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反省。容荒長眸低斂,沉沉笑了一聲。怎麽可能反省。自從他放棄將沈越山剝皮拆骨的那一刻開始,這個人他就要定了,管他是不是天道化身,是不是與他為敵。都絕對不可能因為人間俗規,輕易放手。修行無情道的沈越山,骨子裏和天道是一脈相承,俯瞰世道,有神性的涼薄,卻止不住對煙火心軟。想與紅塵親近,感知不到七情六欲。沒關係。他可以一點一點,慢慢地教會沈越山。……放出紅楓後,沈越山見小弟子們劍練得差不多,便開始講起了道法。細細講述,一講便一個時辰,他聲音低沉,帶著不近人世的淡泊感,入耳潺潺令人耳底發癢,極為好聽。小弟子們聽得入迷,捧著下巴崇敬地望著花架下一席銀白霧紫的沈長老,又一次忍不住去想沈長老究竟是什麽來頭。雖說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可劍法深刻,連對道法的理解也如此細致,是他們遠遠所不能及的高度。就是不知哪裏總飄來紅楓葉子,不是停在沈長老膝頭,就是恰好落到沈長老掌心……沈長老神色似乎有些無奈,會把這些打斷他的紅楓輕輕拍開,隨後繼續給他們講課。天幕漸暗。這時。從前院傳過來一個慘嚎,竹苑很大,前院與後院的距離有些遠,小弟子們聽得不太真切,但沈越山聽得清楚。這聲音不陌生,像是餘長風那個小侄子發出來的。沈越山往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對小輩們道:“今天先到這裏,你們都回去吧。”他起身準備去看看情況。餘光瞥到在紅楓樹杈上睡迷糊的屈行一,他腳步一頓,淡淡道:“把你們掌門抬回去,那樹上不舒服。”小弟子們輪番爬樹七手八腳把屈行一抬了下來,屈行一倒是睡得香,硬是沒被折騰醒。有這樣的掌門,霍洵恐怕能累死。沈越山搖了搖頭,往前院走去。第67章 不許殺他前院熱鬧。一顆桂樹, 樹尖上站著個容荒,端著一盅冰蓮雪梨慢條斯理用勺子送入口中,雪梨隻有半個, 勺子還是先前沈越山用過的。往下一點的枝椏尖端,吊著一個被鬼氣裹得隻剩一個腦袋在外的餘斐然,他掙脫不開, 口中還叫嚷:“你有本事放我下來,偷襲算什麽本事!”容荒眼神毫無溫度,輕瞥道:“總比有人偷雞摸狗強,你懷裏藏了什麽?”他抬了抬指,鬼氣波動幾番。餘斐然麵色大變,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懷中掉出一個酒杯, 一雙筷子,似乎被仔細珍藏,還用水雲門獨有的冰紗包了起來。沈越山來時,恰好看到掉在地上散開的酒杯與筷子, 覺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怕被發現那些隱秘的心思, 餘斐然慌亂得不敢抬頭。容荒冷笑。想了好半天,沈越山才記起來這酒杯和筷子的樣式,似乎是靜陽城之中,霍洵推薦他們去過一次的登仙樓所有。那是一家菜色不錯的茶館,因在那裏聽了兩句說書, 所以沈越山才能回想起來, 當時餘斐然還在城中跟蹤了他們一路,這是他用過的東西。沈越山抬眸問餘斐然:“你收這個做什麽?”“我……我……”餘斐然麵色漲得通紅, 眼神失措不敢和沈越山對視。看餘斐然那副又羞又惱的神態,沈越山自覺不好追問,但他用過的東西被人這樣藏在懷裏收起來總覺得怪異。沈越山揮出兩道靈力將杯筷打碎,淡淡道:“罷了,我不與你計較這個,先說說你今日來是做什麽的。”“他還能做什麽。”容荒嗓音裏似有森寒冷意,“這不是仰慕你的小情人,想偷偷摸摸找你敘舊,被我抓到了嗎。”這語氣怨氣好重。沈越山視線瞥向容荒,見他神色陰鷙一副收不住的凶戾隻色,平靜道:“容荒,收一收,不許胡說,不許鬧脾氣。”傳來的是容荒一聲低笑,笑得短促,更像是冷哼,不過眉宇間那點邪性總算收起了一些。當著沈越山的麵,被容荒戳破心思的餘斐然惱羞成怒,少年人兩個眼睛紅得像兔子,大膽子朝容荒怒罵:“瘋狗,見人就咬,仙尊身邊怎麽就跟了你這麽個妖邪!瘋狗!”話音未落。一道鬼息與一道靈力便在餘斐然不遠處碰撞上,刹那間刮起一陣驟風,相互抵消打成一道威力極強的厚重狂風。沈越山拂袖掃開飄蕩的餘韻,嗬斥:“容荒!”斥完,他便忍不住猛然咳了兩聲,及時用白帕捂住的鼻唇,又咳了兩下,突如其來動用如此大的靈力,神魂受了影響,扶著旁邊的柱子,他皺眉咳出一口血,在帕子上綻開鮮紅的花。“沈越山!”容荒神色頓沉,想從樹尖下來,腰間纏著的紅線卻緊了緊,這是沈越山神魂所化的紅繩,他身形頓時停住,沒有再向前扯開紅繩。沈越山拭去唇邊的血,抬指揮散裹在餘斐然周身的鬼氣,失了牽引餘斐然驟然從半空墜落在地。他沒去看餘斐然,目光投向了容荒,與對方沉沉如壓霧靄的長眸對視瞬間,沈越山道:“我說過,不許殺他,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嗎?”