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幾位複位心切的老臣談起對敵戰略,鍾曦忽然接到宮婢的消息,說禦膳房的山楂包子蒸好了,於是便歉聲著起了身,轉頭卻往燭英殿的方向走去。“衣裳都給他換了?”婢女望著鍾曦那副眉梢帶笑的俊采模樣,不由羞紅了臉低下頭去:“回殿下,已經替十三殿下淨過身了,也……也依照吩咐換上了衣裳……”鍾曦拍了拍她的肩,微笑著踏進門:“舊的那套先別急著扔,我還有用。”他走進內屋,掀開床前那道杏色鳳繡簾幛。隻見夕陽曬著偌大的一張檀木床,上邊的人影卻小小地蜷在角落裏,露出一截細瘦的小腿來。“小十三,日頭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鍾曦坐在床沿,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和從前一般笑著在鍾淳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怎麽,幾個月不見,脾性長了這麽多?還在生三哥的氣?”“都一天一夜沒吃飯了,給你帶了山楂包子,吃不吃?吃飽了再繼續睡怎麽樣?”他拿起一個冒著熱氣的包子,低頭咬了一口,故意發出咀嚼的聲音:“嗯……真香……真甜……連汁都是甜的……”然而,床上的那個身影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轉過頭,露出一個幽怨的眼神來,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撓著腚抱怨地發牢騷。他的小十三隻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安靜得像變了一個人。鍾曦吃掉了手上的包子,默不作聲地爬上了床,一把將角落的人給摟進懷裏。鍾淳的呼吸很淺,若不是他還睜著眼,會讓人以為他早已睡著了。“小十三,三哥同你講個故事好不好?”出人意料的,鍾淳竟然小幅度地搖了搖頭,表明了拒絕的態度。鍾曦見狀不僅不惱,反而笑著摟緊了他:“不想聽故事啊,你以前在學堂可喜歡聽故事了,還記得嗎?”鍾淳雖然聲息微弱,但身體卻仍然有種充滿著生命力的溫熱,散發著一股幹淨而討人喜歡的味道。鍾曦眷戀地去聞他後頸上的皂角香,仿佛抱著的不是小十三,而是自己依舊陽光明媚的過去:“以前徐夫子罰你抄經的時候,你就喜歡纏著我讓我給你講故事,但真又說起那些‘人麵鳥’、‘鬼哭嬰’的事兒,你又嚇得哇哇大叫,捂著我的嘴巴讓我別念了,嘖嘖嘖……膽子真是比老鼠還小……”“從什麽時候開始膽子變大了?連闖火海救人的事兒都做得出來,你是英雄嗎,就學別人逞英雄,嗯?”鍾淳感覺到有雙手在自己肚子上摸來摸去,不由忍不住地開口道:“……三哥,你殺了我吧。”鍾曦挑起了眉,手上卻不動聲色地將那裏衣的結帶給解了:“現在連死都不怕了?”“不然……你就把我放了。”“不可能。”“……”鍾淳感覺衣裳忽地一鬆,緊接著臉就被扳了過去,對上了鍾曦那雙晦暗的眼:“小十三,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他全身一僵,抿了抿嘴,聽見他三哥說:“這裏是燭英殿,是皇後……”鍾曦低聲加重了語氣:“……侍寢的地方。”鍾淳原先還未反應過來,等到他三哥開始脫他衣裳時,才緩緩瞪大了眼,語無倫次道:“鍾曦!!你……你被那什麽蠱毒傻了!?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你瘋了!……”“噓,小十三可得小點聲,若是一會讓那些老骨頭發現你在這兒,必定又得長篇大論地訓斥我幾個時辰了。”鍾曦麵上勢在必得的微笑直到將鍾淳裏衣褪盡的那一刻消失了。而鍾淳在看見那婢女究竟給自己穿了什麽之後,方才死水般的平靜也蕩然無存了。他指著自己身上那件鵝黃芍藥肚兜,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要殺要剮就算了!你……你給我穿這種東西來羞辱我!!?”鍾曦的目光根本不在肚兜上,他死死地盯著鍾淳的脖頸、手臂、腰際……上邊竟早已遍布了深深淺淺的吻、痕和淤青。單是望著,就能想象出一雙大手是如何將腰一點點環緊,又是如何在上麵留下失控的指印……更何況那些情難自禁的痕跡根本不止一場性、事所能留下一股強烈而不甘的妒火直直燒上心頭,但到底是自己先拱手讓人,連半分怨由都怨不得別人。鍾曦雙目發紅地握住了鍾淳的肩頭,不顧他吃痛的叫喊,逼著他回話:“……說,你究竟讓張上了多少回?”第86章 棠棣(四)見鍾淳一副被嚇傻了的模樣,鍾曦更是氣得牙癢癢,不知是在痛惜還是懊喪,惡狠狠地捏著他的下巴:“……不知廉恥,張若是早年娶妻生子,隻怕兒子都快趕上你的年紀了。”“怎麽,你在床上是不是還得喚他一聲‘爹’!?”鍾淳反應過來,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然而心口卻好似被人插了一把軟刀子,刃尖都爛在裏邊糊成一團。他奮力推開鍾曦,不知道這人究竟發的哪門子瘋,委屈地罵道:“滾!!