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藤蔓上結著一團團白色的凸起,像是擠在一起的大型葡萄,又像是放大了數十倍的蟲卵,乍一看上去十分惡心。藤蔓發瘋般向下猛紮,所到之處,裂縫迅速蔓延。幾乎沒給他們留下任何反應的機會,整個山洞的震動中,頭頂兩塊巨石轟然落下楚霽第一時間向著一旁的防護服撲去,冰原之上,不論照明還是保暖,都離不了防護服,何況裏麵還裝著所有備用物資。落石貼著身側墜下,碎石與塵土飛濺,耳畔傳來天狼的吼聲:“你不要命了!”楚霽動作極快,抱住防護服的瞬間向外翻滾,堪堪避開了又一塊落下的碎石。頭頂藤蔓還在瘋狂延伸,帶著無數分叉,已經從最初的一根,增加到了六七根。眼看山洞的最裏側已經要徹底崩塌,楚霽迅速起身攬過天狼脖頸,厲聲道:“還不快跑,杵在這兒等死嗎!”四麵八方都是不斷墜落的石塊,天狼將楚霽甩到背上,縱身向外奔去。山洞裏的火堆已經被砸滅,一片黑暗中,隻能聽見落石的聲響和天狼粗重的喘息聲。即便狼族變異種能夠在黑暗中視物,在這種險象環生的環境下,稍有不慎,依舊會受傷。何況天狼本就重傷未愈。前方通道已經落滿大大小小的碎石,每一步都十分艱難,落石不斷砸在天狼身上,就在這時,他卻感覺到背上的人趴下身,護住了他的要害,和背上幾處未愈的傷口。楚霽的呼吸伏在耳邊,很輕,幾乎淹沒在了風裏。天狼目光微動,道:“不用管我,護好你自己。”然而楚霽卻沒移開。天狼默了片刻,很低地笑了一聲。風聲不斷掠過耳畔,最驚險的一段路已經被甩在身後,眼看他就要馱著楚霽離開這處坍塌的地方,下一瞬,又一塊巨石搖晃兩下,驟然自頭頂墜落電光石火間,天狼迅速向前滾身,楚霽死死抱住他的脖頸,一人一狼摟作一團,在碎濺的石子中往外滾了十數米,才終於停了下來。楚霽飛快爬起身,他身上多了許多道見血的傷口,但他沒功夫管這麽多,確認這裏暫時安全後,第一時間按下了防護服上的探照燈。視野終於重新亮了起來,楚霽回過頭,他們身後,砸落的巨石已經將退路堵死。好在石堆和洞頂似乎形成了一個穩定的三角空間,裂縫和坍塌也以此為界,沒有再向外蔓延。石堆另一邊,響動依然不斷。他們沒有緩衝的時間,一人一狼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石堆。危急情況隨時可能繼續,現在還不能放下戒備。就這樣僵持了不知多久,直到石堆那側的動靜徹底平息下來,楚霽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才發現自己四肢都已經快要凍僵了。這裏雖然依舊在洞穴裏,但沒有之前所在的地方那麽深,而且少了火堆的供熱,氣溫頓時下降了許多。楚霽試著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轉頭看向天狼,問:“傷到哪兒了?”他的聲音有點啞,天狼搖了搖頭,目光直勾勾盯著他:“沒受傷。”楚霽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去,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碎石刮破了好幾道口子,有幾處較深的傷口已經滲出了血跡。尤其是那一雙手,剛才為了護著天狼,手指關節處被掉落的碎石劃傷,白皙的手指血肉模糊,乍一看上去,竟有兩分觸目驚心。天狼盯著他的手看了足足好幾秒,才問:“不是怕疼麽?怎麽砸成這樣也不收回去。”“怕疼也沒辦法啊。”楚霽動了動手指,笑意輕懶,“我收回去,不就砸到你了?要是傷口二次受創,我之前那麽多藥,不都白費了。”“……之前的藥還有麽?”“有。”楚霽一邊說,一邊打開防護服,然而找尋一番後才發現,大概是之前狼背上顛簸,裝藥的瓶子不慎掉落在了石堆那側,之前放藥瓶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了。一人一狼默立片刻,天狼低聲道:“手伸出來。”楚霽抬起手,隨口問了句:“你要幹什麽?”“在野外,受傷的狼會舔舐自己的傷口。狼的唾液裏有一種溶菌酶,可以起到一定的消炎殺菌作用。”天狼解釋完,頓了頓,一雙眼定定看著他:“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楚霽反問道:“狼的舌頭上有倒刺嗎?”“沒有。”楚霽極低地笑了一聲,眼中流光微轉:“那我為什麽要拒絕?”他說的的確有道理。於是天狼低下頭,在他鮮血淋漓的手背上,輕輕舔了一下。他的舌頭很軟,和冰冷的手乍一接觸,溫度幾乎算得上滾燙。舌頭舔過的地方泛起一陣酥酥麻麻的戰栗感,楚霽不太適應,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天狼動作一頓,抬起眼問:“疼?”楚霽搖了搖頭:“不疼。就是有點……奇怪。”“我還以為被舔舐傷口,應該會很舒服。至少疼痛能緩解一些。”這樣近距離觀察下,天狼深綠色的眼眸裏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雪亮光澤。楚霽看了一會兒,沒有忍住,抬手在他脖頸的厚毛上揉了一把:“是挺舒服的,濕漉漉軟乎乎的,還有點癢。”天狼喉嚨裏發出一聲很低的呼嚕:“你知道你剛才的動作很危險麽?”“知道啊。”