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各斯,去吧。你長大了,得有份自己的事業。”肖磊撐起身子,和他臉對臉:“那你等我嗎?”黎英睿沒說話,伸手揉他耳廓,溫柔又絕情地微笑。肖磊猛地掐住他下顎,紅著眼逼問:“等不等我!”黎英睿閉上眼睛,順著他的力道仰起頭。攤開雙臂抻長脖子,像是引頸受戮的鷺鳥。這回肖磊徹底瘋了,咬著牙發起狠來。房間裏響起啞啞地哀鳴。沙發的,地板的,空氣的,愛情的,黎英睿的。在這些哀鳴中,肖磊不住地逼問。“等不等!”“等不等!”“就半年...我讓你等我!”黎英睿不說話,隻是破碎著眼睛看他。額角流下汗,溜溜地淌過顴骨的小痣,像一道眼淚。肖磊狠著狠著,忽然就哭了。折下頸子,額頭抵著黎英睿的鎖骨。像頭瀕死的野獸,絕望地低吼。在低吼中爆發,在爆發裏死去。“黎英睿...等我...求你了...說...你等我...求你...”黎英睿緊緊摟著肖磊的頭,閉上了眼睛。他想不明白,自己這輩子說了那麽多的謊話,為什麽這一句如此艱難。嘴張了又張,半晌才氣若遊絲地答應了一句:“...等你。”唇蛇被吮住,灼熱的氣息撲在臉上。肖磊的手臂像鐵鉗一樣,箍得他渾身咯吱作響。-----三周後,d城機場。“瑩瑩和小路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安排好。”“我不擔心他倆,”肖磊拎出行李,關上後備箱,“我擔心你。”“我有什麽好擔心?”黎英睿接過車鑰匙揣進提包,“你不在我還能餓死自己?”肖磊沒說話,抬手摸他的臉。黎英睿微微偏頭,拿臉頰蹭他滾燙的手掌。這時走過一對中年夫妻,眼神詭異地打量著兩人。黎英睿拿下肖磊的手:“走吧,十二點飛,安檢怎麽也得四十分鍾。”兩人並肩往機場裏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你內行李袋裝的啥?是給我帶走的?”“這是我的換洗衣服。送完你去出差。”“放車裏不就得了。”“糊塗了。還以為要跟你一起走來著。”遠處響起模糊的警笛,黎英睿停下腳步,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怎麽了?”黎英睿回過神,笑了下:“我看這天不錯。”國際線安檢比國內多一道,辦理托運前就不準陪同了。一道長長的隔斷,隻開了個單人的小口。隔斷後的世界。隔斷前的離別。肖磊今天穿著件白色翻領短袖,戴了個卡其色鴨舌帽。陽光青春,像返校的大學生。黎英睿上前給他正了下帽子,又給他翻好領子。拍了拍他胸脯:“去吧。”肖磊走到開口處,從前胸貼袋掏出護照遞上去。女警拿過來核對了臉,合上本子還給他:“可以了。”他沒往裏走,而是膠在原地看黎英睿。瞳孔隱在帽簷的影子裏閃動,說不上的可憐。遠處的警笛聲越來越近,催命似的。黎英睿揮了下手,微笑道:“一路順風。”語調輕快,就像熱氣球起飛時地勤人員的告別一樣。肖磊定定看了他半晌。忽然極快地一下,慪氣般扭過頭,大步邁進那個小開口。黎英睿站在原地,呆看著大理石地麵上淒清的人影。站了半分鍾,低頭揩了下眼底,轉身離去。剛出機場門,三個穿著黑短袖的男人就圍攏上來。“黎英睿?”打頭的男人從懷裏掏出證件,“d城公安局經偵第一支隊楊小輝。有些情況要跟你核實,請跟我們走一趟。”黎英睿指了下行李袋:“我帶些換洗衣服,可以嗎?”話音未落,他就被戴上了手銬。兩個刑警一左一右,架著他大步流星地往警車走。臨上車前,他又扭頭看了一眼天。盛夏的天空很藍,是一種炫目的瓦藍。飛機呼嘯著斜衝上天,拉出長長的航跡雲。天氣不錯,喧囂又明亮。