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抬頭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便繼續說道:“先雪鬥膽,借天子劍誘敵除妖。剛剛的場麵雖然驚險,但總算將此妖驅除。驚擾了聖駕,還望陛下恕罪!”皇帝聽完明先雪的解釋,似乎在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現實。明先雪又繼續道:“若皇上不信的話,大可以把相國寺和國師召來。”“不,不是我不信你。其實我也早覺得這個女人不太對勁,但我也怕她,不敢說什麽。但、但你知道吧……”皇帝結巴了一會兒,才看著明先雪道,“公子雪啊,我就是想問啊,那你啊……你這個誘敵的時候,和胡七到底有沒有那、那個啊?”狐子七聽得大翻白眼:這麽勁爆的秘密麵前,皇帝你隻關心這個?真不知該說他太昏庸好色,還是我太魅力無窮啊。隻不過,話說回來……狐子七把好奇的目光轉向明先雪:這個不說謊的毒娃娃,會怎麽回答傻狗皇帝的問題呢?第33章 破陣明先雪正色道:“陛下,您認為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嗎?”皇帝頗有些尷尬:“不、不是嗎?”明先雪莫名一歎,明明才十八歲的年青人,卻生是歎氣歎出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長輩姿態,搞得皇帝都不好意思了。皇帝咳了咳,又問:“那這個不重要,還有什麽重要?”明先雪便道:“胡學士博聞強識,之前在喬鬆殿的時候看出裏頭有異,有一個不尋常的陣法,才篤定了太後乃是妖邪。但太後身份貴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所以一直未有言明。如今此妖已去,鄙人以為,當務之急是先把方丈和國師召集進宮,共商破陣之法。”狐子七卻覺得好笑:看來他又想用避重就輕的手法來蒙混過關,真沒想到這樣竟然也能糊弄住皇帝?然而,皇帝仍然盯著明先雪,不依不饒地問道:“不過,明先雪,你就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吧,這也不過一口氣的功夫,不會耽誤正事的。”狐子七默默好笑,也和皇帝一般盯著明先雪,卻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仿佛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一般。明先雪注意到狐子七的目光,臉上毫無波瀾,回答道:“等陣法破除之後,鄙人自然會給陛下一個答案,但現在,還請皇帝以國運為重。”皇帝如果會以國運為重,就不是昏君了。他正想繼續追問,明先雪卻繼續道:“以胡學士的觀察,喬鬆殿的陣法會吸納國運,更會影響皇族子嗣,損傷陛下的陽氣。”皇帝一聽,渾身一震: 他能不在乎國運,但不能不在乎龍根啊!皇帝忙問狐子七:“我……我的‘那個’……和那個陣法有關係嗎?”狐子七看了明先雪一眼,配合地點點頭:“是的。”皇帝龍襠一緊,立即拍板,說:“立即宣召國師和方丈麵聖!”在等候二人來到的時候,皇帝疲憊地先去眯一會兒。狐子七則和明先雪坐在外間候著,一邊閑談。狐子七問道:“不知要等多久?”“相國寺在京郊,一來一回的,要費一陣子功夫。”明先雪頓了頓,又說,“倒是國師長期在宮中的蓮華殿修行,應該一會兒就到了。”狐子七有些好奇,低聲問道:“我在宮裏日子也不短了,怎麽從沒見過這個國師呢?”明先雪回答道:“老國師前些日子歿了,新國師是其子,孝期剛滿,才剛入宮沒幾天。”狐子七卻道:“國師也是世襲的呀?”明先雪低聲問道:“你還記得司文庵嗎?”“記得,你說過的,本朝有兩個聖地,相國寺主祈福,司文庵主卜算。但因為先帝的緣故,司文庵覆滅了,太後附身司文庵庵主之女入宮禍亂朝綱。”狐子七道,“這和國師有什麽關係嗎?”“司文庵滅了,但國家還是需要卜算解厄之人。”明先雪緩緩道,“先帝廣招天下玄術世家,最終選定了京師齊家。