不關你的事!!你有什麽資格提張的名姓!!唔!”鍾曦捂著鍾淳的嘴,將他結實地壓在身下,那雙眼中有恨、有怒、有欲、亦有情……他原先隻是起了些戲弄之心,想要看看小十三發覺自己穿肚兜時暴跳如雷的表情。可誰知這左一句“張”右一句“張”,卻將他內心隱忍了數十年的千百種情緒一並激了出來。“……你以為你那好丞相是何等聖人不成?以為止戈收兵,高拜廟堂便能洗清他身上的冤孽?”“哈……小十三,三哥告訴你,他打仗時殺過的人可比你這輩子見過的人都多……所幸有因果報應,他這條命馬上就要到頭了……”鍾淳隻當他在說瘋話,全身卻驀地一僵。微涼的唇堪堪擦過他的嘴角。“……你、你說張不是聖人,你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鍾淳抿了抿嘴,掩飾心底的害怕:“你騙了父皇!騙了我!騙了所有人!!為什麽放著好好的逍遙王爺不做,非要同般若教一道去做傷天害理的事!!那些中了死生蠱的將士也是活生生的人呀!!你卻縱容教眾將他們煉成不人不鬼的走屍……簡直、簡直是!……”鍾曦勾起一邊嘴角,歪著頭道:“簡直是什麽?”“……”“簡直是‘喪盡天良’,簡直是‘泯滅人性’?”麵前之人的語氣同從前一般輕快,尾音還拖著股懶洋洋的調,仿佛剛從哪家秦樓楚館的床上爬起來一般。這是鍾淳熟悉的三哥,但似乎又全然陌生了。“他們是我的將士,為我所用是天經地義的。況且,比起讓他們生生痛死,這般無知無覺地死法應當算得上是一種恩賜了,不是嗎?”鍾曦動作很輕曼,手指沿著鍾淳的脖頸一寸寸地往下按,像愛撫著一隻受驚的寵物,但又帶了些漫不經心的欲、望:“小十三你就這點覺悟,還當什麽皇帝?皇帝要做的事可是比這些更‘喪盡天良’呢,到時候你可怎麽辦?”鍾淳覺得心裏好像鑽進一條蛇,正將他一點點地纏緊,脊背不停地抖,手心背後都是冷汗,就連腦海裏也是一片空白。他實在想不通,他和三哥隻是幾個月未見而已,他還給他寫了信,想著那人在江南會是怎樣的風景……怎麽一轉眼,三哥就好似變成了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一樣!!“你上學時不是一直和夫子說以後想當王爺嗎?以後三哥當皇帝,小十三就當王爺,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想吃什麽就吃什麽,這樣不好嗎?”鍾曦的指尖移至胸口,隔著布料忽然狠狠地掐住那一點,感覺到鍾淳身子電般地一顫,口中“啊”地痛叫出聲,笑了:“……隻不過,小十三可要好好地伺候三哥,一直這樣乖乖的,別想動什麽歪心思。”“小十三乖乖的,三哥疼你”鍾淳瞪著眼睛看鍾曦,慢慢癟了嘴,猝不及防地嚎啕大哭起來:“……你不是我三哥!!我三哥不會這樣對我的!!你滾開!!你不是我三哥!!”他一邊大哭,一邊用腳去踹鍾曦,當真受了天大的打擊一般,口中反反複複就是那幾句:“你不是我三哥!!你走!!你把我三哥還給我!!!”“你走!你走!!我要我三哥!!……”鍾曦心如鐵石地看著鍾淳撒潑似地哭鬧,但當看見他哭著哭著,突然竄出一道青蟲似的大鼻涕時,終是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分不清這小十三究竟是裝瘋還是真瘋,這一出倒真讓他消了那種性致,況且看著那身別人留下的痕跡,他一時半會也下不去手,真要“霸王硬上弓”也得再把人養上幾日。最好是養到他心甘情願為止,來日方長……“好了,好了,三哥在這兒呢,小十三別哭了……”鍾曦替鍾淳將衣裳披上,一時半會找不到手絹,便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他擤鼻涕、擦眼淚,搖身一變,仿佛又成了那日在學堂中給他解圍的好兄長:“先把這山楂包子吃了啊,原本給你備了三個的,方才被我吃了一個,現在隻剩兩個了。”他笑眯眯地道:“喏,你若是不吃,我便把這兩個包子拿出去喂貓了。”“……真不吃?那真是太可惜了……若是有朝一日張帶軍打進宮裏來,隻怕隻能看到一個瘦得隻剩下骨頭的醜八怪了!”鍾淳聞言終於有了些反應,眼睛通紅地伸手拿了一個已經冷掉的包子,重新縮回角落,警惕地放在嘴邊咬了一口,隨即低著頭狼吞虎咽起來。鍾曦撐著頭看他吃東西,一邊看,一邊一下一下地撫著鍾淳的背,望見他長長的睫毛抖了好幾下。“小十三……”他看著鍾淳許久,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其實啊,三哥不是你的親三哥。”……*李廣平借著燭火攤開一卷羊皮地圖,目光炯炯地盯那朱砂醒目標記的幾座城池,擰起了眉:“娘的……這些反賊真是要反了天了,看來那群淮南的地方長官當真是沒腦子,別人煽風點火幾下就立馬積極地主動送上門給人當槍使,怪不得這些年天災人禍不斷,這日子能好過嗎?”“沈長風這小兔崽子去了這麽久還沒個消息回來,也不知是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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