適合一場盛大的離別。可惜還不待他看清,就被粗暴地摁下頭,塞進了車後座。【作者有話說】第二部《難言之隱》結束。開啟第三部《執迷不悟》咳咳。第三部開篇就開砍嗷:第一刀《身陷囹圄》。這本總共七刀,都扛住了。(瘋心十四刀你們都扛過來了,我知道你們都是非常禁砍的大寶~)丁狗: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完犢子。公主(要完犢子了)(呼叫丁狗)(發現丁狗比他還早進去)(還他媽是自己主動進去的)(摔手機)ps:最近榜單任務很重。我的舒適區是一周一萬,但前兩周任務都是一萬五。我尋思這人總不能連續倒黴吧,好麽,這周兩萬(掀桌)(而且這章審核兩回都沒過,還改了一下午,氣死我了。)沒存稿,所以寫得很倉促。我努力保證質量,但更新時間可能會亂一點。評論明天回嗷,今天也是愛你們的一天。mua。◇ 第79章 十來平米的審訊室,牆壁上貼著深藍色的防撞軟包。巨大的單透玻璃窗後,放著一張白色三合板辦公桌。桌後坐著兩個刑警,對麵是拷在訊問椅上的黎英睿。他早就沒了當初英姿颯爽的模樣,醜得像在河裏漂了一個來月。穿著藍色的短袖短褲,衣服上印著‘d城拘留所131’的字樣。汗涔涔的臉饅頭一樣腫脹著,眼睛睜不開,像是用刀在饅頭上劃了兩道口。拘留一周,他不停地被提審。白天審晚上也審,還專挑飯半夜點審。睡不了整覺,隻能在訊問椅上零星地小憩。好不容易下了椅子,拘留室環境又差得要命。20平米裏住12個人,屋裏臭得像死了人。他因為身體原因,去廁所有點頻繁。沒想到還因為這個被戴了腳鐐,5公斤重的東西,去廁所一來一回腳踝都磨破皮。他沒怎麽遭過環境的罪,又是極其自尊的人。被這麽對待一周,別說身體狀態,心理狀態都幾近崩潰。更要命,8月份的天氣,腳邊還放了個小太陽烤著。“所以你在明知阿道夫的投資款是毒資的情況下,仍參與將其所得轉入公司經營,並轉為合法收益。”“我不知道。”黎英睿耷拉著頭,把下頰挨在肩膀上,“他告訴我...這筆錢是流資(投機性短期資本)...著急進股市周轉...”“你的同夥是誰。”“我沒有同夥。”黎英睿困極了,上半身往前一點一點,像是有人在後聳他。“阿道夫的資金來路,我不知情。”“你再想想,你有沒有同夥。”“沒有。阿道夫...是董玉明介紹來的...沒有什麽...同夥...”楊小輝耐心告罄,直接問道:“丁凱複是不是你的同夥?”聽到丁凱複,黎英睿意識短暫地回歸了一瞬。堅定地搖頭:“我不認識。”“黎英睿!你現在涉及的洗錢金額巨大,屬於嚴重的經濟犯罪。早一點坦白,還能爭取寬大處理。”楊小輝抽冷一下拍了把桌子,“我聽說你還有個女兒,別讓孩子下半輩子都抬不起頭!”這邦的一聲拍桌響像二踢腳一樣,把昏睡邊緣的黎英睿嚇得一激靈。緊接著他開始大幅度地抖腿,嘴裏斷斷續續地反抗:“疲勞審訊...是侵犯人權的...非法口供...”“少廢話!老實交代你的罪行!”他忽然別開臉,痛苦地幹嘔起來。渾身猛烈地發著抖,背上的藍囚服全汗透了。楊小輝見他這樣,倒了杯溫水。走過去踩滅小太陽的開關,緩和下口氣:“主犯和從犯性質不一樣。隻要你坦白出同夥,馬上就能去休息。你的人生還很長,不要誤入歧途,與黑惡勢力為伍。”黎英睿看著模糊視野裏的那杯水。白色的紙杯,內杯壁上覆著一層細小的氣泡。他這輩子從沒有如此渴望過一杯水。原來人隻有在滿足生理需求的條件下,才能做得了人。但他還保留著一絲清明,想著無論如何都不能供出丁凱複。丁凱複這些年在d城橫行霸道,無法無天,警方早就把他視為了‘重點人物’。去年夏天被舉報非法持有軍火,從辦公室裏也的確搜到了手槍。但就這樣都沒能定的了他的罪,沒兩天就又人模狗樣地重現江湖。