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族那邊的分析師懷疑,寄生體還會找過來。”“我會提高警惕。”郝譽嘴巴癢癢,總想要咀嚼什麽東西。他的聲音繃緊,卻又像彈簧一樣,不斷包攬各種事情到自己身上,“最近是考學期。你找我是為了加強巡邏,還是要找出潛在的寄生體。”“都有。”軍雄優卡拿起一遝厚厚的資料拍在郝譽膝蓋上,“今年文化課會很難。數學這一科會比尋常難兩倍,被寄生體寄生的雌蟲80%會被卡死在這一關。我們的工作會減輕很多。”修克這類普通學子,被意外卡下去,隻能說時運不濟。郝譽沒有馬上拆開閱讀,而是又說了一些寄生體相關的話題,點出件重要的事情,“可以確定它們是哪一脈的寄生體嗎?”“七大將軍,守財奴一脈。”“郝譽,沒有意外的話,是衝著我們三個來的。”軍雄優卡壓低聲音,重複那句流傳在寄生體群體中的密語,“藏寶庫隻允許闖入者帶走死亡。”*寄生體。這個世界裏蟲族的生死大敵。他們與他們的關係就是草原上的獵鷹與兔子,海洋裏的鯨魚與遊蝦,森林裏的猛虎與馴鹿。他們與他們的關係便是生物鏈裏捕食者與被捕食的關係。從形態上說,寄生體更像純粹的精神生物。他們極度捕食蟲族等一切生命體,但失去依附者、寄生者後,他們會在極快的時間裏凋亡死去,成為比塵土更輕薄的存在。它們是扭曲的,生來就以奴役其他生命而存在的另外一個維度的生命。也正是如此,他們是目前宇宙已知的唯一可以跨越能量與生命狀態,最接近永生意義的存在。隻要蟲族一代一代為它們提供新鮮的雄蟲。隻要蟲族存在,寄生體便可以一直永遠放牧蟲族,達到宇宙永恒。他們中因漫長生命與強大能力形成的七位至強者,其中一位為創造血肉種族與擁有哲思的大腦,破裂為“孢子類”的生物。其餘七位依舊存在世間,並遵循自己的獵食習慣,分為“圍獵派”與“圈養派”。郝譽成年至今,參與的斬首行動就是為獵殺“圍獵派”之中一名雅稱“守財奴”的寄生體。那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目睹整個蟲族最強大敵人之一的巢穴。黑洞。無窮無盡的黑洞,靜謐又死寂地懸掛在宇宙之中。任何一個戰士駕駛深空機甲縱橫在上方,都察覺到內心克製不住的絕望。真正強大的寄生體,以黑洞為巢穴。這個巢穴就是他們一直說的“藏寶庫”,而裏麵的“寶藏”即為無數被掠奪走、圈養起來的雄蟲和蟲蛋甚至在這個國家成立數千年前,藏寶庫的傳說就在寄生體與蟲族中流傳。【裏麵流淌著奶蜜與黃金,沒有仇恨與偏見。【所有存在都將來到此處,享受陽光與溫暖。【侵略者、盜竊者,所有邪惡的闖入者隻能拿走死亡。】近萬年,數代蟲族的曆史中,軍部曾試圖往裏麵發送衛星和探測機器窺看藏寶庫的機密,基因庫曾經組織過人手探索藏寶庫周圍,他們逐漸發覺“守財奴”常年蝸居在黑洞深處,並沒有強烈的對戰情緒。而這也是一切悲劇的開始,第一批蟲族混合寄生體的隊伍擅闖強者的寶庫。全死了。鍥而不舍的存活下來的寄生體展開單方麵的第二次圍剿,爆發了寄生體之間的巨大衝突,第一次將藏寶庫的存在□□撕開,完全暴露給那一代的蟲族,並深深影響蟲族的曆史走向。曆史學家對那一段罕見的寄生體內部巨大戰爭,發起數次挖掘,他們了解這個神奇的種族,也是了解蟲族悲傷的曆史。所有進入藏寶庫的雌蟲、寄生體全部死了。但是雄蟲神奇地活下來一大部分。