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當日可能真的誤打誤撞的, 在夙辭寂寞孤寂的漫長生命中妝點了幾分。就像現在對什麽都懵然無知的千途。千途還在替那段錄像找歸處，又不死心的低聲問，“……是發給你自己，然後就刪除記錄了嗎？”“我保存那個做什麽？”遲錚把自己的牛奶杯推給千途，“這杯我沒碰，也是你的。”不等千途拒絕又道，“我起得早，餓得早，等你的時候已經吃過了，快喝了，剛病過，需要多吃飯。”千途雙手拿著杯子，不太好意思開口，但還是忍不住追問，“……真的刪了嗎？”遲錚徹底掐滅千途的幻想，“當時就沒保存。”遲錚看著千途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忍不住又給自己找理由了。自己不答應千途，不同他戀愛，放任他去喜歡別人……這麽軟的脾氣，這麽低的防備心，必然會被別人扒皮抽筋，血都喝幹淨。這麽好的千途，怎麽都要被禍害的，不如讓自己來。“我的錯。”等千途吃完早飯，遲錚一邊收拾餐具一邊對千途低聲道歉，“不該那麽對你，以後有類似的事情都要拒絕，不管是錄像還是拍照，都不行。”千途忍不住笑了，“遲錚……壞人好人都要做嗎？”遲錚點頭，“對，就是這麽貪，不需要我真的用這種東西威脅過你什麽，才真的知道害怕吧？”遲錚對此完全沒心理負擔，淡淡道，“我倒不在乎真的做壞人，讓你有點警惕心也好。”“我又不傻……當然知道應該小心的。”千途接過遲錚洗過的盤子，拿了廚房用紙擦幹淨，低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早上起來去翻記錄……我本意是想確定下，視頻隻是保存在手機裏了，沒有上傳到雲文件裏。”遲錚側頭看著千途，千途看著遲錚的眼睛說不來謊，一秒鍾後老實了，“好吧，我根本就沒開過雲端同步，我的手機也沒這個功能，我就是……單純的想看。”“然後……沒找到，我真的懷疑其實是我自己在做夢，根本什麽都沒發生過，但是早上洗漱的時候，脖子上明明又有……”千途頓了下，猶豫了片刻道，“我其實當時就知道，你可能是沒保存，或者是擔心數據泄露影響到我，把記錄刪了，但……你相信嗎？”千途自己都覺得荒謬，笑了下困惑道，“你相信嗎？我看到視頻記錄沒了的時候，我意識到你刪了我的記錄的時候，我居然覺得很難受，說不清楚的難過。”遲錚心中一凜。“……好像什麽記憶被刪了似的，好像我經曆過這種事情一樣。”千途心中有隱疾，不願意遲錚覺得自己很隨便，原本不想跟遲錚剖白到這份上的，但早上那一瞬間被清掉記錄的痛苦太真實了，醒來後遲錚沒拿昨晚的事調侃自己，依舊紳士依舊克製，讓千途覺得安心，本能的想向喜歡的人表白，“我沒那麽、那麽饑……”“我的錯。”遲錚打斷千途，“昨天就該告訴你根本沒真的在錄像，是我欺負人沒分寸，玩過火了。”千途失笑，“怎麽又成你的錯了。”無端勾起千途前世的痛楚，當然是自己的錯。遲錚收拾好廚具，擦幹淨雙手，拿過餐桌上千途的手機遞給他，“喜歡錄像？”千途愣了下，這……回答喜歡回答不喜歡好像都不對。“喜歡的話，可以錄我。”遲錚臉色如常，眼中沒有任何羞赧或是調侃，語氣正常的像是在問千途吃飯的口味一樣，“想要錄什麽樣子的都可以，隨你心意隨便來。”千途看著遲錚，喉結不自然的動了下。“別鬧了。”千途把手機收了起來，“……你怕我出事，不擔心你自己？我要是用視頻威脅你怎麽辦？”“威脅我？”遲錚反問，“你想讓我做什麽，為什麽要用視頻？要用威脅？”“你直接說不行嗎？”遲錚往前走了兩步，擋在千途麵前，右手撐在放餐具的櫥櫃上，將嚴嚴實實的千途堵在了廚房拐角裏。遲錚是真的很想知道千途想通過威脅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麽，本來是為了給千途轉移注意力的調情，玩著玩著成真的了。“想要威脅我什麽？”遲錚認真的問，“說就好，我馬上照做。”情事上，十個千途也抵不上遲錚。千途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就莫名其妙的被遲錚抵在了死角上。遲錚確實是真心的在予取予求的讓千途隨便索取，奈何遲錚這天生的壞種就是克製著氣場也太足，千途墨色眸子濕漉漉的，靜了片刻後低聲說，“……你是在讓我提要求，還、還是……”“趁機逼問我性癖啊……”遲錚說自己沒談過戀愛是假的，千途可是實打實的真的剛成年。千途看了一眼客廳的掛鍾，隻能低聲求饒，“……不說了要陪我去上課的？非要審過我才能去嗎？”“這麽可憐？”