這件事也讓警局備受質疑,還被寫了好幾篇網絡小作文。警局內部對丁凱複狠到牙癢的,大有人在。但丁凱複的壞與不壞,此刻都不在黎英睿的考慮範圍內。如果他沒有被卷進來,丁凱複死了他都拍手稱快。但現在情況要複雜得多。自己被用如此殘酷的手段逼供,絕不僅僅是為了破獲這場案子,而是陷入了一場大人物之間的爭鬥較量有人要搞張遠卓,丁凱複隻是一個切入口。隻有保住丁凱複,才能保住張遠卓。隻有他把責任扛下來,張遠卓才能騰出手腳,有餘力回頭救他。而張遠卓若是自顧不暇,那他無疑會被丟車保帥,永無東山再起的可能。黎英睿腿抖得更厲害了,訊問椅被他抖得鐺鐺作響。“我沒有同夥。”楊小輝垂眼看了他半天,握著杯子回去了。坐到他對麵翻了會兒材料,又說道:“口供雖然是非常重要的證據,但也不是沒口供就定不了案。你以為你嘴夠硬,就能掩蓋得了丁凱複的罪行?”沒有回答。“說話!”黎英睿頭深深地垂著,脖頸像是被折斷了。楊小輝大步上前,薅起他的頭發。人已經陷入昏迷,慘白的嘴唇邊粘著咖啡渣似的的東西。再扭頭看地上他方才吐的那一灘,黏糊糊的深褐色,像沒煮好的鴨血糯。---黎大江坐在病床邊,臉色鐵青。身後站著三個老爺們兒,個頂個的凶神惡煞。“胃黏膜血供不足導致的胃出血,出血量260ml,還不算特別多,”查房醫生記錄著儀器上的數據,“目前出血已經自行停止,生命體征穩定,一會兒估摸就能醒了。”“我兒子這腎病...啥前兒有的?”醫生翻了下病例檔案:“患者15年4月份首次來院,說出現尿血。7月做了腎活檢,確診iga腎炎三期。”“前年年還三期...”黎大江抬起一張木嗬嗬的臉,“這病壞得這麽快?”“到去年春天還屬於良性發展。後來又哮喘又失溫的,加劇了腎髒損傷。上個月來醫院化驗,血紅蛋白87.6,血肌酐326.7。這個指標不太好,如果沒有改善,可能就得洗腎了(透析)。”黎大江仰起頭,抬起雙手蓋住臉。半晌,從喉嚨裏顫出一聲痛苦的歎:“啊呀啊”。可能是這聲啊呀太過悲哀,黎英睿的眼珠在眼皮下滾了兩圈。黎大江看他要醒,連忙湊到枕頭邊拍他肩膀:“老大!老大!”黎英睿睜開眼看他,抖著嘴唇叫了一聲:“爸。”黎大江揮手示意身後幾個人出去,拿起床頭的毛巾倒了點水上去,給黎英睿潤幹裂的嘴唇。“得病你瞞我幹啥。”黎大江給他潤完嘴唇,又給自己擦了下眼睛,“不就是腎,爸肚子裏還有倆。”黎英睿虛弱地苦笑:“我就是怕你說這樣的話。”“你是我孩子,我不救你誰救你?”黎大江訓斥道,“這麽大的事一個人憋著!你是不是嫌爸老了不頂事?”“我就是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黎英睿轉動眼珠看向查房醫生,“大夫,我原定八月底切除扁桃體,現在耽不耽誤?”“沒關係,切扁桃體屬於小手術。不過你血紅蛋白才76,好好養幾天。要不然別說手術,走路你都迷糊。”“謝謝,”黎英睿偏頭咳了兩聲,“我得住幾天?”“多躺幾天吧,照十天躺。”醫生扭頭對黎大江道,“頭三天吃不了東西,什麽都別給喂。”黎大江聽這話臉抽吧了:“那不吃東西能快點好嗎?”“生病著什麽急,他需要的營養點滴裏都有。”醫生掃了眼點滴,囑咐道:“盡量臥床,大小便也都在床上,免得下床的時候血壓下降再昏回去。肚子注意保暖,有灼痛感按床頭鈴。”說罷啪一下合上病例夾,把筆往胸前一插,出去了。等門被關上,黎英睿偏過頭低聲問道:“爸,張市長有沒有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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