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之前就奇怪,竇江流一個漕幫舵主就算草莽了些又怎麽會和胥華呈稱兄道弟,如今看來,大概就是漕幫替他運貨時搭上了線,繼而建立起兄弟情誼了。”


    謝彬堂說著,左右打量著胥華呈所經營的西豐樓,流露出明顯的嫌棄。


    這是謝三爺第一次來西豐樓。


    倒不是完全不知道西豐樓的暗地裏做著怎樣的勾當,也不是修道修成了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隻是相較於謝三爺的江湖地位,西豐樓這種地方檔次太低了,真要有賞風玩月的興致,那也有的是一等一的花魁為伴。


    何必來貪一口西豐樓裏的特色啞菜。


    同樣的。


    百萬漕工,衣食所係。


    漕幫依托在大焱錯綜複雜的漕運體係下野蠻生長到了當下,早就是一尊龐然大物了,連陳大將軍家的幼虎都得妥協。


    為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分管一地事宜的舵主,江湖地位也是很高的,在這天水城裏是個不可忽視的頭麵人物。


    區區一個暗中做皮肉生意的食樓老板,哪來的資格與其勾搭到一起呢?


    但如果他們是因為大皇子而有了這麽一層往來,同在一條船上,這交情自然便近許多了。


    空口無憑,謝彬堂除了嘴上說說之外,還帶來了一本賬簿。


    漕幫天水城分舵的賬簿。


    如果不是竇江流恰好“下落不明”,漕幫天水城分舵群龍無首沒了坐鎮之人,謝家想要拿到這本賬簿也不會這麽輕巧。


    賬簿裏麵記載著天水城的部分船運事宜,其中清清楚楚記錄著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艘漕幫貨船從京城附近的渡口出發,運載著一批京城裏的貨物,送到天水城,由西豐樓的老板胥華呈驗收。


    除此之外,因為每次運貨都是單純的運送貨物,從來沒有隨行人員,漕幫還在這起跨越千萬裏的交易之中,負擔起了運送貨銀的職責,服務可謂是相當周到。


    想來也是,替大皇子辦髒事,敢不體貼嗎?


    至於漕幫運到西豐樓的貨物,具體是從京城哪一個地方來的,謝彬堂沒有明著說出來,不過不是賬簿裏沒有寫,而是他翻開了賬簿,想讓徐年和張天天自己看。


    在記錄著船運路線以及貨物信息的賬簿之中,徐年微微眯起眼睛,從中間看到了三個字。


    育嬰堂。


    京城赫赫有名的的善堂,專門收養無家可歸的孤兒,而且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育嬰堂能夠經營至今沒有關門歇業,離不開大皇子的鼎力支持。


    從育嬰堂裏送往西豐樓的貨物,能是什麽呢?


    徐年合上了漕幫的賬簿,默默從儲物法寶裏掏出了另一本賬簿,攤開在謝彬堂的麵前。


    謝彬堂眼皮子一跳,倒不是被賬簿裏的內容嚇到了,隻是徐真人那枚紋著雲水的儲物玉佩,他實在是看著眼熟,不得不多花了些毅力才挪開視線,去看這本賬簿裏是什麽內容。


    這是西豐樓的賬簿。


    徐年和張天天回到西豐樓又不是幹坐了一天,梁小二和竇江流都留著一口氣沒死,都被張天天下了藥後關在以前用來關著啞菜的倉庫裏麵。


    漕幫舵主竇江流倒是有幾分硬氣。


    一邊說不放了他會後悔,一邊卻又什麽都不招。


    但在胥華呈還活著的時候,作為其得力助手的梁小二在意識到西豐樓踢到鐵板已經完蛋了後,可就沒什麽忠誠度可言了。


    為了能苟全性命,不管是能說的還是不能說的,隻要是他知道的都一股腦交代了出來。


    隻恨不能把胥華呈底褲顏色都傳揚到滿城皆知。


    在梁小二交代出來的一大堆雜七雜八的瑣碎事情中,最有用的便是這本賬簿的下落。


    胥華呈顯然非常清楚自己做的生意見不得光,這本賬簿也不能輕易示人,所以倒也沒有大大咧咧放在房間裏上個鎖就完事了,而是鎖在小盒子裏用防水的油布裹好,藏在了他在天水城裏一處私宅的井底,也沒和人說過。


    但架不住帶路的梁小二就是胥華呈的左右手,跟在左右伺候了這麽多年,胥華呈不說,他自己也瞧了出來,要不然想要找到這本藏在私宅井底的賬簿,還真得費些手腳。


    立了功勞的梁小二也得到了張天天的承諾,會認真考慮放他一條活路。


    藏在胥華呈私宅井底的賬簿裏沒有記錄食樓應有的柴米油鹽雞鴨魚肉花多少銀錢購進了幾斤幾兩,而是清清楚楚寫著某月某日花多少銀子購入幾道西豐樓特色啞菜。


    所謂特色啞菜購入的時間,和漕幫賬簿裏記載從京城育嬰堂送往天水城西豐樓的貨物,正好能對應上。


    兩相佐證。


    既能充分說明漕幫賬簿裏沒有明確說出來的為育嬰堂送到西豐樓的貨物是什麽。


    也證實了這兩本賬簿多半都是真的。


    張天天嘖了兩聲:“嘖嘖,這下兩本賬簿一合計,那位大皇子是摘不清幹係了,謝三爺你怎麽看?”


    謝彬堂怎麽看?


    他心累。


    查來查去,不僅坐實了大皇子逃不脫幹係,還摻和進來一個漕幫。


    總覺得這事兒透著一股子邪乎。


    謝彬堂沉吟片刻,說道:“竇江流是徐真人你們手上吧?如果方便的話,我想看看他有沒有什麽話要說。”


    這自然沒什麽不方便的。


    雖然竇江流沒什麽話對徐年和張天天說,但說不定看在漕幫和謝家這麽多年的往來之上,他會有話要對謝三爺說呢?


    況且現在還有了兩本賬簿,掌握著確鑿的物證……


    西豐樓以前用來關著啞菜的倉庫裏麵,是一個個簡單分隔出來極其簡陋的狹小房間,而且凡是門窗卻都用了木板加固,一眼看上去倒更像是牢房。


    漕幫舵主竇江流以前就來過這間倉庫,但那是因為和胥華呈稱兄道弟,能享受別人沒有的優待,自個兒來這裏挑看得順眼的啞菜。


    但是卻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自己也會被關在這裏麵。


    聽到開門的動靜。


    竇江流雖然淪為階下囚,而且還被下了藥,血氣衰弱無比,但是他身為漕幫舵主的心氣卻沒有磨滅。


    “又來了嗎?哼,別費勁了,我沒什麽好和你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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