挲下,對蘇泛的羨慕嫉妒卻是達到了滔天的程度——作為哥哥他有一個友愛親近的好兄弟;作為一個兒子他深受父親信任,儼然是一個繼承人的姿態;而作為他的情敵,自己卻是失敗的。他喜歡蘇湛,可自己的實力現在完全沒辦法和蘇泛抗衡。    穆天璋最後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般,搖醒了蘇湛道,“該醒醒了,宴會開始了。”    蘇湛睡得沉,再喝過一杯穆天璋倒好的溫水之後,總算是精神抖擻起來,像隻窩在巢裏許久的鳥兒抖了抖羽毛,準備出籠。蘇湛在人聲鼎沸的中式壽宴上喝了幾口酒,吃了幾口菜,隻覺得自己身處一個亂糟糟到要沸騰的環境。眾人都是能喝能玩能鬧的,尤其是穆威,時不時端著酒就往自己身邊湊,一會兒是要和自己稱兄道弟,一會兒又聲稱今晚是要把他給喝趴下了才能走,總之是找著名頭灌酒。穆威搭著蘇湛的肩膀坐在一旁,舉著酒杯就要往他嘴邊挨過去,瞧著身邊這人被酒氣熏過之後,眼睛亮亮的,嘴唇紅紅,一副唇紅齒白的好樣子,心內是各種蠢蠢欲動。    可惜了,可惜,他是蘇泛的弟弟,並且,和穆天璋是一路子的。他這段時日以來,是連連被父親責罵,總之一路罵到底,稍微哪裏看不順眼就是一頓臭罵,甚至今天生日宴會上的一點小疏忽,是直接被劈頭打了臉。而這都是因為自己丟了那批價值連城的貨,那是上好的四號白麵和鴉片。而同時,他也得知,班羊前不久有人剛出手了一批沒有封皮的無主東西,背後的賣家是一夥綽號黑豹的雇傭兵,是近來緬北新崛起的一隻武裝,隻是相當神秘,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姿態……    之後蘇泛是一擲萬金地從老撾人手裏要買一堆的槍支炮彈。許多消息隻是底下探子弄回來的情報,他是全然沒有證據,因為這夥人從穆家手裏搶東西的人不但實力雄厚而且做得相當幹淨。他在現場逮到的人是幾個緬甸和泰國的亡命之徒,似乎是絲毫和蘇家扯不上關係,可是事實又擺在麵前……想到這裏,他又惡毒地想到,要是把這張臉給劃花了的話,蘇泛該是有多心疼?    穆威不懷好意地笑著道,“蘇二少,喝了這杯,否則就不給我穆威麵子了!”    蘇湛念著他和自己上一世的情誼,並不打算翻臉,然而心裏將穆威的八輩子祖宗給罵了個遍,酒氣上頭脾氣上來,一把推開道,“不行,不能喝了,再喝,就要走不動了。”心想道,這要換從前相識的時候,可不就是一腦袋酒給潑過去了,給他個屁麵子。可惜,他們現在隻不過是見過幾次麵的點頭之交而已,況且他現在也沒辦法用賭博和美酒來和穆威開展友情了。    然而穆威是糾纏不已死活不肯放手,最後還是穆天璋過來幫蘇湛解了圍。喝得有些暈頭轉向的蘇湛總算是找了個理由準備回家,穆天璋沉吟了下道,“要不,直接在這邊睡得了飛,反正是有地方。”    蘇湛擺了擺手道,“不了,阿泛今晚要回來,要是我不會去的話,他估計是要連夜跑過來的接我的,我還是盡早回去的好。”    穆天璋低頭略略思索了會兒,“好,那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帶了人的,兩個多小時的車程而已,沒什麽問題。”    蘇湛強撐著噴著酒氣和穆百告了別,穆百則表現出極大的挽留之意和熱情,總算擺脫了難纏的穆家父子之後,蘇湛和穆天璋告了別,在幾個小副官的攙扶下上了車,絕塵而去。    穆天璋目送蘇家的車子離開之後,臉上的笑意都卸了下來,走到暗處喚來了自己的心腹道,“派人跟上蘇家的車子,記得,千萬別被人發現。”    +++++++    蘇湛喝得上頭,索性一個人占了後排的位子,躺在車坐上開了車窗,任山上吹來的夜風灌進車裏,是一邊醒酒一邊閉目養神。他所坐的越野車夾在前後各三輛大吉普的中間,上頭坐的是個個荷槍實彈的蘇家護衛們。    天上的群星在閃爍,不遠處的草叢裏有螢火蟲劃拉著曲曲折折的線條在飛舞,視線最遠處的群山在黑暗裏濃重深沉,襯托著繁星更加閃亮。七輛車子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疾馳著,周圍的樹林是黑黝黝地傳來夜貓子和烏鴉的叫聲,是個靜謐到有些荒蕪的山林夜晚。    蘇湛左轉右轉地好不容易在車上狹窄的空間伸長了腿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枕著腦袋微微闔著雙目似睡似醒地從車窗外望著被星子點綴得又深又遠的天幕,想著再過一段時日自己就得回美國了,還不一定能看到這麽好看的夜空。    他和開車的護衛以及坐在副駕駛的小副官都沒什麽話說,正悠然自得地在車裏散著酒氣,忽然卻是幾聲刺耳的“嘎吱”聲,隨著刹車的慣性猛地向前一衝,從位子上滾了下來。小副官是趕緊回頭小心查看緊張問道,“二少爺,您沒事兒吧!”    蘇湛撞了下腦袋,卻是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捂著頭搖了兩下,皺著眉道,“怎了麽這是?”    “前麵的路不知道怎麽了,中間有幾塊大石頭被堵了,打頭的那輛車子差點撞了上去!已經下去搬石頭了。”小副官伸出半個身子朝前看了看回道。    “哪個王八蛋做的缺德事!”蘇湛頗不耐煩地罵了一句,正打算開車門下去查看查看,“砰——”地一聲槍響,尖銳刺耳地劃破了夜的寧靜。外頭的護衛用中文大喊著“有人放暗槍!”蘇湛登時是全醒了,立即意識到那石頭不是哪個缺德的王八蛋惡作劇,而是故意放在路中間就是為了攔著人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衝著蘇家來的,但是立馬下令在車外跑動的護衛們上車。    “快!走!往回開!”他帶的人可不多,因為想著隻不過是過來給穆百祝壽而已,根本沒料到會有這麽一出,所有人加上自己撐死了就二十多人。蘇湛立即將車窗拉上,他坐得這輛車子是花巨資改造的防彈車,隻要不是拿炮彈來轟,基本上是能躲過子彈。    然而槍林彈雨正在掃來,蘇湛這邊的人也是立即開槍回應,山路是崎嶇狹窄,即便車燈全開照得四周通亮也很難順利地有條不紊地調動,再加上其中一輛車的司機估計是被人打死,一時之間卡在了中間無法調頭,蘇湛發現自己是直接被困在了六輛車的中間,真是前後都行不得。    然而偷襲的人顯然是有備而來,先是在堵了路放槍偷襲,接著來時的後路同樣被堵死,最重要的是,從槍聲來判斷他們顯然是人多勢眾。果然沒一會兒,蘇湛就聽到自己這邊的攻勢是弱了下去,小副官急得要死,他還好隨著二少爺坐在這輛價值幾百萬的改裝車上沒有被一槍打死,但是就算他今晚能在流彈裏逃生,那麽活著回去也是不死也是被大少扒成皮。    蘇湛穩了穩心神,打死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讓蘇家直接追殺這夥人到底,並且要是真打算取自己的姓名的話,那麽路中間堆的就不是石頭,而應該直接埋地雷,他隻不過是個手無實權沒有兵馬的二世祖,犯不上對自己下手,因此,偷襲自己的人應該是另有所圖。    果然,掃射了一陣之後,暗處的火力果然是弱了下來,同時有人出來喊話,說的是泰語,蘇湛聽著那人猴子叫似的嘰裏呱啦說了半天沒聽懂,但意思也是猜到了——放下槍,出來投降。    