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明先雪的眼睛很快閃過一抹亮光。他露出一個笑容,一個明媚得和他極不相稱的笑容。“你也太不謹慎了。”明先雪笑笑,“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就應該跟我說,你把從前的事情都忘了,傻狐狸。”第59章 七日之後聽到明先雪這麽說,狐子七竟然也不慌,愣神須臾,卻是一顆心瞬間落回肚子裏。狐子七臉上綻出一個笑容,說道:“我不謹慎嗎?我看你才不謹慎吧!居然頂著自己原來的臉在上界亂晃,也不怕被人認出你是墮仙?到時候,被雷劈了,我可再也不幫你擋了。”如此,二人把話說開,明先雪也不繼續柔弱扶牆了,而是拉著狐子七的手,輕聲說:“我怕忘了你,又怕你忘了我。隻能出此下策了。”狐子七聽著明先雪的話,緊緊回握住明先雪的手,說:“我怎麽能忘了你呢?”然而,明先雪似乎還在糾結,說道:“但你既然能忘情飛升,可見是斬了和我的情緣的,這麽說來,你終究是不那麽喜歡我。”狐子七差點想說:我能飛升,是被你強行催化的!至於飛升忘情,那是我沒提防,不知道上來了就會忘情!我若跟你一樣早有準備,我也寧肯做一具無心白骨,也不飛上來!你要我怎麽說?毒娃娃,你別鑽牛角尖!!但仔細一想,毒娃娃的心眼比針尖都小,這尺寸拿來縫衣服都嫌大,不用來鑽牛角,也沒什麽別的用途。狐子七又釋然了,和解了。千年狐狸心眼就是要大一些,別跟小娃娃計較。狐子七柔聲說:“前塵往事,俱往矣,我們都別提他。我隻知道,如今我的心屬於你,隻愛你一個,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狐子七這邊是情話如不要錢一樣滿天飛撒。明先雪聆聽著這甜言蜜語,目光卻緊緊鎖定在狐子七胸膛內那顆躍動的心上,沉默不語,思緒萬千。狐子七感到明先雪的手一片冰涼,便細細替他搓暖。明先雪垂眸苦笑:“不用忙了,我已成邪異,這身骨是捂不熱的。”狐子七抬眸,訝異道:“你真的棄絕仙途了?”明先雪淡聲說:“我這性子,大約也不適合上界。”他深邃的目光緊鎖在狐子七的臉上,似乎在尋找著什麽答案,“因此,你……”狐子七一下明悟了明先雪的未盡之語,毅然握緊他的手:“莫說是你,這上界我也是呆不住的,我隨你下界私奔罷!”明先雪差點壓不住嘴角要翹起的笑意,強行滿臉寫滿不安:“你修煉千年,曆經磨難,好不容易才飛升成仙,就能因為我而舍棄這大好仙途呢?我決不能叫你做這樣的事情!”狐子七聽得差點要翻白眼:你就裝大度吧!我要是拒絕你,你綁都要把我綁下去!狐子七忙柔聲說:“怎麽會是強求呢?其實,我也頂討厭這上界,這兒的人比凡間的還可恨。”明先雪卻細聲說:“原來,你是這麽不喜歡上界的?”狐子七聽明白了:毒娃娃的意思是,我是討厭上界才想走的。如果我喜歡上界,就不跟他走了。狐子七真的想敲敲明先雪的腦袋,看看裏頭到底是什麽構造。狐子七卻知道,此刻隻能順著他,又說道:“上界卻也有好的地方,光是這仙氣滋養,就是別處沒有的,又比如仙雞就不錯。”說著,狐子七眯眼笑道:“不過,對我而言,你在的地方才是仙境!”明先雪聽到這話,眉頭才微微鬆開,卻又扭擰道:“隻怕你跟我下去了,以後也是要後悔的。”狐子七知道明先雪是在鬧別扭,忙細細地哄道:“我怎麽會後悔呢?我的心已經是你的了。”聽了這話,明先雪反而更顯沉重,越發高興不起來。狐子七又說道:“我現在就和你訂婚契,讓天地作證,那就算以後後悔,也來不及了。”聞言,明先雪竟然輕鬆了一些。大抵明先雪還是喜歡這種客觀條件的製約真正在狐子七身上加一把鎖,他才能安心。明先雪深深地看了狐子七一眼,似乎在確認他的決心。狐子七無奈一笑,舉起手指,正要歃血寫婚契,卻被明先雪握住手指,不叫他行動。狐子七不解地看著明先雪。明先雪說道:“你我的婚事豈能這樣潦草呢?”狐子七也知道,明先雪也是一個很講儀式的人。狐子七便道:“好,那我們就正經辦婚事。”明先雪聞言歡喜:“七日之後,我們相約雲門,我正兒八經地來迎你過門。”