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琦:“不就是靈魂出竅麽?你以為就你會麽?”“轟!”再給老太婆女兒一掌。他站立在旁邊,盯著神婆與鍾慶,不再說話,連睫毛都沒有眨動,形同雕塑。現場人:???怎麽回事?鍾慶媽媽湊過去,依次探了探每個人的鼻息:“全都不喘氣了?”這個號稱是老板的小夥子把神婆母女倆打出竅了?還把自己也搞出竅了?四個人一起出竅?不是說很難嗎?靈魂出竅,現代人的必備技能?*心脈停住,也便是入定的狀態。在鍾慶入定的過程中,周圍人的嘈雜喧囂,仿佛都隔了一層霧氣。他抬起眼,看到白琦的魂靈立在自己身邊,聲音淡淡:“把你的神靈喊來,”白琦的靈魂站在鍾慶旁邊,“現在一起跳。他肯定能過來。”鍾慶意識到他是在跟神婆母女兩個說話。瞬時,從從遠處慢慢吞吞挪過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爺爺:“不用跳了,是我。”過來的那人身量很矮,穿著長袖的傳統服裝,留著到腳的長胡須,如豆的眼睛圓溜溜。“土地公。”白琦輕輕頷首。土地公屬於地方神靈,他們是與普通人距離最近的神,在開墾農田、開工動土的時候,井縣人經常會請求他的護佑。薩滿母女沒有摸透白琦的來曆,但對土地公恭敬道:“是福德正神。”這是薩滿教裏對土地公的稱呼了。他們跟這位老爺爺關係不錯,長久以來,都要他幫忙驅邪、驅煞,有時還會幫助死去的井縣人魂靈走最後一段路。白琦點點頭:“土地局的幹部。”薩滿母女:……薩滿母女倆隻見到,跟她們合作多年的土地公走到白琦麵前,很是謙卑地道:“白……白老板,怎麽是你啊。”鍾慶長舒一口氣:“既然認識白老板,那誤會也就解開了,別強行指派我了。你們這個征召,也太敷衍了。”土地公:“白……白老板,歡迎白老板來威縣蒞臨指導,今天的事情實在對不起,是我們部門的疏忽。”白琦拿來土地公呈上的資料:“土地公,你身為石市威村土地局幹部,隸屬於石市井縣土地局。雖然你隻是一個小小土地,也要好好學習勞動法,明白用人自願原則,不要強行招聘,不要跟神婆再搞什麽世襲、指派這一套。”他聲音威嚴:“還有邱神婆母女倆,也得跟你一塊學習、領會最新的玄學界組織形式。”土地公連連點頭:“感謝領導和《靈感》雜誌對我們部門的支持,現在這個時代,越來越多的玄學部門都在籌劃進步。”“可是他們薩滿這個職位,本身有著很古老的曆史,很難跳出舒適圈,他們並不太熟悉互聯網,我們會多多吸取一些其他部門的成功經驗,助力這些人迭代升級,走向新時代。”鍾慶摸摸頭:怎麽局裏局氣的。好叭,作為一個主編,作為冥王的員工,當然也會說這種套話,並且能說得更多:“今天真的很順利,井縣是我的故鄉,我也希望井縣能發展得越來越好。未來,希望咱們土地局不要辜負領導和有關部門的期待,一定要持續助力井縣人民的平安幸福與經濟的蓬勃發展。”“當然,大家更要推動薩滿界轉型升級,協助跳大神的事業揚帆起航,繼往開來,跳出風格,跳出水平。”鍾慶一本正經道。白琦偏過頭去,肩膀動了動,聲音微顫地說:“夠了,鍾慶……”……“醒過來了!”“手指都動了!”一堆人叫道。鍾慶媽媽趕緊握住自家兒子的手。隻見他們四個都同時睜開了眼睛。剛才鍾慶爸爸都慌了,去村衛生所找緊急心髒起搏器,生怕這一行人真出什麽大事兒。那位看上去挺有權威的村民大爺湊過來,關切地問:“怎麽樣了?你們,一定都看到了那個世界吧?”