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辦法再繼續和邢恕待在同一個房間裏。“我要回家了,你不要跟著我。”葉西杳在邢恕的沉默中,穿好衣服,拉開門走出了臥室。他不知道邢恕有沒有跟上來,他沒有回頭。客廳裏一片漆黑,但餐廳那邊竟然亮了一盞暖黃的燈,顯得突兀。碎在地上的電視機和燈都被打掃幹淨了,沙發也被清理過,整個客廳都從廢墟變回了一個還算整潔的狀態。他很想無視掉這一切離開,但實現還是沒忍住看向餐廳。桌上擺了一桌熱菜。邢恕說他點的外賣,但那些菜看起來分明是才做好不久。但很快葉西杳就明白外賣送來的是什麽。餐桌正中間放著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他看到那個東西,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忍不住靠近了。上麵有些無理取鬧地畫了一隻圓乎乎的球形小惡魔,一條尾巴繞了幾圈,尖端是顆粉色小桃心。蛋糕上插著蠟燭,22的數字端端正正立在那兒等待被點燃。葉西杳後知後覺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23:55原來他的生日還沒過。他竟然有一瞬間的慶幸,慶幸自己沒有錯過這五分鍾。儀式感對他來說一直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因為葉西杳從小到大做什麽都是一個人,所以也就沒有必要特別計較這一分一秒。但這一刻,多出來的五分鍾好像成了葉西杳的後路,讓他能夠及時反應過來,邢恕留他吃宵夜其實是想陪他把這個生日過完。他正想回頭,邢恕的身體忽然貼著他抱了上來。他手握住葉西杳的手指,歎氣說:“戒煙的時候把打火機順道扔了,求你消消氣,借我個火。”“……嗯。”對葉西杳來說,用魔氣點燃一支蠟燭不算什麽難事。蠟燭點燃的時候,邢恕關掉了餐廳的燈。“葉西杳,你剛才說的所有話,我都聽清楚了,我想了想,也認為你說的很對。從你的角度看起來,我的確充滿了陰謀。”邢恕貼著他的耳根,說,“你設身處地考慮我的立場,分析得很對我為什麽要執著於你的諒解,為什麽要留在你身邊,為什麽在這麽緊急的時候,非要和你一起吃夜宵,幫你過生日,為什麽你不需要魔氣的時候我也要親你抱你。這些事,追究起來,就不像一個驅魔師該做的。”葉西杳沉默地看著眼前蠟燭的光,一閃一閃的,像他的心跳。耳後邢恕的聲音很輕,不帶任何辯駁的嚴肅,仿佛隻是在跟葉西杳說著什麽親昵的悄悄話:“但你從一開始就弄錯了一點。”葉西杳現在根本沒有一點想繼續對峙的意思,他悶悶道:“那你跟我解釋,我講道理的。你說得對我就聽。”“好,我跟你解釋。”邢恕笑說,“很簡單,你最開始就不應該站在驅魔師的立場來想這個問題,你要站在一個人的角度,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想想……葉西杳,你願意和一個人牽手接吻擁抱,無關任務,脫離驅魔師與魔物的關係,沒有利用和欺瞞,控製不住自己想留在對方身邊,會是什麽原因?”葉西杳剛要張嘴,邢恕先說:“算了,你還是別站在自己的角度。我怕你說你是因為餓了。”葉西杳:“……”他真的差點那樣說。邢恕再次開口,為了避免葉西杳聽不明白,這下他直截了當,說:“忘掉我是一個驅魔師,單純作為一個人來說,我對你所做的一切其實隻有一個原因。葉西杳,我喜歡……”葉西杳忽然抓緊他的手,說:“等等,蠟燭都化掉了。”“我說喜歡你,我在跟你說我喜歡你!”邢恕氣得想低吼,掰過葉西杳的臉,重重親在他的嘴巴上,“你行行好,別看那根破蠟燭了,看我吧,反正我現在跟那個蠟燭一樣火燒眉毛腦袋冒煙,馬上就要化了。老實說,自從喜歡上你之後,我就忘了自己是個什麽東西,還他媽什麽驅魔師,我真不敢當。現在每次安全局問我任務什麽進展,我都得想著怎麽在他們麵前裝出一副和你不熟的樣子,免得他們以為我被你引誘得色令智昏……罷了,這件事我還真不能反駁。”邢恕劈裏啪啦說了一堆,中心思想就是他喜歡葉西杳,喜歡得要死,喜歡得腦袋冒煙。葉西杳控訴的那些事情,邢恕做得的確很有問題,充滿了讓人猜忌的空間。說他企圖利用葉西杳幫忙消解戮魔陣的魔氣,完全合理。但隻要邢恕喜歡葉西杳,那問題就有了新答案。戮魔陣算什麽東西。