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上雪積得很實,此時此刻,遠近一片平靜,看上去並不像是將要發生雪崩的樣子。天狼於是循著那串腳印,跟了上去。狼的鼻子十分靈敏,又往上走了五六百米後,迎麵的寒風中,已經能聞到獵物的氣息。腳下的雪坡越來越陡,為了避免驚動獵物,天狼刻意放輕了腳步。粗壯的狼爪在雪地上留下兩排痕跡,獵物的氣息越來越近,半分鍾後,他聽到上方的山崖上,似乎傳來了某種細微的動靜。…………天狼下意識抬頭看去,卻在此刻,變故橫生雪崩的發生幾乎隻在轉瞬之間,當雷聲般的轟鳴傳到耳畔時,鋪天蓋地的積雪已經如洪水猛獸般,奔湧而下。楚霽甚至來不及說話,第一時間抱住天狼,在雪流將兩人淹沒前,以最快的速度向右側翻滾而去!下一秒,漫天積雪沒過頭頂,如同當頭一棒,劈麵襲來。楚霽的視野瞬間黑了下去,震耳欲聾的雪崩聲長鳴不止,有那麽幾十秒的時間,除了耳朵裏尖銳的嗡鳴,他什麽都聽不見。萬幸,防護服在最初設計的時候,就考慮過應對雪崩的問題。否則數百斤重的雪流撞在身上,即便不死,多半也會失去意識。也正是因為楚霽心裏清楚這一設計,所以剛才在雪落下來的那千鈞一發間,他護在天狼身前,為天狼擋了一下。倒不是他有多麽偉大的舍己為人精神,也並非他入戲太深,真的對這位昔日的宿敵產生了同生共死的深厚感情。隻是他先是大費周章地救了對方,又花費了那麽多的食物藥物在他身上,要是天狼就這麽死了,未免太虧。不管怎麽說,作為一個犬型靠枕,至少天狼睡起來,還是很舒服的。在雪堆下緩了一會兒後,耳朵裏的嗡鳴終於得到了緩解。楚霽身上的防護服不愧是科研中心那群人研究出來的高級軍需品,接連遭遇了懸崖墜落和雪崩,依舊很抗造。防護服內有供氧裝置,這讓他短期內不會窒息。比起自己,他現在更擔心沒有任何防護設備的天狼。之前的雪流衝散了兩人,判斷了一下自己的體位朝向後,楚霽試著扒開身上的雪,向上爬去。被雪淹沒前,最後向旁滾去的動作讓他身上的積雪沒有那麽厚。大約六七分鍾後,他的頭終於從雪麵下露了出來。四下裏白茫茫一片,空氣裏還漂浮著細碎的雪屑,根本看不到任何天狼的影子。隻能憑借地勢的高低,勉強辨別一點方向。楚霽艱難地從雪堆裏爬了出來,放聲大喊:“天狼!你在哪!”聲音在冰原上回響,久久無人回應。按照楚霽先前的印象,天狼應該是被壓在了自己右側的積雪下。他一步步跋涉過去,一邊走,一邊用手扒開身前的雪,口中呼聲未停:“天狼!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剛才的雪流很急,即便兩人原先離得很近,雪流也可能把人衝到更遠的地方。而要是不慎撞上了雪下的暗石,情況隻會更糟。好在往前走了十來步後,楚霽的腳總算碰到了某個柔軟的東西。他動作一頓,立刻將探照燈調成近光,彎腰刨起麵前的雪。幾分鍾後,天狼毛茸茸的腦袋終於從雪下露了出來。雖然危急關頭楚霽替他擋了一下,但天狼身上到底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又在雪下埋了這麽久,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所幸他身邊並沒有什麽巨石堅冰,多半隻是因為雪流的衝擊和缺氧,暫時暈了過去。他身上的毛全都被雪沾濕了,雙眼緊閉,有兩處傷口再次滲出了血跡,點點紅印浸透紗布,看上去可憐兮兮的。楚霽伸出手,在他臉上拍了拍:“天狼,醒醒,能聽到我說話嗎?”懷裏的巨狼毫無反應。在雪下埋了太久,他的體溫已經比原先低了許多,再加上身上的傷和之前的體力消耗,現在整頭狼的狀態都十分虛弱。楚霽毫不懷疑,再這麽下去,他可能會死。而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訓出的狗,就這麽死在自己麵前。上天也不會再給他第二次這麽好的機會,再讓他撿到一個失憶的變異種首領了。楚霽將天狼緊緊抱在懷裏,試圖用後背為對方擋下一點寒風。但他的身軀和天狼比起來,實在過於單薄,這樣做能起到的效果十分有限。拖的時間越久,天狼的狀況就越危險,僅僅是片刻的思考後,楚霽做出了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決定。他拉下了胸前防護服的拉鏈。在冰原上脫下防護服,無異於找死,因此楚霽隻是露出了自己的胸腹,然後再次緊緊抱住了天狼。柔軟的衣物很快被雪水打濕,這一次,他的體溫隔著一層布料,終於傳遞到了天狼身上。哪怕拉鏈下露出的部位緊緊貼著天狼尚且溫熱的皮毛,防護服內外巨大的溫差,也讓楚霽十分難受。他從貼身衣物的內兜裏掏出一個小型注射器,拔開針帽,咬牙注射進了自己體內。楚霽一直沒有告訴天狼,除了防護服裏的壓縮餅幹外,他身上還帶著三管應急注射液。這種注射液可以迅速補充身體能量,是在危急關頭拿來保命用的。給自己注射完後,他給天狼也打了一針。