“是啊是啊,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盛景,兩個凡人合並兩個薩滿同時出竅啊……這可真是太神奇了。”神婆女兒放下薩滿鼓,忍辱負重般地說:“我,我們,不會招聘鍾慶。”其他人:“哈?那新薩滿怎麽找?”神婆女兒說:“可能是,去,去58同城或者智聯招聘……招個宗教係的學生,體力好,跳得高,跳得遠,競聘上崗,薪酬優渥。我們要打造……薩滿行業的標杆。”鍾慶長歎一口氣:“我對公司負責、不兼職、不跳槽,在合同期間,我隻會為《靈感》雜誌服務,歡迎大家訂閱。”其他人:……老神婆意味深長地看了這邊一眼,就走到屋裏去了。魏波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感歎今天這事兒實在是太奇葩了。他跟鍾慶說:“不介意我再送你上一次熱搜吧?”他打開了手機:【帝都那些事兒:昨天,我們報道過的送雞蛋@《靈感》雜誌主編鍾慶,今天回到故鄉探親,為采風需要,參觀著名民間薩滿邱奶奶的跳大神儀式。當場,邱奶奶覺得鍾主編靈氣逼人,前途不可限量,想把薩滿身份指派給鍾慶。現場人熱烈歡呼,可是鍾主編拒絕了,他要把全部的熱血與青春都獻給《靈感》雜誌。在鍾主編領導的勸說下,邱奶奶最終同意嚐試網絡招聘,有感興趣的可以聯係本事兒君。本事兒君親測過,王奶奶很準。】粉絲a:【?????】粉絲b:【句句都是爆點,我一時不知從哪說起。】粉絲c:【薩滿……鍾薩滿……網絡招聘……等等,讓我醒醒!】*“哇,小白可太厲害了!”鍾慶媽媽一個勁兒給白琦加菜,“果真是大城市出來的,就是比我們小地方的人強!你祖上不會有什麽人專門從事這行吧?差點我們鍾慶就要抓去做薩滿了。”鍾慶:……媽媽真的太會說話了,大城市裏任何人都不能做到像白琦這樣,而且白琦估計沒有祖上了。白琦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吃了一塊又一塊排骨,稱讚是瑤台宴水平……氣氛很熱鬧時,白琦又給大家科普一番。為什麽請薩滿會顯得比請正神靈驗?因為薩滿跟密切聯係的神靈形成了合作關係。神靈可能是家仙、小神、土地公,或者偽神、地方神靈,終歸是不太忙的。薩滿一喊,隨叫隨到。可是如果大家拜正神呢?要先燒香、祈願,每秒幾百份的願望上達這個大咖神靈,那神靈當然要一個個看,還要走程序審核,再幫助人實現願望,有時還會有疏漏。之前某音短視頻上,有個人砸什麽佛祖神像,不會遭到報應,用以證明這世上沒有神。那是因為,就算佛祖想要懲罰於人,也得經過層層審批,而且人家也忙,當然不可能當場給你來個當場報應。後來,那人砸了一座民間神像,當晚大病,後來再也不做這個題材的博主了。鍾慶媽媽也聽說過這事:“小白真懂。就好像我們得感冒發燒小病,去社區醫院抓點藥,分分鍾能抓到。但如果去帝都,去同濟,找專家號,光掛號就要忙活好幾天。所以我們小地方的人在玄學問題上還是傾向找薩滿。”白琦莞爾:“鍾慶真是和您一樣聰明。”媽媽又問:“我們這邊還信三皇姑,我也從小跟著大人拜。這算不算正神?”白琦搖頭:“不算正神。三皇姑是徹底的民間神靈。甚至在早些年間,一度被正統宗教和民間其他教門衝擊,被稱為yin祠。後來到了晚清,你們井縣的官紳為她正明,終於成了被官方認可的民間神靈。”媽媽若有所思:“原來如此……那還是不及正神。”三皇姑在華北幾乎算是守護神娘娘一樣的存在,傳說中她是隋煬帝的三女兒,因為不滿意父親的暴戾統治而出家,在井縣的蒼延山證道。