他們中極少數,幸運回到蟲族社會中,卻開始瘋癲、癡狂囈語著蜜一樣的金黃色,望著太陽任由淚水從麵頰流淌下,輕聲喊著“為寄生體獻出生命也心甘情願”“最大的願望就是被食用。”他們的家人無一不選擇親手終結他們的生命。這也是第一批被蟲族社會命名為“圈養雄蟲”“洗腦雄蟲”的存在。往後數百年、數千年,藏寶庫似乎陷入某種枯竭的狀態,以每二百五十年一次的頻次,掠奪社會中的雄蟲和蟲蛋,將他們帶入黑峻峻的藏寶庫中。最終,在郝譽這一代軍雄出生時,軍部聯合所有蟲族策劃了“斬首行動”。其中最重要的目標之一,便是“攻打守財奴的藏寶庫”。他們往黑洞裏投遞過大殺傷性武器、生化類武器,卻沒有對內部生態造成任何負麵作用,反而加劇了蟲族雄蟲被掠奪的慘狀寄生體在沒有實體的情況下,不畏懼火藥和毒藥,能夠傷到的他們隻有與精神力相關的東西。也就是,軍雄生來便有的攻擊性精神力。在郝譽之前,軍部試探性地派出三位軍雄探索藏寶庫內部。全部死了。三位軍雄,以及他們的小隊,全部死在藏寶庫裏。輪到郝譽這一代軍雄,第一批活著出來的軍雄,隻有郝譽一個。他,是數千年裏第一個活著從藏寶庫裏走出來的蟲族。在此之前,從沒有存在可以帶來珍貴的藏寶庫內部地圖,詳細描述過“藏寶庫”這一另類蟲族社會裏的風土,大部分軍雄和軍雌還沒有真的展開調查,與藏寶庫的主人碰麵,便死在裏麵。郝譽,是不一樣的。他也是兩次逃脫“藏寶庫追殺”,被敵首點名要殺的存在。“隻要他不碰我的親屬。我就沒什麽好怕。”郝譽反而點了優卡一下,“你最近在追求羅狄蒂嗎?追求的話,最起碼把帶出來的那幾個雄蟲清理幹淨。”“他們是雄蟲。”“就因為是雄蟲,我才會說這種話。”郝譽冷淡至極。“圈養雄蟲本質上就不是我們這個社會培養出來的雄蟲。他們和寄生體才是一心的,你玩歸玩,我一開始就很不放心。”“郝譽。他們並沒有做錯什麽。我救回來的雄蟲,都是很小被帶走好吧。你別用那種墮落的眼神看我,那裏麵有我叔叔的孩子。我怎麽可能放縱他繼續待在那種地方。”郝譽冷冰冰道:“所以呢?你當時為了帶走那個雄蟲孩子,直接中止任務,返回。優卡。你現在也不要害怕地說什麽‘死亡’‘藏寶庫的詛咒’,我們是軍雄。”他們這種雄蟲,離自己的家人越遠越好。軍雄優卡氣得用手重重錘一下控製台。他努力平息怒火,“好。郝譽。我換個說法,如果是你的哥哥被寄生體帶走。你難道不會去救他嗎?你要看他在藏寶庫那種地方,沒有尊嚴的活下去嗎?”“我會殺了他。”郝譽平靜道:“如果我在藏寶庫,看到我哥哥。我會直接殺死他。包括我的侄子、白哥。如果我發現他們沾上一點寄生體,我會直接殺死他們。”沒有任何猶豫。就像郝譽拿起機槍果斷掃射,短短幾個呼吸中奪走上百位藏寶庫雄蟲生命一樣。他在某些時候,冷酷得不像個活物。“優卡。”郝譽拆開檔案袋,平靜複述道:“其實知道我哥是因為疾病自然去世,我第一個想法是:就這樣死去也很不錯。”“我的第二個想法才是:我這一生沒有影響哥哥的人生,簡直太好了。”“我太希望,哥哥可以作為普通雄蟲,和相愛的雌蟲們、乖巧的孩子們有尊嚴地共度一生。”“我們這種雄蟲生來與眾不同。我們……不就是為了守護其他幸福又普通家庭存在的嗎?”守護無數個千萬個普通、平凡甚至有些渺小的家庭。這裏麵,總有一個屬於哥哥的幸福的家。第五十六章 說實話,郝譽的抒情話沒辦法打動優卡。兩個軍雄在談到自己的雙標時,各有各的偏袒,幹脆攜手拆車,大庭廣眾下暴揍彼此一頓。郝譽單方麵壓著優卡打得對方嗷嗷亂叫,亞薩拖著笨蛋徒弟雅格,堪堪把他們分開。