齊家的人玄術了得倒是其次,更勝在說話柔和,不會像司文庵庵主一樣損傷先帝顏麵,而且對太後也十分恭順。”“明白了,就是玄術不咋地,馬屁拍得溜。”狐子七頷首。明先雪輕咳兩聲,接著解釋道:“先帝和太後都不希望再有一個像司文庵那樣獨立的存在,因此設了國師一職,讓他在內宮的蓮華殿修行,以便隨時聽候皇室的差遣。”“國師既然在內宮,時時都能見著太後,難道也沒看出什麽端倪?”狐子七撇眼往明先雪身上看,“你這小孩兒知道太後不對勁,這也罷了,你本是有玲瓏心的人。但就是皇帝都能看出太後有問題,偏偏國師沒看出來?”明先雪笑道:“我剛才才說了,齊家人比較柔和。”“原來如此。”狐子七點點頭,又用手托著下巴說道,“至於方丈麽,他的性格就是不願意輕易懷疑別人。盡管太後看起來有些不對勁,但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方丈也不願意‘小人之心’……就像他對你一般。”明先雪聽到最後一句話,眉毛輕輕一抬,沒有多講什麽。卻在這時,內侍的聲音突然響起:“國師求見。”二人目光都轉向了門口,隻見這位新上任的國師步入殿內,身著一襲朱紅道袍,長袍的下擺繡著祥雲紋,不染纖塵,當胸繡四爪金蟒,金光熠熠,袖邊暗八仙紋,精致華貴。觀其麵目,卻是十分年輕,一張娃娃臉,不太撐得起這一身華衣美服的樣子。國師見了明先雪,便是作揖:“齊厭梳見過公子雪!”明先雪還禮道:“國師大禮,鄙人不敢當。”齊厭梳卻道:“公子雪乃是皇族,人品貴重,怎麽當不起呢?”說罷,齊厭梳又對狐子七作揖拜見:“想必這位就是胡大學士了。見過胡大學士!”狐子七倒不謙虛避讓,挺著胸膛接受了國師的行禮。狐子七知道明先雪不愛說謊,也免得叫他費神避重就輕地描繪,他徑自滿嘴胡言地對齊厭梳說:“那狐妖附身太後,禍亂朝綱,被我和公子雪發現了端倪,便設計陷害。幸得公子雪法力高強,將狐妖驅逐。您先卜算一回,看我們說得可有什麽遺漏?待會兒皇上問起,也好回話。”齊厭梳聽得這樣的秘聞,也是震驚了一瞬,但很快回過神來,叫來童子,取過羅盤,口中念念有詞,閉上眼睛,手指輕輕地彈動,開始拈指卜算。過了一會兒,齊厭梳拍著羅盤,說:“果然是這樣啊!”狐子七無語:小齊啊,你的羅盤都沒動呢,摸魚也別太明顯哈。齊厭梳又拿起龜殼占卜,握手裏搖兩搖,根本沒有溝通天地,直接把幾個銅板摔出來,叫童子展開紙張,提筆就要寫卦象解釋,又問狐子七:“那狐妖是什麽形容?如何遁逃?”狐子七說:“道行大約是千年罷,也是有八尾的……”齊厭梳按著狐子七說的,一字不差地記錄下來。狐子七挑眉,說:“國師,你不用算一下?核實一下?”“剛剛不是算過了嗎?”齊厭梳寫好之後,吹了吹未幹的墨跡,笑嗬嗬地說,“胡大學士和公子雪說的,肯定不會有錯的!”狐子七想了想,卻忽然玩心大發,故意說:“錯了,錯了,剛剛記錯了,那狐妖不是千年,應該是一千兩百年罷。”說著,狐子七好笑地打量著齊厭梳,似乎想看齊厭梳會怎麽應對。齊厭梳大筆一揮,直接在“一千年”後加了“又兩百”幾個字,便說:“如此便對了。”狐子七好笑道:“怎麽?國師不是算過了?怎麽跟著我們的說辭而變化呢?”齊厭梳麵不改色地回答:“很簡單,我也跟您一樣,一開始記錯了。現在經過您的提醒,我已經糾正過來了。”說完,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堆銅錢:“兩位大人需要什麽卦象,我都可以擺出來。”狐子七:……我總算知道明先雪說齊家的人性格比較柔和是什麽意思了……卻是此時,皇帝從裏頭步出。隻見他因今日吃過妖藥,又遭逢變故,人現在看起來還是懨懨的。齊厭梳忙拜見皇帝。皇帝擺擺手,接過齊厭梳帶上來的卦象解釋,微微頷首,其實他對太後是妖怪的事情也不太在意了。他隻問:“胡學士說,太後的妖法會損傷朕的龍……龍那個,是否是真的?”聽得皇帝這半遮半掩尷尷尬尬的,齊厭梳愣了一下,似乎在消化皇帝的含蓄提問。狐子七給齊厭梳一個眼色:“喬鬆殿裏有能損天子陽氣的陣法……”這話十分含糊,齊厭梳聽著這提示,又看著皇帝那憋悶的表情,突然一個福至心靈,竟然意會過來,拈起手指一陣毫無誠意的摸魚卜算,翻著白眼念念有詞道:“喬鬆殿內有蟲蛆,竟令龍根變龍須!”皇帝聽到“龍根變龍須”這一句,臉都綠了,一時羞惱嗔怒:“放肆!