親他抱他纏著他單純就是因為喜歡他。還有什麽會議,什麽不得了的大惡魔,對邢恕來說都得為葉西杳讓步。生日重不重要?邢恕的生日不重要,但葉西杳的生日重要。葉西杳在22年前9月10日這一天被鹿城的福利院收養,他成了人類的一員,他在人類社會有了歸屬感,他在這片土地成長。所以22年後的今天,邢恕才能和他一起對著這根蠟燭掏心掏肺。所以這麽重要的時刻,邢恕當然要留在葉西杳身邊。好了,邢恕把口水都說幹,一切都說明白了。他想,現在葉西杳不會傷心,也不會再懷疑自己被利用,不會怕邢恕對他有什麽別的隱瞞。告白以後唯一的苦惱就是不知道葉西杳會怎麽回答。如果葉西杳不喜歡他,那邢恕也不會矯情,還是給葉西杳當食物,葉西杳要多少他給多少,葉西杳願意留用多久他就為葉西杳活多久。如果葉西杳也喜歡他……媽的,葉西杳要是喜歡他那還有什麽好說的,直接吃蛋糕!可惜葉西杳聽完邢恕的告白後,什麽答案都沒給。他背對著邢恕來了句:“還有30秒就零點了,我還沒許願。”邢恕:“……?”葉西杳:“25秒。”邢恕抓著他的手,四隻手合在一起做出許願的姿勢,氣得直磨牙:“趕緊許願,小祖宗。”他等著葉西杳許完願就給他一個答複。雖然誰也不會真的相信一個生日願望能帶來什麽奇跡,但人的心理總歸想要有個期待。邢恕理解。但葉西杳卻遲遲沒有說出願望。“還有10秒。”邢恕以為他是想不知道許什麽,就說,“想不出來就許個高興的吧。”就在邢恕以為葉西杳會隨便許一個健康快樂幸福之類的願望作為結束時,他聽到葉西杳說:“你真的喜歡我。”“真得不能再真,喜歡得不能再喜歡。”邢恕下意識便回答。可他說完,才發現葉西杳已經自顧自吹滅了蠟燭。整個屋子都暗下來。邢恕這才明白,葉西杳那句話不是在問他,是在許願。葉西杳在許願邢恕的告白是真的。他希望邢恕沒有騙他。他希望邢恕真的喜歡他。這……什麽意思?邢恕的腦子就像忽然生鏽了一樣,變得不太好使。該死的電話非得在這個時候響起,他想掛,但葉西杳按開了燈,小聲說:“你接啊,萬一是重要的事。”說完,他就開始低頭切蛋糕。從背影看不出什麽情緒,好像葉西杳挺從容淡定的。邢恕跟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一樣,葉西杳叫他做什麽就做什麽。然而電話剛接通,葉西杳忽然轉過身,踮著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跑開了。邢恕喉嚨一燥,剛想去追,電話那頭傳來了駱以極的聲音。邢恕按捺住狂熱的呼吸,維持最後的平靜。他發現,桌上的蛋糕被葉西杳切得亂七八糟。看來小壽星並沒有邢恕以為得那麽淡定。那頭的駱以極催邢恕趕緊到安全局去。邢恕有些心不在焉:“哦,哦,行,嗯,可以……對了,你吃蛋糕嗎?”駱以極莫名其妙:“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邢恕:“行,給你帶一塊兒。”駱以極:“。”第45章 駱以極沒有吃到邢恕的蛋糕。嚴格說起來,他這一整晚根本沒有見到邢恕本人。向來脾氣平和的駱以極難得一見的發了火,在這場聯合驅魔戰略會議上當著所有人摔了手機因為他已經給邢恕打了起碼十通電話,每次邢恕都說“在路上了”“來了別催”“還有一個路口”“隨你信不信但我兩個小時前就他媽出發了”。這場會議相當正式,來的不僅是他們安全局的人,更有聯盟政府秘密安排的特派員。他們聚在一起的目的當然是協作驅魔,包括葉西杳的事情,本來也打算今天一並解決。幾十個人坐在會議長桌前麵麵相覷,隻為了等邢恕一個人。其實邢恕平日裏就習慣怠慢他們,行事作風出其不意,他驅魔是毫無爭議的厲害,但做人可能差點勁,所以大家在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邢恕會遲到的準備。可是,當他們從頭天夜裏十一點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六點太陽當空照的時候,事情就微妙了起來。能力強的人多少都有點異於常人的難搞之處,但像邢恕這樣招人恨的混蛋那確實是萬中無一。他放了所有人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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