遲錚偏頭看看千途，“眼睛都發紅了，這是審你麽？提要求都不好意思？”千途磨牙，搖了搖頭，他根本想不到能做什麽，也確實張不開口。遲錚放開了右手，“那等你想到了，再來威脅我。”“……你、你最好別讓我知道你從哪兒學的。”千途去拿書包，為了遮掩自己剛才的丟人，不住小聲念叨，“說沒戀愛過……欺負我欺負的這麽熟練……”遲錚想了下，對此他是真的一點兒負罪感都無。千途這隻能算是自作自受了。遲錚沒再欺負人，沉默的陪著千途去學校，沉默的替千途做筆記，拍板書，一絲不苟的替時不時走神的千途打理一切。千途從昨晚就被遲錚折騰的不上不下的，滿腦子都是些不幹不淨的東西，直到第二節 課才靜下心來。看著認真做筆記的遲錚，千途百思不得其解。千途最近總覺得，自己可能是因為戀愛了盲目了，他居然會隱隱約約的覺得，遲錚在不安。遲錚到底在不安什麽。遲錚憑什麽不安？明明是自己先動心的。明明是自己死活追的遲錚，表白次數自己都數不清了。千途自認自己對遲錚，表白也夠，也……已經是予取予求了。錄視頻都同意了，還要怎麽樣呢？這樣遲錚都會不安，自己還能怎麽改正呢？要不是千途確定自己沒瘋，他都會覺得遲錚眼裏時不時的流露出不安畏懼的神色是自己的幻覺。除了不安，千途還能感受到一點點，遲錚在努力壓製他的控製欲。千途敏感又機警，他能感覺到，自己在享受遲錚的愛意時，對遲錚給與的東西表現出依戀沉迷的時候，遲錚心情會非常好。自己不那麽適應的，遲錚的會迅速的捕捉到自己的情緒變化，然後在第二天，馬上換另一種來送給自己，然後繼續很有興致的觀察自己會有什麽反應。可能是湯的鹹淡的變化，可能是餐桌上另一個手感的桌布。明明是自己並不那麽在意的東西，明明是自己也可以適應忍耐的東西，但遲錚就是不肯將就，一定要自己完全徹底的開心，他才能非常滿足。遲錚這個完美的戀人，已經不是主動打磨兩人相處中沒磨合好的部分。自戀一點的說，千途甚至覺得遲錚是在打磨這個世界同自己沒磨合好的部分。凡是自己不那麽喜歡的，遲錚都會不厭其煩認真的去打磨修理，隻為了讓自己更舒適，哪怕隻是一點點。千途想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早上遲錚眼中的不安一閃而過，但千途要心疼死了。愛意總是相互的，更別提是千途這樣的人，他能感受到年下戀人超出他年齡的執拗體貼，他也想對遲錚好一點，再好一點。雖然遲錚說把決定權交給了自己，不管什麽都以自己感受為先，但千途也能感受到遲錚的偏好。他想到了一個，遲錚可能會喜歡會感興趣的東西。“又走神。”遲錚提醒，“……你們老師這節課看你好幾次了，你是真的不想要隨堂成績了？想什麽呢。”千途搖頭，“沒事，已經想好了。”遲錚在盡他所能對千途好，千途也想再縱容遲錚一點。第40章 一切都在輪回之中。同千途交往沒多久, 遲錚越來越信這句話了。上一世的時候，夙辭恨不得要為所有人負責。要為大乾元赴湯蹈火，總要去幫那些完不成任務的靈師, 偶然遇到個生靈向他祈求什麽的話, 夙辭也都會答應下來, 並且哪怕是自傷也會做到。更別說還有不省心的自己。夙辭當時真的過得好累，一顆心不知道分成了多少份, 要照應多少人。什麽都要管，什麽都要處理，而這些受他蔭庇的人, 包括自己……又有多少有良心的呢？稍有不滿, 就會心生怨氣, 不懂夙辭那麽厲害的靈師為什麽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為什麽也有沒處理好的任務，讓別人煩心。那會兒的十五總愛跟夙辭發脾氣，不明白夙辭為什麽不能是自己的一個人的, 為什麽非要管別人那些爛事，別人又不同自己一樣是夙辭撿到的，憑什麽也要占據夙辭的時間？夙辭當時總是欲言又止的。遲錚過了好久好久, 才逐漸理解了夙辭當時的處境，他擔負的責任。自己也許短暫的妝點過夙辭孤獨的生活, 但也沒帶給過他幾分歡愉，隻是無盡的災難和麻煩罷了。自己當日還什麽都不懂, 夙辭身擔監護人和愛人還有伴侶的多重身份, 大多數時間是克製又隱忍的。夙辭有許多話, 不敢同十五說, 也不能同十五說。有關他身世的部分自然是不能說的, 有關感情的部分……夙辭也是盡力克製的。夙辭那會兒經常說的幾句話遲錚如數家珍“你還小。”“以後再說吧。”“將來你會懂的。”“算了。”那會兒的十五怎麽也想不到，幾十年過去後，這幾句話會高頻率的出現在自己嘴邊，再被自己活活咽回肚子裏。遲錚當年最討厭夙辭對自己說這幾句話，所以現在不想讓這份苦惱也傳承給千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