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嘯喊了他三遍都沒給喊起來,隻得扯它小耳朵。熊熊那大一頭熊,嗚嗚咽咽的伸著毛茸茸大爪子捂腦瓜,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一看是淵嘯,煩躁的翻個身,又要去睡。淵嘯拽它尾巴:“嗷嗚嗚”起來,有事兒。熊熊抖了抖毛,撅著屁股還是沒起:“嗚嗚嗚。”你說嘛。淵嘯道:“我寶兒,明兒個做飯,叫你去。”“嗷嗚嗚嗷嗷!”我不才去,你倆膩膩歪歪,不愛看。“嗚嗚嗷嗷嗚嗚!”我說你愛吃甜的,我寶兒要給你做糖藕,你要不去,都給鄭家小哥兒了。鄭家小哥兒?熊熊一個猛熊翻身,“咣當”一下坐了起來,他一雙黑亮的眼睛瞅向淵嘯:“嗷嗚?”鄭芷也去?淵嘯點點頭:“鄭家人都去,你若嫌人多,我叫寶兒單做了,給你送來。”熊熊大爪子摸了摸腦瓜,有點不好意思:“唔……”不用了,我去。淵嘯一愣,皺了皺眉頭,卻也沒多想:“知道了。”翌日申時,起了暮色,林家燃起油燈。堂屋裏架起圓桌,林大川坐在圓桌前等客,林白梧在灶堂裏準備飯菜,淵嘯在打下手。一切隻道是尋常,又滿滿的盡是煙火之氣。家裏有了水井,用起水來方便,淵嘯去院子裏打好水,將寬口大缸灌滿,正瞧見林白梧在切菜。馮嬸子拿來的山野菜,種類很是豐富。林白梧一早將猴腿菜洗幹淨,用鹽醃製起來了,到了這時辰,正好食用。他個子小、手也小,切起菜來倒是熟練,那大的菜刀在他手裏很是聽話,很快便將猴腿菜切成了長短均勻的段。淵嘯不會做飯,可他不願意出去,便拉了小馬紮過來,在林白梧邊上坐著。他那大一個塊頭,坐著都要到林白梧肩膀頭高了。林白梧看著他:“一會兒鄭家人就來了,你要麽出去坐著?”淵嘯不動:“陪梧寶兒。”林白梧垂下頭勾起唇角,將蒸好的風幹腸用筷子夾出來,切了一小段兒,遞到淵嘯手裏,他眯著眼笑:“你在灶堂陪我,先給你吃。”淵嘯也跟著笑起來,像得了甜糖的娃娃,他本來想一口塞進嘴裏去,卻想著林白梧瞧著,那樣不多優雅,便小小的咬了一口。可真香啊,腸子上鍋蒸過,將裏頭油脂蒸透了,正冒著油花,吃上一口,可是滿足。淵嘯眯了眯眼,伸著大手到林白梧嘴邊:“梧寶兒,嚐嚐,好吃。”林白梧也沒伸手接,湊頭過去,就著淵嘯的手張開了嘴,小小咬了一口,鼓著腮幫子:“好吃。”淵嘯一聽他說好吃,咽了咽口水,卻不再動了,隻舉著腸喂他。林白梧道:“你自己吃嘛。”淵嘯搖搖頭,大狗子似的執意要喂他:“梧寶兒吃。”林白梧剛要張嘴,門口起了聲,是馮嬸子,她手臂上挎著菜肉筐子:“哎喲,倆人都在灶堂呢。”林白梧的臉刷的紅了起來,他忙垂下頭切菜:“嬸子,您咋這早就來了,先到堂屋歇歇。”“我先過來了,哪能都叫你一個人幹活喲,嬸子過來炒幾個菜,也好快些開飯。”馮秋花洗過手,很自然的站到了灶台前,菜都備好了,隻等著做,她瞧著已經用料酒醃製上的大魚:“這魚收拾的可真幹淨,嬸子做紅燒魚可有一手,不過都是家常的做法,淵漢子可莫嫌棄。”淵嘯頂認真的搖頭:“不嫌棄。”馮秋花笑起來,係上圍裙,起鍋燒油。冷豬油入鍋,很快從塊狀融化,變熱、變燙,起了啦響,馮秋花拎起肥魚下鍋,一瞬間,熱油裹著魚身,炸出魚腥香。馮秋花執著鏟子將魚翻了個麵,見兩麵金黃,撈出盛進盤子裏備用,而後開始熬湯汁。馮秋花先下了花椒爆香,撈出後,下了蔥段、大蒜、薑片熱油炒熟,小料混合的香氣帶著麻辣感,彌散的一屋子都是,讓人食欲大振。加過冷井水、醬油、醋、料酒……蓋上鍋蓋,等湯汁燒熱,不一會兒,鍋子就起了咕嚕嚕響。馮秋花將肥魚下鍋,執著湯勺,不斷往上澆淋熱湯汁,很快,魚肉表麵著上色,很是鮮美。馮秋花端起盤子盛出魚,又往上撒了把綠蔥花。“好香呀。”林白梧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快幫嬸子端上桌去。”馮秋花熟練的倒水、洗鍋,開始炒下一道菜。淵嘯端菜到堂屋,正見林大川自顧自倒了小半碗酒,偷偷嘬了一口。一見著淵嘯,林大川忙將酒碗往邊上藏,慌張道:“別、別告訴梧哥兒啊,他瞧見了要生氣。”淵嘯皺眉:“那您還偷喝。”“就一點兒,今兒個高興。”正說著,大門進了人,竟是人高馬大的熊熊。