注射液見效很快,打完沒多久,他就感覺到懷裏的天狼呼吸頻率變了,應該是有了初步的意識。沒有絲毫猶豫,楚霽取下左側防護服的手套,拿出匕首,在自己手心裏劃了一刀。鮮紅血液瞬間湧出,他掰開天狼的吻部,趕在血液凍結前,將自己的手緊緊貼了上去。鮮血順著狼牙流進天狼嘴裏,帶著刺鼻的腥氣,幾秒的功夫後,天狼嗆咳一聲,終於醒了過來。剛剛蘇醒的天狼意識還有些迷離,憑著本能吞咽了兩口,才倏然反應過來:“這是……你的,血?”周圍一片冰天雪地,楚霽把他抱在懷裏,防護服的拉鏈拉開了一半,溫熱的軀體緊貼在他身上。二人心跳的頻率兩相交錯,下一刻,楚霽手心的傷口貼著天狼鋒利的獠牙,再次重重一劃。霎時間,更多血液流進了對方的口腔。滾燙的血腥氣在兩人之間彌漫,他垂眼看著天狼,另一隻手捏著他的下頜,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隻開口說了一個字:“喝。”第九章 天狼現在的身體很虛弱,的確需要補充能量。而此刻他麵前唯一的能量源,隻有楚霽。楚霽明顯也知道這一點,抵在他犬齒上的手力道很重,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天狼咽了兩口血,直到楚霽手上的傷口再次凝固,才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找死嗎……把衣服穿好。”然而楚霽卻像是沒聽見般,無動於衷。仗著剛才給自己打過一針,他又強行給天狼喂了一次血。直到感受到天狼的體溫逐漸恢複了正常,他才把手收了回去,拉起防護服的拉鏈。楚霽上半身的前側已經被凍到幾乎沒有知覺,在防護服裏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恢複過來。天狼一錯不錯地看向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為了救自己,可以做到這個地步。楚霽咳了兩聲,啞聲答道:“剛才那場雪崩,把來時的痕跡全都蓋住了。現在四麵八方都是雪,沒有你,我一個人走也是死。”他說的倒也沒錯。狼的嗅覺十分發達,可以憑著嗅覺,找到回之前那個山洞的路,除此之外,大多數動物還能通過磁場感應方向。但天狼知道,對方豁出性命救自己,絕不僅僅是因為一個這麽簡單的原因。他相信憑借著楚霽的能力,即便找不到之前的山洞,在跟隊友聯係上之前,獵到一點食物、找一個新的藏身之所,絕不是什麽難事。他定定看著楚霽,良久,低聲道:“我欠你一條命。”聽到這句話,楚霽蒼白的臉上,才終於再次露出了一隙笑容。他很淺地提了下嘴角,說:“那你可得好好記著啊。”此地不宜久留,待到天狼體力稍微恢複了一些,他們就近找了個小山洞,打算進去烤烤火,休息一會兒。或許是運氣守恒,在經曆了一場九死一生的雪崩後,這次他們終於在山洞裏,遇到了一隻避雪的兔猻。雖然是變異種,但這隻兔猻除了毛更長更白一些外,和原始兔猻差別並不大,體型比家養橘貓大不了太多。楚霽沒花什麽功夫,幹脆利落地解決了它,保留了它作為獵物的最後一點尊嚴。生起火後,山洞裏的溫度終於不再那麽令人難以忍受。楚霽隨手處理了一下兔猻的屍體,摘下防護服的麵罩和手套,放到一旁。他對自己下手一向夠狠,手上的刀口本就割得很深,又被硬生生劃開了三次,此刻手心裏血肉糊成一片,看上去十分紮眼。天狼皺起眉,忍不住問:“之前上個藥抖成那樣,這會兒怎麽不怕疼了?”楚霽偏頭看著他,似笑非笑:“之前怕疼,有小狼崽子幫我裹紗布啊。要是這會兒怕疼的話,會有小狼崽子幫我吹吹傷口嗎?”“吹吹傷口?”天狼眼神不解,“為什麽要吹傷口?”“因為吹吹傷口,可以讓它不那麽疼啊。”天狼看著楚霽手心上已經被凍住的傷口,懷疑這人在哄騙自己。楚霽挑了一下眉:“怎麽,不願意嗎?”他等了一會兒,見天狼沒動,垂下眼,纖長睫毛在眼下一掃:“真的挺疼的。”他手心的傷口光是看著都有些慘不忍睹,想也知道,肯定是疼的。天狼猶疑片刻,終於俯下身,對著他已經凝固的傷口,輕輕吹了一口氣。對於一頭體型龐大的狼來說,這個動作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小心翼翼了。溫熱的吐息拂過掌心,楚霽的手指略微蜷了一下。吹完氣,天狼抬起頭,正想問他有沒有好一些,卻發現對方肩膀上下聳動,笑得十分愉快。他兩眼彎彎地看著天狼,似乎想再伸手擼一把他毛茸茸的腦袋:“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可愛呢?”見他這個反應,天狼頓時明白過來,自己又被這人耍了。他避開楚霽的手,被愚弄的感覺讓他有些惱羞成怒:“你戲弄我?”“沒有戲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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