小副官比蘇湛大不了幾歲,瞧著還是個少年的樣子,此時更是嚇得腿軟,麵色蒼白地回頭問蘇湛道,“二少,他讓我們繳槍不殺,這,要不要下車?”    蘇湛倒是不怕,然而這麽明目張膽地類似半路搶劫的途徑卻是讓他火冒三丈,頓時有種居然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感覺。“下車,怕什麽!我倒要看看,誰他媽膽子這麽大!”蘇湛冷哼道,示意小副官把車上的槍給扔出車外。而剩下的幾個護衛見二少的車子都在往外扔槍了,也是稀稀拉拉地把槍扔了出來。    外頭是齊刷刷地上百人,同時舉著槍對著車子,情勢逼人。領頭的泰國人又是一句泰語,這句話他倒是聽懂了——誰是蘇湛!    蘇湛冷著臉氣定神閑地下了車,“我是。”他隻覺得額上一涼,槍口已是對上。    ……    蘇泛靠在車上將軍裝上衣的軍紀扣解開,頓時覺得一陣清涼,他並不怕熱,然而此時不知為何卻是無端地有些莫名煩躁,蘇泛將手上的佛珠轉了幾圈纏在了手上,他忽地睜開眼睛問嚴從嘉道,“到山口了沒?”    “快了,上個山就到家了,大少。”嚴從嘉回道。    “嗯,也不知道阿湛回來沒有。”蘇泛望著窗外的夜景自言自語道,隨即卻是話鋒一轉,“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自己去領罰,跟了我這麽久居然如此大意。”蘇泛知道這件事說大不大,因為逃走的那個技術人員最後還是追回來了,他是寧願自己花重金培養的人才死掉也不願他落入別人手裏。還有就是自己悉心帶在身邊的嚴從嘉,不該放這種錯誤。    “是,大少。”嚴從嘉是心有不甘,他隻希望大少能和二少少呆在一起,興許等二少回了美國,一切又能恢複原樣。    蘇大少的車子終於是在上山的關口出現,準備例行檢查,早有等在那兒的李成峰是飛奔似的跑過去還不小心摔了一跤,卻是馬上爬起來一把撲到蘇泛車窗邊,喊道,“大,大少,二少的車子被人劫持了!”        第64章         蘇泛是瞬間地失了神,打開車門的動作略一停滯,沉聲緩緩地問道,“你說什麽?”他的眼神是失了溫度的冰冷,冰刀子一樣直戳到李成峰的心窩子裏,李成峰登時就覺得有些腿軟,這種報喪似的事情就不該他來做,隻好苦著一張臉道,“二少的車,從穆家祝壽回來的路上被,被人劫持人都死光了,就是,就是沒見著二少——”    他還沒嚎完最後一個字,蘇泛直接打斷他的話命令道,“李成峰,你在家守著,記得這個消息一定要封鎖,絕對不能讓老爺和夫人知道。要是老爺和夫人打電話回來,就說我帶二少爺去玩了。”蘇泛冷靜地說著,原本溫潤如玉的氣質是無影無蹤,隻一張臉冷峻得能刮下冰霜來,平白讓人覺得像是個冷玉雕成的人。他極力告誡自己要保持鎮定,然而又覺得此刻簡直就像是做噩夢,因為兩天前還好好自己身邊的人,現在卻是一下子不見了。    “開車,去穆家。”蘇泛瞧著依舊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還能有條不紊地交代著,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不慌,是因為完全分不出心神,蘇湛不見了這個事實足以讓他覺得自己的心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掛在蘇湛身上,一半卻是已經在琢磨著所有牽涉這件事的人該怎麽千刀萬剮。    “大少——”嚴從嘉下意識地就往蘇泛手上掛著的佛珠瞧去,因為蘇泛看著一副八風不動的沉穩樣子,那串佛珠卻是在微微顫抖。    