若非他察覺及時,現在餘斐然早該在容荒手底下灰飛煙滅。容荒默然不語,隻用一雙幽沉眼眸望著他,緊緊鎖定在他剛染過血的唇上,神情晦暗不明,周身那股肅殺之意不減反增,卻好像被極力克製,隻剩鬼霧在旁環伺。見他收斂了些,沈越山收回視線,這才看向站起來的餘斐然。餘斐然隻是個少年人,年歲還沒他們這些人活的零頭大,初生牛犢不怕虎,如今見識了厲害,神情有些後怕,一張原本漲紅的臉變得慘白,但隱隱還有些不服。“還有你。”沈越山漠然:“餘長風素日就是這麽教你的?張嘴閉嘴妖邪,他是不是妖邪與你何幹係,他是不是跟著我與你又有何幹係,莫非是我死得太久,叫你們覺得我性子太好,連身邊人被隨意對待也能旁觀不理?”餘斐然本就慘白的臉色頓時更白了幾分。沈越山聲音很冷:“我早說過,不想與你們再有牽扯,為何還要來找,如今水雲門周邊生亂,身為少門主,你連水雲門都不顧了?”餘斐然眼眶紅了,連忙致上水雲門最高的禮,半跪在地緊張搖頭道:“不是……不是的仙尊,仙尊如今重回修真界如此病重,我怎麽能坐視不理,水雲門自有二叔主持大局,我隻想跟在仙尊左右侍奉,求仙尊不要厭我。”沈越山神色淡漠未變,平靜道:“你今天究竟所為何事而來。”隻見餘斐然拿出一份竹簡,低聲道:“這個是前些日子被發往各大小仙門的落話帖,眼下算算時辰應該都收到了,這一份是發往水雲門的,被我意外截獲。”他伸手又拿出了暖玉牌放在竹簡上,被一並用靈力運到了沈越山麵前,“這裏還有二叔給仙尊的一封信,連帶暖玉牌也是二叔叫我一並給仙尊送來的,說無論作何選擇皆在仙尊一念之間。”沈越山挑開暖玉牌,長睫微垂視線掃過竹簡上的內容。上麵赫然澄明他尚且活著,隱居天汀洲的消息,以及近來魔族作亂之事,包括濟世鎮,和山穀邊界那兩件也記錄在內,除此之外還有修真界與人間各處所產生的大小事件也在內。另有一則竹簡上是餘長風所寫,天外天封印之地有異,或有異獸降臨,暖玉牌也被送了過來,意思不言而喻。按照餘斐然所說。前麵那份竹簡如今各大仙門均以收到,他如今還活著的消息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在修真界傳遍,同樣魔族異動的消息也會傳遍。沈越山眼皮輕抬,眸中透出一點寒意在兩份竹簡上掃過,刹那間靈力將竹簡捏為齏粉。他輕聲道:“好沒意思。”和數百年前的招數一樣。數百年前,也是一份竹簡,讓被推演出的‘天命’預言傳遍各大仙門宗族,引得整個修真界將目光落在他身,令他不得踏出饒月峰一步。如今這一份竹簡。是打算借魔族動亂的跡象,繼續引動其他仙門宗族,來向他施壓?秦懷易的主意?不,他不敢。沈越山遙遙望向虛空,似跨越山海,越過大雪,看見坐在星辰殿之中擺弄星辰逐亙的人。聲音輕巧緩緩念了句。“……鍾離寂。”餘斐然一抖,雖然仙尊語氣輕飄飄和平時無異,可他卻覺得周邊空氣變得寒冷了起來,流動著淺淡的冰霜冷意,這股寒氣似乎與劍意融為一體,隨時可將周遭一草一木一風一葉化為武器,又或者摧毀一切。第68章 我是你的身邊人餘斐然低頭, 被捏碎的竹簡粉塵緩緩在他麵前飄落,送出的暖玉牌也被仙尊丟了回來。“讓餘長風自己想辦法。”沈越山冷淡道:“天外天的封印,本就是你們水雲門, 你們餘家和庚辰仙宗的事,與我無關,讓他去找該找的人。”餘斐然:“仙尊誤會了!”見沈越山背過身要走, 他趕忙解釋:“二叔沒有要仙尊去幫修真界修複封印的意思。”沈越山腳步一頓,回首道:“那你說說,他是何意思。”餘斐然道:“眼下魔族頻頻出現在修真界,亂象橫生,水雲門距離天外天如此近,又看顧了能打開封印的暖玉牌。”他眼眶還是紅的,神情格外誠摯認真:“魔族若想徹底脫離天外天, 勢必要得到這塊暖玉牌,此等辛密修真界之中無幾人知曉,但仙尊一定明白這暖玉牌有多要緊,這是二叔交給仙尊的決定, 也是我們餘家甘願,自願交給仙尊的決定。”一旦暖玉牌落入魔族手中, 徹底打開天外天封印之地,被封印鎮壓多年的魔界定然會傾巢湧出,他們對修真界積攢數千年的怨恨都會在出來的一瞬間爆發,化為屠戮的殺欲。餘長風知道他不會出手相幫修真界,但也知道他不會隨意對小輩出手, 更不會對修真界出手, 就讓餘斐然把暖玉牌送到他麵前,再尋個理由, 把暖玉牌塞給他。實際上呢?餘家水雲門世代與庚辰仙宗一起看顧天外天的封印之地,怎麽可能輕易將如此重要的暖玉牌相送。……除非此刻的餘長風孤立無援,走投無路,隻能想辦法找個可靠可信的人看管暖玉牌,以防落入魔族之手。沈越山斂眸,淡淡道:“你二叔永遠這麽聰明。”聰明到不用出現,僅讓侄子傳遞三言兩語的話,又送來竹簡故意讓他看清魔族在修真界鬧出的亂象局勢,就差明說魔族隨時會打上水雲門……吃透他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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