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到,他忽然想把這件事情拿出來說一下。“郝譽,還記得你4歲時,半夜不睡覺非要吃麵嗎?雄主頭疼得不行,努力哄你睡覺,你不睡非要吃,還來抓我的衣服。”郝譽盯著油鍋發呆。時間並沒有讓藥物的副作用衰退,相反,隨著廚房溫度的上身,郝譽的脖頸與背部已經出現細密的汗珠。白宣良陷入到回憶中,他為煎肉翻麵,用剪子剪開水果的表皮,將其一一放在烤盤中,吸油增香。水果的汁水沿著開口流淌到盤中,滋滋聲音中多了水汽烘烤出的果香味,雌蟲的麵容因此變得模糊。“我衣服都快給你抓壞了。最後坐夜班車去市區排隊,一直到天亮……”“哦。”郝譽平淡地回答,“我不記得了。”*郝譽得到了一份素食夜宵。白歲安一邊背密碼學卡,一邊坐在位置上,抄起筷子撈起麵條上滿當當的肉。他看向身邊眼睛都綠了的郝譽,再看看雌父,難得困惑起來。“雌父?”白宣良有基因庫醫生的撐腰,底氣很足。他道:“醫生說了,你小叔接下來三天都要吃素。”白歲安打量郝譽,看他麵色通紅,血氣充沛,臂膀上青紫經脈膨脹,一股無處發泄的旺盛樣子,萬分理解。“吃素養生。”郝譽攥拳,把桌子哐哐砸了好幾下,發泄副作用升起來的邪火。他這舉動把白歲安和白宣良都嚇到了。白歲安放下筷子,不安看著雌父。白宣良也緊張地靠近,指尖堪堪碰到郝譽時,又猛地收回,轉而哄起對方。“那。我們不吃素。郝譽,醫生也沒說完全不吃。”白宣良找不出什麽合適的說辭,眼神慌亂,“我去給你做,你。你別生氣,別把自己打壞了。”郝譽呼出熱氣,手捂住眼睛,平複心情。“沒事。藥打多了,副作用來了。”他先在一身火氣,不是食欲,就是性/欲。如今眼看食欲是滿足不聊了,睜開眼不是白歲安那複雜又晦澀的神態,就是白宣良晃來晃去的圍裙和係在腰間那短短一截細繩。該死。今天,他就是吐死在屋子裏都不該打那破針!做做做!那破針副作用什麽時候能下去?去找伊瑟爾嗎?郝譽想到糟心的父子相認橋段,一點都不想看到那張臉。他深深歎息,將臉埋在手裏,胡亂梳到腦後。“郝譽。”白宣良還是撞著膽子上前。他那點心肝膽全用在廚房、家務、照顧人上了,麵對正事一股小家子氣,戰戰兢兢上不了台麵,走兩步風都能嚇死他。可偏是這樣一個上不得台麵的雌蟲,抬起手,顫呼呼用手掌給郝譽當冰袋。“你是不是不舒服。”白宣良蹲下,像是小時候那樣麵對郝譽。不過,不同於往日。郝譽早就不是4歲還要拉拽他衣擺的小蘿卜丁了。他已經是個身強體撞,在戰場廝殺過數千回的強大戰士。他無論是站著、坐著都比白宣良所蹲的位置更高,更適合俯視。從這個視角,輕而易舉看到白宣良揚起的臉,放入自願獻祭的祭品一般,脆弱的脖頸下,是居家的常服因忙碌鬆開最上麵兩顆扣子,燈光幽暗中,常年無人光顧的胸膛不如軍雌那麽粗壯,卻很符合婚戀論壇中對“居家雌侍”的描述:適合哺育孩子的柔軟身體。“我叫醫生過來。”白宣良輕聲道歉,“對不起。可是我,我怕你……”他欲言又止,暖色調的光落在臉上,令郝譽第一次發覺哥哥的雌君擁有一雙黑且長的睫毛。以及一雙明明很有韻致,卻隱藏在睫毛下的雙眸。第二十六章 白宣良在郝譽的回憶裏沒什麽存在感。他踏入家門時總低著頭,除了皮膚白皙,肌肉不盛外,沒有給郝譽留下任何強烈印象。