蘇泛隻在嚴從嘉的麵上掃了一眼道,“從嘉,你犯大錯了。”    他還從未見過蘇泛如此模樣,想說些什麽話到了嘴邊卻是說無可說,同時也意識到自己這次算是錯上加錯,如果自己沒有故意疏忽漏走了那個技術人員,大少就按時回來了,不必二少獨自一人參加穆家的壽宴。    蘇泛坐在車裏,隻覺得自己的心中有一頭猛獸隨著車子在漫無邊際的茫茫黑夜裏奔馳著,他按捺著心中又驚又怒的翻滾,將車窗開到最大,任隨灌進來的夜風讓自己冷卻下來。    車開到半路在出事地點停了下來,照明燈已經打了起來,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蘇家開出去的那幾輛車子他是一眼認了出來,正橫七豎八地卡在密林中間的路上。周圍正守著兩撥人,一撥是蘇家的,一撥是穆家的。    路邊整整齊齊地碼了兩排屍體,一排是隨著蘇湛出去的護衛,一排是夜襲的那夥人。蘇泛一具屍首一具屍首的看過去,二十六個人,死得幹幹淨淨,包括自己留下來照顧阿湛的那個小副官。    蘇泛站起身子,隻見穆天璋正坐在大石頭上給自己點煙,神色是平靜中帶著肅穆。    “都死透了,問都沒得問。那邊幾個是從樹林裏拉出來的,應該是槍戰的時候打死的。”穆天璋低頭狠狠吸了口煙,長長地吐出煙霧這才說道。他複又抬頭望著蘇泛麵無表情的臉接著道,“不過,我把這一帶都搜遍了,沒有找到阿湛。”    “沒找到是好事。”蘇泛淡淡地說道,“能找到的隻有是屍體了。”    蘇泛跨過攔在自己麵前的石頭,同時走向自家那台經過改裝的防彈車,上麵已經是坑坑窪窪都是被子彈打出來的痕跡,車內倒是幹幹淨淨沒有血跡,蘇泛鬆了口氣,想來弟弟應該是沒有中彈。隻見車座旁邊卻是遺漏了一隻鞋子,蘇泛一眼就已經認出來——那是阿湛穿的。他隻覺得心頭一揪,彎腰將那隻鞋子撿了出來。    “這群人的樣子,都是泰北那邊的,看著應該像是雇傭兵,亡命之徒。”穆天璋起身走到蘇泛身邊說道。    蘇泛手裏捏著一隻鞋子,回頭用毫無溫度的眼神在穆天璋麵上望了會兒,阿湛是從穆家回來才出事的,沒有這麽巧合的事情,然而他實在找不出穆天璋會對阿湛不利的理由,於私,他知道弟弟和穆天璋是從小感情就算好,穆天璋還很喜歡他家小弟,當然也許這種喜歡是不值一錢;於公,穆天璋是沒有如此膽量敢同蘇家公然作對,也許野心會有,然而實力不足。    穆天璋微微笑著歪著頭吊兒郎當地說道,“我還沒蠢到那種地步呢,蘇湛走的時候,我不放心,有派人跟著。他們火拚的時候,對方人數眾多,我派人出去隻是為了確保蘇湛是平平安安到家,所以那三人見了那陣勢是連忙回頭找救兵了。隻不過我到的時候,這裏已經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是我疏忽了。”蘇泛“砰”地一聲將車門關上忽然冒出一句話。    “放心吧,阿湛應該沒有性命之虞,真是打算要他的命的話,那躺在地上的人裏就會有他了。不殺人,隻捉活得,無非是有利可圖。”穆天璋將視線落在蘇泛手裏的那隻鞋上。    這個道理蘇泛當然懂,蘇泛隻覺得穆天璋果然是天生不會說話,安慰人的話在他嘴裏一轉,倒是讓人真是夠嘴欠。    蘇泛冷笑了下,“不管是尋仇還是圖利,我都奉陪到底。”    +++++++++    蘇湛隻記得當時自己是被槍指著頭,倒是沒有直接一槍打死,卻是被人用槍托砸了後腦勺直接暈過去的。然後他是疼醒的,腦袋疼自不用說,還手疼——他是被人綁了手懸空吊了起來,同時眼睛蒙著黑布,陷入一片黑暗混沌中,不知道天到底亮了沒有。    