約定在雲門,也是很合理的。這雲門,是一道天然界限,將天界與下界隔絕開來,各相安好,互不侵擾。商議既定,狐子七便先送明先雪到雲門。雲門巍峨聳立,仙氣如輕紗薄霧般繚繞其間。透過門扉,隱約看見厚厚的雲層翻滾湧動,如海如洋,浩瀚無垠,將那下界的風光,遮擋得嚴嚴實實,無法窺見分毫。來到門前,明先雪轉身對狐子七說:“不必相送了。待七日之後,你我再見。”狐子七笑答道:“好。”明先雪聞言也一笑,但眉眼裏還帶著幾分憂思。狐子七大概也知道他想什麽。這情況倒有點像當初他們在人間大婚。也是婚前分別,再度重逢,卻幾乎是天人永隔。明先雪猶如一個得了糖果又沒兜放的孩子,那般開心又惶恐。他看著狐子七,眼神閃爍著斷裂琉璃般的光芒和脆弱:“你的確會來的罷?”狐子七知道明先雪的心病,忙說:“當然!我可以發誓”“那倒不必。”明先雪輕聲笑道,把手指放在狐子七唇上,“我就信你最後一回。”“最後一回……”狐子七品著這四個字。明先雪握起狐子七的手,溫柔地吻過他的指尖。這種溫柔而粘膩的動作,從前總讓狐子七冷汗直冒。但如今,狐子七卻不怕了。狐子七伸手掠過明先雪冰涼的唇:“我必不負你。”像是沒想到狐子七是這樣的反應,明先雪微微一怔,眼中的冷光被一股溫暖的力量所融化,蒙上一層淡淡的水汽,如萬千深情在眼眶中凝聚,柔潤得仿佛能夠滴出水來。看著這毒娃娃似哭非哭的樣子,狐子七越發心猿意馬,恨不得今天就徒手捏一個花轎跟他私奔。管什麽八抬大轎、三書六聘!咱們野狐狸不在乎這些!然而,明先雪雖然禽獸,卻也衣冠,是不肯這麽倉促的。狐子七也願意由著他。明先雪深深看了狐子七一眼,才跨步走出雲門。雲門外的雲層看似厚重,但當明先雪一腳踏上時,雲層卻如同虛幻之物一般瞬息凹陷。狐子七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體驟然下墜,瞬間淹沒在層層雲海之中,不見蹤影。狐子七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所謂相思,自是從分別一刻,雜草叢生。別過明先雪,狐子七回到“倆狐狸洞”,又可巧看到東源。東源左望右望,問道:“那個裝模作樣的邪異呢?是不是跑了?”狐子七好笑道:“你別對他這麽大敵意。他有時候行事是有點古怪,但倒沒什麽壞心眼兒。”東源卻急聲道:“你還說他沒壞心眼兒?你可知道平舞君昨兒個死了?”狐子七一怔,心想:真的嗎?那是好事啊!狐子七撇嘴道:“那平舞君為非作歹,早該死了。”“是麽?”東源愣了愣,他顯然不知道平舞君的惡名,隻當平舞君是一名尋常仙君。狐子七卻繼續問道:“你怎麽突然說起這事兒?”東源這才回過神來,繼續說道:“昨天平舞山的仙侍發現平舞君斃命,看起來像是被邪異所殺。平舞君剛死,你的那個邪異朋友就不見了,可見這件事和他脫不了幹係!”狐子七心想:我也覺得和他脫不了幹係。然而,狐子七還是說:“無憑無據的,你怎麽這麽說他?”東源聽著狐子七還護著那個邪異,便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可別被他那楚楚可憐的樣子給騙了!”狐子七無奈:我一成了仙的千年狐狸,怎麽會被如此拙劣的表演給騙了呢?我單純就是好這一口。狐子七也不好跟這三百歲小孩解釋大人的世界,便道:“唉!你不懂!”東源越發覺得狐子七被邪異迷惑了,又惱又急,咬牙切齒:“你不信我也無妨,他越界而來,謀殺仙君,必遭天罰!七日之內,天雷必降。”聽到這話,狐子七方悚然一驚:“七日之內,天雷必降?”狐子七這才明白,為什麽明先雪這麽愛自己,這麽疑心惶恐、患得患失,卻非要把婚期定在七日之後。原來……明先雪是想一個人挨過天罰過後,才來和自己成婚。想通這一點後,狐子七心疼不已。他不知道便罷了,若知道天罰要降臨,他豈能裝作若無其事,留明先雪一個人在下界挨雷劈呢?狐子七緊張道:“果然如此?我必得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