郝譽全部目光都落在哥哥唯一的孩子白歲安身上,就連總嘴硬的伊瑟爾.南都比白宣良更耀眼更能給人深刻印象。別的不說,郝譽能給找出記憶中伊瑟爾.南的樣子,卻死活想不起來白宣良就是個鐵證。更別提,哥哥郝懌結婚不久後,白宣良就前往偏遠地區服役。年幼的郝譽每次回家都緊著哥哥雄父雌父那邊,鮮少見到這位雌君。長大後,郝譽奔赴戰場前的幾次通訊,隔著電話隻看見一道模糊且忙碌的身影。那就是白宣良在郝譽回憶裏的樣子。淺淺的,淡淡的,像是一層揮揮手就能散開的霧氣。偏偏,郝懌格外尊重對方。每次郝譽埋怨哥哥不找個更有錢財更能提供高端醫療資源的雌君,郝懌便插入其他話題,不讓郝譽繼續說。他教育郝譽,“郝譽,白宣良也是你的親人。”“他是哥哥的雌君,又不是我的。”那時,郝懌已有了病態的端倪。郝譽則不確定自己什麽時候死在任務裏。他開始擔憂自己死後,作為軍雄提供給家人的福利也會一並消失。二期任務開始前,郝譽便催著哥哥找一個真正的強勢的雌君,最好是軍雌。這樣,他可以用自己的資源,在離開前為家族培養起一個新的庇護傘。彼時,白宣良不在軍部工作,就算能塞進去工作。郝譽也嫌棄對方資質太差了,沒有培養的價值。“哥哥又不是我。”郝譽低聲道:“我不能結婚,連和一個雌蟲長相廝守都做不到。哥哥需要人照顧。白宣良確實很好,可他忙起來顧不上哥哥。”“他自己家裏人不幫忙,我們雄父雌父也不幫他。我馬上要去執行任務。他自己打拚,留哥哥一個人在家裏嗎?”郝懌笑起來。他確實與其他雄蟲有那麽一點不一樣,在孵化郝譽前,他的性格便被少年愛慕與失落的戀情錘煉成脆片。兩兄弟的雄父時常拉著郝講述,他出生對哥哥的意義,將他哥哥是如何擔憂郝譽的出生,又是如何親手把郝譽拉扯到一歲大。以及,哥哥郝懌又是如何看這自己養大的親弟弟被軍部帶走。“我一個人也挺好。”郝懌在雄蟲協會有固定的單間。他不熱衷社交,聊天鏡頭也固定在肩膀處,在一片明媚陽光中為自己的雌君辯解,“宣良畢竟是雌蟲。雌蟲沒有事業很難在社會上立足……譽譽。他也是為我好,等他工作不忙,他會來找我。”“可是。”“譽譽。”郝懌道:“我不希望宣良成為家庭雌侍。我覺得他為工作打拚的樣子比過去都有魅力。”說完,他露出一些不適應的表情,拆開一份消食片吃下去。“我可以養著哥哥。”郝譽提出個想法,“哥哥的雌君,我也可以養。他隻需要照顧好哥哥,其他什麽都不用管。”郝懌頭疼,為弟弟完全被帶壞的軍雄思想發愁。他道:“譽譽。白宣良是我們的親人。”“他不是那種,要靠人養的隨便雌蟲。”*那時,兄弟二人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就是藥打多了。”醫生冷酷放下血壓計,拿起針管,義正言辭,“具體情況,我再抽一針回去化驗。”郝譽閉眼,白宣良站在他身後,兩隻手揉捏耳側穴位。他的手溫涼,郝譽為醫生激起的滿腔血性硬生生冷下去半截,隻憋出一個相對文明的“滾”。“郝譽閣下,您這樣不配合治療我們也很苦惱。”“滾滾滾。”郝譽怒得要站起來,意識到白宣良那雙手還箍在腦門上,抬起的屁股“磅”摔回去,嗤嗤從牙縫裏冒火氣,和醫生、研究員大吵一架,“你們給優卡的藥怎麽沒這種副作用?是不是因為他是雄雄戀,你們就區別對待?”“優卡閣下不過是斷腿,怎麽能和您的情況比呢?”眼看軍雄又要發癲,醫生隻好拿出另外一個病例安撫道:“您看。