熊熊今天是精心打扮過的,穿一身銀灰色緞子麵長褂衫,將那頭又黑又粗的長發辮作小辮子,束成發髻,露出光潔的額頭。熊熊長相明朗英武,簡單一拾掇,就顯得格外的俊。他手裏拎兩個蜂蜜圓壇子,進門與林大川、淵嘯打過招呼,將壇子放到了桌麵上。淵嘯頓感有鬼,這熊小子啥時候穿成這樣過,就算陪他下聘,也是件不起眼的灰布衫。那時候他還問過他為啥不穿緞子麵,他說緞子麵拘束,他難受。好麽好麽,眼下就不嫌難受了?不僅如此,還束了發髻,像個玉麵俊生。他拽熊熊到一邊說話,虎著個臉:“幹啥穿成這樣?!”熊熊摸了摸衣裳,憨笑:“好看不?”淵嘯氣的踹他,他這個穿法,自己都被比下去,到時候林白梧眼裏沒他了咋辦。熊熊個蠢腦筋,根本沒明白淵嘯幹啥生氣,還腆著臉笑。他是特去鎮上扯布做的衣衫,老裁縫媳婦兒直誇他好看,聽說他是去見人的,還手巧的給他辮了發。淵嘯還想踹他,就聽大門外起了聲,鄭家父子倆進了門。鄭芷手裏拎了個紙包,是鄭宏鎮子上買的芝麻酥甜糖,鄭芷覺得好吃,拎過來給林白梧。他一進門,正與熊熊對了個正著,他沒想著熊熊也會來,又想到這大塊頭曾給過他一袋子錢,解了範潯的燃眉之急,不由得對他笑眼盈盈。熊熊一瞧見鄭芷笑,也跟著笑起來,什麽收斂、克製全忘到了腦後,拎起桌麵一隻壇子,塞淵嘯手裏。淵嘯皺眉頭:“幹啥?”熊熊抬著粗手臂懟他:“幫我給。”淵嘯不明所以,還是接了他遞來的壇子,走到鄭芷跟前。鄭芷一愣,笑眯了眼:“這啥呀,白梧哥給的嗎?”“蜂蜜,熊熊給的。”“熊熊?”熊熊站得老遠,也不敢瞧人,紅著臉、低著頭瞧鞋麵,這一低頭才發現,自己這鞋忘了買新的了,鞋麵灰撲撲的難看。他趕緊將腳往衣擺下頭縮,一抬頭就見鄭芷站到了他麵前。這蜂蜜壇子太大了,鄭芷抱得可費勁兒,他道:“為啥送我蜂蜜呀?”熊熊撓撓頭:“聽說你也愛吃甜的。”鄭芷有點為難:“可我不知道你來,沒給你帶東西。”“沒事兒、沒事兒。”熊熊憨憨道,“家裏的特產,帶給大家夥嚐嚐。”站在邊上的淵嘯搖了搖頭,心想這狗熊寶貝蜂蜜寶貝的緊,這會兒倒大方了。*作者有話要說:第49章 淵嘯回了灶堂, 林白梧正在切藕片,時值五月,並不是蓮藕豐盛的季節,可聽說熊熊愛吃甜, 他還是去藕塘和人買了蓮藕。淵嘯一想起熊熊穿那模樣就不高興, 生怕林白梧眼裏沒他了。他不大會掩飾情緒, 不高興了就耷拉著眉眼, 可明顯。林白梧將玉白的藕片放進盤子裏, 偏頭問他:“咋不高興了呀?”他哄他時候聲音柔軟,像是林間的微風,柔柔的。淵嘯哼哼一聲, 沒說話。這大個漢子, 委委屈屈的杵在那兒, 林白梧想不看都難,他放下盤子,走過去。淵嘯實在太高太壯,林白梧隻得仰頭看他:“咋了?為啥不高興了?”好半晌, 淵嘯才道:“熊熊來了。”“他不是你兄弟嗎?咋會不高興?”淵嘯一屁股坐在馬紮上,高大的身軀團起,顯得小一點, 他歪著腦袋搭在林白梧的肩頭, 悶聲悶氣道:“他穿的可好看,我怕你瞧見, 眼裏就沒我了。”林白梧愣了好一會兒, 忽然偏頭笑了起來, 他伸手摸摸他的後腦勺:“我請他來, 是因為他是你兄弟。”“唔。”這個淵嘯知道,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那頭熊,好好打扮一下,確有幾分姿色。林白梧的小手撫到他的後頸子:“他長啥模樣到現下我都沒看清過,咋會看他不看你呢?在我心裏,你最好了。”“唔?”淵嘯抬起頭,一錯也不錯的看他,“隻看我,不看別人?”“隻看你,不看別人。”馮秋花聽他兩個幼稚的對話,抿嘴笑起來。林白梧這才想起來嬸子還在呢,不由得伸手推淵嘯:“哎呀快起來了,這大個個子,還往我身上壓。”淵嘯也有點赧,伸手撓了撓頸子,可他聽林白梧說,隻看他,不看別的,還是高興。他趁人不注意,仰頭親在林白梧的臉蛋兒上,林白梧攥著拳頭就要錘他,他還挺著個胸脯給他錘。無賴不過他,林白梧收回手,回到菜板子跟前繼續切菜。淵嘯瞧見馮嬸子的肘花做好了,自告奮勇道:“我來端。”他端著海碗出去,馮秋花瞧著他寬大的背影,對林白梧道:“當初我瞅他,那高那壯,不說話時候可凶,還怕他欺負你呢,誰成想這麽黏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