“打什麽,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他罵我哥。”郝譽撩起袖子,顯然沒有打夠。“你還說我表弟。”優卡也毫不示弱,揮舞純裝飾用的拐杖,展現自己恢複絕佳的雙腿。說沒用,還得看拳頭。等戰鬥波及到四人裏最弱最年幼的雅格時,三個混蛋長輩才知道收手,噓寒問暖之餘,給雅格安排一係列“抗打擊訓練”,說什麽你太弱了的廢話,遮掩自己的過失。軍雄雅格作為本次衝突唯一受害者,被安排到最少的任務。其餘三位算是平坦任務,確定每日巡邏內務後,快速拉開距離各回各家。*“每天都要去,不過早中午晚時間都不一樣。還要解數學題。”郝譽將厚厚一本手冊攤在臉上。白宣良正跪在地上處理一塊奇怪汙漬,年長溫順的雌蟲不太理解軍雄回來後的疲態,起身準備給軍雄倒茶。他總能感覺到郝譽與自己的格格不入。正如每一個個體的世界都不一樣,除了自我的思想外還有其他思想,除了自己所要做的日常外,世界上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白宣良隻要稍微對比一下都會產生泄氣的感覺。他微薄的勇氣在那一晚傾斜結束後,燃起點微妙的火星子。灰燼中一點小小的火苗。白宣良將他們裝入密封的竹筒中,像是園藝複古課中提到“先祖們會將火苗儲存在密封容器中”那般,往上結結實實捆上一圈繩索,等待第二陣能夠吹起燎原的風。他平靜準備郝譽最喜歡的口味茶,來到沙發前,將茶水放在小隔板上,轉身收拾郝譽亂丟的衣褲。那些漂亮的軍禮服本該出現在宴會上,而非亂糟糟團成一塊在地上。白宣良將它們一一抖開,掛在架子上尋找蒸汽熨。“白哥。”郝譽終於有了動靜。手冊從他臉上滑落,落在茶杯旁邊。蠍尾試探性地掃開手冊,將茶杯把柄卷起來送到郝譽手邊。“這衣服不好整理。”白宣良知道,隻是他看著這套做工精良的軍禮服,試圖用手將邊角展開,碰到沒多久,刺啦劃痕像是展開的蝴蝶種鱗粉,剝落下來。白宣良無措地捧著衣服,像是看著玫瑰碎在手心。郝譽並不意外。他甚至有些坦蕩,“我的衣服損耗率很高。白哥,別整理了,我出任務都穿得很少……真正能拿來反複穿的隻有內褲,那玩意我自己會清理。”說完,喝茶。郝譽開始誇獎茶水美妙,拽著白宣良一塊到沙發上,跳舞般搖晃,“芋芋最近怎麽樣。”白宣良被這一下弄得有些迷糊,丟開手裏的布料,跟著郝譽的動作在陽光下微微搖晃。他感受到雄蟲湊近的亢奮,哪怕不知道對方為什麽亢奮,白宣良也在驚訝後得到種平靜。“芋芋在複習。”“複習好。複習好。茶裏是不是加了什麽東西?”白宣良仔細想想,並不記得自己有額外放什麽東西,還是給郝譽仔細報了一遍內容,“一些蠍族原產的沙漠束草粒,用小火提前烘烤過。還有蜂族產的糖和霜蜜汁。”“都是好東西。”白宣良緊張起來,“有什麽不該吃的嗎?”他不是第一次給郝譽做這款口味茶,卻第一次感覺到郝譽身心熱血沸騰。“不。”郝譽熱氣洶湧,他低下頭對白宣良說得每一句話都吐出燥熱,“之前的藥劑到時間了。”他身體開始自愈,針劑效果一次比一次弱,挨針的頻次也一步一步提高。“白哥。”郝譽提出一個要求,“就這樣陪我一下吧。”白宣良遲疑,一時間他聯想到的東西並不純潔。模糊在二者之間的熱浪讓郝譽無法判斷,郝譽到底想要哪一種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