楚霽彎起眼睛,“但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咬斷我的喉嚨。”對於他的話,天狼一時間無法反駁,於是低下頭,又在他傷口上舔了兩下。楚霽以前從來沒有過被小動物舔舐傷口的經曆,雖然麵前的天狼跟“小”完全不沾邊,但至少同樣毛茸茸的,並且現在看來,還算招人喜歡。手背的疼痛在他的舔舐下的確有了緩解,天狼清理幹淨傷口處的血跡,停下來問:“你的手怎麽那麽冰?”楚霽不但手冰,而且臉上也沒什麽血色。他攏了攏衣領,答道:“因為冷。”“點火器還在嗎?”“在。”楚霽點了下頭,再次朝著身後的石堆看去,“但我不確定石堆後麵的植物是被什麽吸引過來的,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再等一段時間再點火吧。”提起這個,天狼皺起眉:“剛才把山洞弄塌的是什麽東西,你看清了嗎?”楚霽:“應該是某種變異植物的根係。”“根係?”“對,我看到它上麵長著根瘤。”楚霽解釋道,“植物根係的生長,一般具有向地性和向水性。這處山洞多半靠近地下水脈,所以剛才那些根才會不停向下伸。“雖然按理來說,我們現在的位置比裏麵更靠近地表,也更寒冷,它們應該不會再往這邊生長,但畢竟是變異植物,還是先等它再多向下探一段吧。”說這段話時,他聲音裏帶上了點細微的顫,不仔細聽不出來。但狼的聽力一向很好,天狼看著他手中的防護服,又問:“你懷裏那個什麽服,不能穿嗎?”“防護服一旦上身,會自動供熱,但它能源有限,要是太快耗完,接下來會很麻煩。”聽到這兒,天狼忍不住嘖了一聲:“……的確麻煩。”這裏靠近洞口,山洞外肆虐的風聲越發清晰。楚霽被凍得關節隱隱發疼,正想再說點什麽,就見天狼背對洞口的方向,趴下了身。他雪白柔軟的肚皮半露出來,上麵覆蓋著一層厚實軟和的絨毛。隨後看向楚霽,挑起眉:“過來。“你之前不是處心積慮,想枕著我的肚子睡麽?”他一邊說,一邊抬起前肢,動作隨性,像是蟄伏的野獸暫時收起了自己的利爪:“為了以防你被凍死,在火堆重新點燃之前,可以暫時借你睡一下。”第七章 處心積慮這個詞,天狼用的倒是不算錯。不過楚霽可以摸著為數不多的良心說,這一次,最多隻能算是願者上鉤。天狼身長接近三米,輕易就能把他整個人圈起來。楚霽蜷起身,陷進對方腹部柔軟蓬鬆的長毛裏,狼類天生偏高的體溫包裹著他,先前凍到發疼的冰冷感終於得到了消解。荒原的鐵腥氣充斥鼻端,他關掉了防護服的探照燈,黑暗再次如潮水般漫過每個角落。不遠處的石堆後,間或能聽到的聲響,向地底更深處蔓延而去。天狼的腹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稍微暖和起來一些後,四肢百骸泛起的疲憊感,讓楚霽的神經一點點鬆懈了下去。幾十米遠的山洞外,風雪鋪天蓋地。天狼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得胸腔微微震動:“困就睡會兒,要是再有情況,我會第一時間叫醒你。”楚霽應了一聲,沒過多久,就安靜地睡了過去。大概是換了個狼型靠枕的緣故,這是他這次離開氣泡壘以來,睡得最舒服的一覺。身下的天狼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睡著了,楚霽醒的時候,對方的尾巴正鬆鬆搭在他的腰上。比平時更加悠長平緩的呼吸聲傳到耳邊,楚霽稍稍抬了一下腿,正想不動聲色地起身,就感覺到天狼身體動了一下,跟著醒了過來。天狼尾巴一掃,聲音裏帶著點剛睡醒的懶:“醒了?”“嗯。”楚霽問,“我睡了多久?”“不知道,至少三四個小時吧,再之後我也睡著了。”天狼舔了舔爪子,“不過你說的植物紮根的動靜,倒是在你睡著後不久,就沒再響起過。”楚霽應了一聲,想起什麽,又問:“傷口被我壓疼了嗎?”“沒有,”天狼頓了頓,“你很輕。”對於這個評價,楚霽沒有置喙。他笑了笑,打開探照燈,將燃料塗到石塊上後,點燃了火。暖黃火光徐徐亮起,終於驅散了一點山洞裏的寒意。他轉頭看向天狼,目光真誠:“謝謝你,剛才那覺睡得很舒服。”幾次下來,天狼其實已經能察覺到,每次這人跟自己說“謝謝”,都是為了更加變本加厲地占自己的便宜。但沒辦法,偏偏他就是吃這一套。並且楚霽也確實救過他的命,不止一次。他欲蓋彌彰地咳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之前剩下的半具猞猁沒了,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我這裏還剩下一些壓縮餅幹,應該還夠撐一兩天。但兩天後,不管雪有沒有停,我們都得離開山洞,去找食物。”天狼:“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他問的不隻是被落石砸到的地方,還有先前遇到猞猁時後肩受的傷,甚至也包括他最開始咬楚霽的那一口。楚霽活動了一下右肩,答道:“不影響日常活動。我覺得比起我,你更應該擔心一下你自己。”“我沒問題,你不用操心。”楚霽給天狼用的藥,出自楚霽的那位師母之手,她是氣泡壘最好的醫生,藥的效果自然也不會差。何況天狼的恢複能力本就異於常人,既然他說沒問題,楚霽也就沒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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