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快閉嘴吧。”回答者恨鐵不成鋼捂住同伴的嘴,“還要命就少問兩句,秦仙首最不喜歡有人在他麵前談論無忘仙尊。”他們背後,有位戴幕籬的銀白身影緩緩掠過,在人群中四處查看尋找無念宗眾人的身影。考慮到今日會碰見熟人的幾率太大,沈越山原本不想來。但天府大會頭一日,還會根據參賽名冊清點確認每位宗門處事長老,若他今日不來,之後無念宗弟子出了什麽事,也就和他沒相幹了。隻能被迫來這一趟。可剛來,沈越山就遠遠瞧見上首端坐的秦懷易。避免被識出,他特意晚一刻進場,等大半數人都到了,在收斂了氣息進來,混在人群之中便任憑秦懷易如今修為有多高,也不會將注意力落到他身上。長竹碑巨大虛影立在中央,兩道是擺好的長案,專供各大仙門長老落座,沈越山確認了無念宗弟子們的所處位置,便隨意在離高台遠遠的地方,獨自坐下,偏居一隅,靜看眾人從長竹碑虛影前來回走過相互交談。從前他年少時,也同這些年輕人一般,會站在長竹碑虛影前,將手按在虛影上,觸碰不到真身,但能在虛影上留下一道水波痕般的印子。他靜靜望著無念宗那群昨天還像被抽幹魂魄的弟子們,如今正興味盎然地往虛影上按手印,不得感歎年輕人的生機勃勃。待到再晚一些。輪到無念宗確認登好了長老姓名,沈越山便打算回殿院去監督容荒種紅蓮,霍洵道:“沈長老不留下在看看嗎?”“一道虛影罷了。”沈越山淡然道:“以後有機會就去看真正的長竹碑。”長竹碑真身在天府界,入天府界則要從天府界崖壁石階走上,一步步登過,若自身實力不濟便會被天府界狂風吹落山崖,這樣的前提是必須先在長竹碑上有姓名,才有資格到天府界。霍洵不太自信道:“我……盡量。”沈越山淡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頭以示鼓勵道:“慢慢來,不著急。”天底下沒有任何人能一步登天。“等會兒會有演武比,沈長老不看嗎。”霍洵不死心問。演武比不過是各家仙門展示各色花招,有各色各樣的絢爛幻象,也有美倫絕豔的男修女修起舞彈調,說得好聽叫演武比,說得不好聽叫孔雀開屏。沈越山:“……不了,你好好看吧,說不定能相中未來道侶。”霍洵霎時臉紅。他眼神飄忽,卻篤定道:“不會的。”天底下,不會有人在有那種疏冷輕盈的視線,和那樣清雅絕塵似仙的風姿,不會再有了。沈越山不懂少男心思,淡淡道:“我先回去了。”容荒脾氣不好,沒帶他出來指不定又偷偷在糟踐了那池紅蓮,畢竟是別人宗門的東西,毀了不太好。“是。”霍洵神情落寞一瞬,送別沈越山。忍不住多看兩眼那道身影,他在懷中摸了摸,指尖停在懷中的傀儡紙人上,不舍喜愛的輕輕摩挲。在飛舟到達庚辰仙宗之前,沈長老便三令五申過傀儡紙人不能大搖大擺停放在肩頭,但大會期間不能離身,他們隻能偷偷藏在懷裏。與此同時。上首原本端坐的秦懷易慣例放開神識,在周邊巡查。卻在聽到聲音時,忽然站起,視線似道風刃般望向了人群末端,卻隻看到一道頎長身姿離去的背影,頭戴幕籬也很快被人群遮掩,根本看不清模樣。……師兄?他剛剛好像聽到師兄的聲音了。不,不是好像,就是師兄,他怎麽可能分辨不出師兄的聲音。秦懷易神色陷入魔怔,像是抓到一根救命水草,不管不顧散開神識瘋狂在人群當中穿梭尋找。靠放一旁有柄入鞘長劍,白色劍鞘纏上金藤,劍柄處開出幾朵小金花,光芒微閃跟著發顫上下抖動,嗡嗡作響。旁邊幾人被秦懷易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出聲詢問:“秦仙首發生什麽事了?”也有人警惕周邊道:“有敵襲?”發覺四麵風平浪靜,他看向作響的長劍,納悶道:“奇怪,靜蟬怎麽異動這般厲害?”靜蟬可是庚辰仙宗傳下的至寶,曆任宗主的本命靈劍,經過萬年風霜,多多少少生出了些劍靈,是有靈的至寶。搜尋一圈,始終沒能在尋到剛剛那抹身影的秦懷易收回神識,深吸口氣道:“我沒事。”既然師兄不願意主動來見他,那他就悄悄的找師兄,總會找到的。師兄和他朝夕相處那麽多年,怎麽可能說放下就放下,從前他做什麽師兄都不會生氣。這次師兄應該也會原諒他的吧。然後……和曾經一樣,繼續教導他,陪伴他,永遠留在庚辰仙宗。*所有人都在參會,殿院清空,寂靜聽不到任何吵鬧。遠離喧鬧,難得清靜。外麵風太大又寒,沈越山今日受風太多有些泛頭疼,加上看到了秦懷易,心裏更加不適,回來後便躲進屋內擺出茶具烹茶靜心。