三皇姑的出生日是三月份,去世日期是十月份,信徒習慣在三月給她燒單衣,十月燒寒衣。鍾慶用開玩笑的口氣說:“可能三皇姑比地府有錢,不在乎正神編製。你瞧,你每年都給三皇姑燒紙、送寒衣,什麽時候給地府工作人員燒過紙、送過寒衣?他們好缺關懷。媽,以後你能不能給冥王燒寒衣?xl碼,190,照白總這個身材燒就行。”白琦又笑,他的嗓音低低的:“鍾慶,你夠了。”隻有鍾慶明白他在笑什麽。他莫名被這種低沉的笑聲搞得耳朵癢,碰了碰耳朵,緩了好一會兒。學長有時候也這樣,不對別人笑,隻對他笑,跟他說“你夠了”。不過,他今天已經可以做到不戴墨鏡看白琦了。這天晚上,白琦比昨天更放鬆了。他寫了許多符咒,要鍾慶爸爸媽媽保管好,說是可以驅邪。鍾慶也要他們一定收好,說這可是全華夏最頂用的符咒了。他還要打印幾張白琦簽名照貼牆上,說鬼看到都會嚇跑,這回輪到媽媽說“你夠了”。也是這日晚上。鍾慶自然又是一人睡雙人床。剛開始鍾慶想起薩滿的樣子,有些不安,後來他聽到窗外渺茫的笛聲。那聲音溫柔、沉靜,像是流淌的水般。他迷迷糊糊地望向窗外,隻看到白琦坐在樹梢上,垂下長長的白色袍子,拿著一隻笛。他看著月光下白琦朦朧的側影,逐漸陷入了沉眠。睡著前還想著白琦總穿黑色和白色的衣服,媽媽喜歡深藍色,如果給他燒一身這種顏色的,不知道他會不會穿。那笛聲,便在不知不覺間隱入了寂寥的夜……其實昨晚白琦試圖跟鍾慶一起睡,他也想心無旁騖的。隻是睡前關燈時他聽到鍾慶說了一句晚安,那聲音帶著一點軟糯和依賴,跟平日裏那個斯文略冷淡的主編完全不一樣。關燈後,小城和帝都的夜色完全不一樣。沒有窗外的霓虹,月光如水,就像有響動般嘩啦潑上來。白琦猝不及防地看到鍾慶露在睡衣外白得發光的手腕和脖頸,還有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後來他做了個夢。是文曲星君不太老實地抱過來,身上有淡淡墨香氣。鼻尖磕著他的,嘴唇翕動。他從來沒有和文曲星君這般親密過,他們文人麵子薄,白琦怎麽敢。是真沒想到還沒表白,那家夥就跑了。可鍾慶不一樣的。他在高中的時候,太喜歡他太依賴他,經常不把他當大哥哥,直接當成大型玩偶湊過來抱,一通狂吸。鍾慶誇他好看,誇他溫柔,誇他是最好的學長。他們經常不顧體麵地滾來扭去。夢裏,想著想著,文曲星君那張臉就幻化成了鍾慶的。曾經的少年變成現在的樣子,多了一些生動顏色,又多了一些可貴的失而複得。為什麽那時候一定要走。為什麽要錯過他從少年到青年的成長過程。其實白琦也不太敢回憶這些事了,也舍不得想自己離開後,鍾慶的心情。如果鍾慶是文曲星君還好。可萬一他不是,到時候阿文該怎麽辦。他夢到,自己看著鍾慶的臉,看得出了神。白淨的麵龐,很容易心軟但大部分時候堅毅的眼神,不知道哭泣時什麽樣。是看了半天,就輕輕把手伸了過去……然後他就醒了。他很懊悔地給自己施了個清潔術,從窗欞飛了出去。鍾慶的身邊隻有一床白月光了。*這日深夜,鍾慶醒來的時候,冰涼的空氣刺得他打了一個哆嗦。他發覺自己並不在床上。山風吹著他的臉,周圍是嶙峋的峭壁,頭頂上有一個懸空寺,上麵拉著一條不知道是什麽的豎掛條幅。他確定自己沒有做夢。也確定自己清清楚楚看明白橫幅上的文字:三皇姑will pick you。鍾慶:……鍾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