你說什麽!”齊厭梳一臉茫然:“臣也不知道臣在說什麽啊!剛剛臣是被先祖附體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呢!”說著,齊厭梳左望右望,“臣說了什麽啊?”皇帝:“……嗯,算了。”言談之間,又聽得外頭報說:“相國寺方丈到!”聽到方丈到了,狐子七和明先雪才真正肅然了幾分。方丈穩步進入殿內,今日麵聖穿得倒是隆重,著黃僧袍,披紅袈裟,頸上掛著一串念珠,手持鎏金十二環錫杖,走到皇帝麵前,雙手合十,拜見天子:“陛下,老衲來遲,還望陛下恕罪。”“快起來吧。”皇帝忙令方丈起來,又把剛剛的事情說了一遍。方丈驚聞變故,也是十分心驚,自責地說道:“如此妖邪在宮中多年,老衲竟然都沒有察覺到,縱容妖孽擾亂國運,實在是老衲的罪過!”狐子七見狀,忙安慰道:“方丈大師,此事非你之過。那妖邪狡猾異常,隱藏得極深,被她蒙蔽多年的也不止你一個。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把喬鬆殿裏的法陣給破了,再談其他。”如是,皇帝、國師、方丈、明先雪和狐子七都一並去了喬鬆殿。無論是國師還是方丈,都曾去過喬鬆殿拜見太後,雖然隱約感受到氣場有些異樣,但始終沒察覺到任何不妥。如今再去一次,在狐子七的提示之下,才看出地板磚石的異樣。國師和方丈順著狐子七的指示,總算察覺磚石上刻著複雜的紋路,若不細看,幾乎會誤以為是歲月的痕跡。狐子七解釋道:“這些磚石並非隨意鋪設,而是構成了一個古老的法陣。這法陣精妙無比,能夠聚集並轉化國運之氣。”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那狐妖正是利用了這個法陣,暗中吸收國運,以此來增強自身的修為。你們看這紋路,其實是一種古老的符咒,能夠將國運之氣引導至此,再被狐妖所吸收。”眾人聽得目瞪口呆,這種奇妙的法陣和妖術,他們聞所未聞。國師齊厭梳和方丈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和疑惑。齊厭梳忙對狐子七說:“胡大學士博學多才,令人欽佩啊!”狐子七擺擺手,笑道:“也沒什麽,隻是恰好看書的時候看過罷了。”齊厭梳又說:“胡大學士莫要謙虛了!您的才學如此過人,此後事業必然會像鍋上的死魚一般蒸蒸日上!”狐子七:……好晦氣的馬屁。方丈卻對這些場麵話毫無興趣,隻是臉色凝重問道:“那這法陣可有什麽破解之法?”“要破解此陣,說難也不難。”狐子七指著地板上的磚石說道,“這些磚石不僅僅是磚石和刻紋的鋪設,更是通過上古靈狐之力相互連接,形成了一個氣運循環。”他頓了一頓,接著說:“要破陣,必須找到這個循環的弱點,也就是陣法的‘眼’。應該是一塊特殊的磚石,控製著整個法陣的能量流動。”狐子七蹲下身,用手輕輕觸摸著每一塊磚石,感受著靈狐之力的脈動。“這塊,”狐子七突然停下,指著一塊顏色略深、刻有特殊符文的磚石說,“這就是陣眼。”方丈不覺欣喜:“若這麽說,隻要破壞了這一塊磚,便能破陣了?”狐子七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這個法陣極為複雜且強大,破解絕非易事。陣眼承載著上古狐族的神力,還有這些年來妖狐吸納的國運龍氣,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反噬,危及破陣者的生命。”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要破解這個法陣,需要深厚的法力,更需要無比的勇氣。因為,即使成功破解,也可能會對破陣者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聽到“引發反噬,危及生命”和“不可逆轉的損傷”這樣的言辭,齊厭梳挺身而出,慷慨激昂地說道:“若是為了江山社稷,舍我一身又如何!”說著,齊厭梳舉起手中的羅盤,開始念咒並轉動羅盤,似在以他的法力破解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