茶香溢出,輕煙飄起,他垂眸望著眼前的茶盞,眸底一片漠然,周身凜凜冷意似比外頭風雪寒意更勝一籌。心緒遲遲靜不下來。半響後。在種紅蓮的容荒聽到屋內茶盞墜地的碎裂聲,緊接著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聲,實在刺耳。容荒站起身,往門內瞄了幾眼,眉心頓時擰得像疙瘩。案前沈越山捂唇,鮮血如泉般湧出,比以往任何一次流出的都多,眼眸神情似染冰霜比平時更冷,像是因動氣而牽動了內傷,還在不斷的咳,吐出的血將他的衣襟染得大片鮮紅。咳完後那病懨懨的臉色就更加讓人心煩了,光影下輕顫的長睫,病白的麵龐,染上血跡的淺淡薄唇,就像隻清透易碎的琉璃。一副快把自己折騰到就剩一口氣的模樣。容荒刹時凶相畢露,滿身戾氣衝進屋內,冷冷凝視沈越山:“怎麽著,這就要死了?”“沒大沒小。”沈越山低咳幾聲,喘不過氣來眼尾發紅道:“為父暫時死不了,命總比你長。”容荒忍無可忍:“屈行一給你的藥呢?拿出來。”沈越山隨手將靈囊丟在長案,淡淡道:“這個對我沒用。”內裏早已破損嚴重的殘軀,是任何靈藥都難以修補起來的漏洞,在多靈藥填進去都是枉然。“閉嘴,等著。”容荒摸到沈越山隨手丟在長案的靈囊,在門前架火搭爐,稚嫩的臉龐沉冷,大把大把的靈藥往藥爐裏丟。沒人給煎藥就不喝,什麽臭毛病。藥在爐中煎著,容荒慢聲問:“什麽人把你氣成這樣。”聲線裏似隱隱蘊藏幾分凶戾殘忍的殺機。偏偏沈越山不回答也就罷了,還煽風點火,虛弱聲音輕輕道:“看來是長大了,懂得關心照顧義父了。”“……”容荒動作一頓,惱怒的想。不如咳死沈越山算了,反正無論如何本源他照樣能拿到。第16章 隻能是他的!逐雲台,玉鑄棋盤淩空高懸,無數縱橫交錯的線如張大網在星空交織,讓點星為棋。鍾離寂常年難化冷色的麵容,卻在推演星盤時稍顯幾分急躁,眉頭擰起目光在天元九星當中快速尋找。最終大盤化小盤,整整三日不休不停的演算,天元九星方向落到遠方天辰脈的一處地方。曾經用來推演蒼生天命的棋盤逐亙,如今忙不停歇,隻不過用來尋一個人蹤跡。鍾離寂遠遠眺望天元九星所指的方向,久久未動,眸中既有不可置信,也有難以讀懂的深沉之色。心頭壓抑多年的執念,在感知到沈越山劍意時就在瘋狂生長,直到這一刻徹底確認沈越山的存在,抑製已久的心魔頓時如野草般紮根發芽。*一碗藥灌下去,沈越山再也撐不住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或許是因為在天辰脈山門前,見到秦懷易的那一眼,讓他止不住去夢到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從踏進星辰殿那一刻被迫肩負起的天命,到不分晝夜握劍苦修千年,師祖永遠冷漠嚴苛的語句,到一手悉心帶大的小師弟,疏遠背離。一切一切,最後演變成天汀洲山腰一方竹苑。到日薄西山餘暉在海穀稻田罩的一層暖色,麥穗微微發亮,隨風起伏,稻田裏映出的那星星點點耀目的光,像破開霧霾照進他心底,讓人心緒寧靜。令往事隨風散去。直到屋外傳來喧鬧聲,沈越山才迷迷糊糊睜開眼,揉了揉發疼的額角,他從窗戶往外看了眼。夜幕已落,星河萬裏。無念宗弟子們零零散散歸來,相互談論嬉笑。在池畔掐著一株紅蓮的容荒聞聲眼皮抬起睨去,聲音凶戾:“閉上嘴,義父在休息。”聲隨風來,虛無的壓迫感侵襲過來,巨大威壓令所有人身軀僵住,煞白了臉色,雙腿發軟差點跪下。空氣瞬間沉寂。站在池邊的小師叔比平時陌生,在夜色裏陰暗隱藏了神情,靜謐之中的月光似化作冰涼刀刃,將殺意融進天地。巡視而來的森冷視線令人毛骨悚然,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個死物,能在瞬息間就被捏死的死物。這是完全超出他們認知的毀滅之力。識時務的弟子們屏住呼吸,不敢做聲,捂著嘴巴輕手輕腳開始往旁邊挪動。這時,殿中響起沈長老略帶沙啞的嗓音喚道:“容荒,我醒了。”刹那間,四周浩瀚可怖的力量頃刻散了,就連小師叔身上的凶戾之氣也似乎收斂起來。門扉輕響。沈長老披著厚厚狐裘,依在門沿輕歎道:“我沒事,別凶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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