亞薩閣下和您一樣傷到腦子,不也打這種藥?不過他的藥效比您稍微弱一點,每天多睡幾個雌蟲,什麽副作用都沒有。”郝譽左顧右盼,真想拿什麽東西摔上去。白宣良趕快將桌子上的餐具、裝飾統統撤下去,關切拿一次性杯子給客人和郝譽,低聲詢問病情和郝譽的感受。“醫生。郝譽能吃肉嗎?”“每天隻能吃100克。”醫生勉強鬆口,定了份額,繼續勸說郝譽,“郝譽閣下。不是我們不給你吃,之前您如果按照我們的安排好好養病,早可以吃肉了。現在這個副作用,您真的不考慮一下?”郝譽思考詞庫裏有什麽比“滾”更貼切的表達。他一不想和基因庫派來的雌蟲做,二不想自己牽扯到已知的道德淪喪的實驗裏,三則是他內心始終不願意和一個雌蟲發生真正的靈肉交匯。伊瑟爾?這是個例外。從他出現在郝譽麵前的那一刻,就已經算半個基因庫的實驗體。郝譽不會告訴伊瑟爾.南,就算有哥哥繳納的雄蟲積分,就算自己未來續上他的贖金。一旦自己去執行任務,伊瑟爾就必然得去基因庫,參與“稀有變異種-軍雄繁衍實驗”計劃,被主動成“實驗體”。基因庫八成不會為一個罪犯減刑。和軍雄發生關係,本質上就不是什麽好事情。沒有權勢的犯了罪的保釋犯,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這種情況下,做和不做沒有本質差別,說不準做了,基因庫還會更溫柔對待伊瑟爾,將其視作一個新的利益體。“我說了不考慮就是不考慮。醫生,你該”“必須要和雌蟲做嗎?”白宣良猶豫道。他開口太突然,空氣都安靜一秒。隨著醫生臉上綻放的笑容,郝譽臉黑下來。在他將手中一次性杯丟到這狗東西臉上前,醫生站起來,抓住白宣良的手,親昵萬分。“當然。這是最無害也最舒服的舒緩方式。”醫生喋喋不休,“我們非常歡迎您這樣有生育經驗的雌蟲參與其中,這樣郝譽閣下完全躺著乖乖聽我們的計劃安排。”郝譽暴起掀桌,“閉嘴!”“您也看到了。郝譽閣下一直抗拒,那個保釋犯來得太晚,目前郝譽閣下也不喜歡對方。所以火氣越堆越多,脾氣也臭得不行。”郝譽上前,強勢分開醫生和白宣良的手,“你,給我,閉嘴!”白宣良完全被鎮住了。他瞪大的眼眸像秋日成熟的飽滿果實,風一吹便微微搖晃,醫生那些狡詐話術已叫他搖搖欲墜。郝譽匆匆上前,恨鐵不成鋼抓著白宣良的手,給其焊上一層鐵籠。“白哥。你別聽他們亂說。這群家夥就想培養第二個我罷了。”餘下,就是郝譽單方麵趕人。白歲安早早被雌父安排到房間裏吃飯。他端著吃空了的碗下來,無視小叔和醫生的語言藝術,平靜把碗筷放到廚房,尋找之前軍雌留在茶幾上的軍校資料。“雌父,他們沒把軍校資料留下來嗎?”白宣良思索片刻,告訴親子,資料應該給修克帶到樓上房間裏了。白歲安正要上去,又被雌父叫住,“芋芋。你看見修克,問問他要不要吃……要吃,等會兒我再給他做。”燒肉麵,本就做了兩份。礙於醫生那“吃素”的醫囑,兩份燒肉麵本就是給兩孩子用。不叫修克下來,還是怕白歲安不開心。白宣良深知自己親生孩子心裏有氣,寧願再熱一遍麵條,也不肯兩孩子再碰到一起。他在郝譽吵吵嚷嚷的轟人聲中,叮囑白歲安:“別和那孩子置氣。他……萬一他不是呢?”白歲安麵無表情抽出被握住的手,登登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