蘇湛安安靜靜地想了一會兒,知道自己目前是死不了,故而決定不浪費心神老實呆著。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他一個人人眼裏嬌生慣養的蘇家二世祖,唯一做的事情是在外麵讀書,把他綁了過來,無非是用來威脅蘇家。至於到底處於何種目的那就因人而異了。    蘇湛靜靜地被吊著,心中卻是想著十年前的那場綁架,覺得曆史果然是驚人的相似,想起當初他和蘇泛在學校裏還沒讀了三天書,蘇泛救下自己卻被人綁了去。也不知道小孩兒當時怎麽熬過來的,一個十歲大的小娃娃……某人倒是不驚不怕,居然還有心思回憶小時候就很勇敢的蘇泛,同時心想要是能安然無恙地回去,定要老老實實地呆在蘇泛身邊並且少同他作對,被人這麽綁著的滋味著實是不好受。    沒一會兒房間裏響起紛繁的腳步聲,顯然是有人進來了。當中一人走到了蘇湛旁邊,笑著說道,“蘇二少,不好意思把您請到這種地方來了。”    蘇湛心下一驚,卻是怎麽也想不到是他,故而很詫異地一撇嘴道,“穆威?”他不知道穆威是腦袋壞了還是喪心病狂了,居然做出這種蠢事,“你就是這麽請我來的?”他更是覺得世事難料,比如上一世可以和蘇泛爭鋒相對到兩敗俱傷,這一世他們是情深似海的兄弟,是可以抱在一起接吻的戀人;上一世,穆威是到最後唯一一個肯拉他一把的朋友,這一世他第一次被綁架,居然也是他。    “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那哥哥。他搶了我的東西不說,居然還站在穆天璋那小子那邊。所以呢,你倒黴就倒黴在有這麽一個哥哥上。”穆威憤而說道。他和蘇泛交涉過,然而狡猾的蘇家大少爺卻是將事情推了個一幹二淨,反咬一口說他是蓄意挑釁。而不追回來這批貨,隻會讓老頭子越來越瞧不起自己,生生被穆天璋追了上來。    “穆天璋有你這麽個哥哥也挺倒黴的。”蘇湛隨口說道。    “你——”穆威你了半天,你不出個所以然來。然而注意力一轉,卻是被眼前蘇湛赤著的右腳給吸引住,也不知道右邊的鞋子是什麽時候掉了的。穆威當然知道蘇湛是好看,可是沒想到蘇湛卻是從頭好看到了腳趾頭——赤裸著的一隻腳白皙如玉,骨節分明,修長秀氣,甚至上麵的血管都能依稀分辨出來,五隻腳趾頭圓圓潤潤得並排著,倒是襯得粉嫩可愛。穆威喜歡美人,更喜歡美人的美腳,頓時是被蘇湛這麽一隻腳給奪了心神。    蘇湛隻覺得自己的腳被一隻手抓住了,而那隻手宛如一條粘膩惡心的蛇在自己的腳麵撫過,停在腳踝處被攥在了手裏。    “蘇二少這腳長得不錯——”穆威的語氣是曖昧不已的暗示。    媽的,穆威這個變態習慣還是沒改掉,蘇湛怒起卻是直接換了另外一隻腳踢了上去,不偏不倚倒是正中穆威的鼻子,登時穆威就差點被踢翻,身後的手下是連忙扶住了。    穆威捂著鼻子怒罵道,“惹怒我沒有你好果子吃,我不殺你,但是可以讓你缺胳膊少腿,蘇二少,我勸你乖乖的。等我拿到了想要的東西,也許能考慮放過你。”    “穆威,你最好知道,我要是缺胳膊少腿,蘇泛能讓你死無全屍。”蘇湛淡淡地說道。    “哈!你們知不知道咱們這蘇二少可是價值連城,我可隻跟蘇泛要了五千萬——dor。”穆威自從聽了他的參謀長建議之後,謀劃了很久,決定將損失從蘇湛身上補回來,然而方才的一踢卻讓他心裏的邪念蠢蠢欲動,“所以我不僅要美元,還要人。來人,把蘇二少給我放了,扒了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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