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雷伊搭檔過無數場手術，一同使用治愈術令他們的精神海有過交流。基於此，拉法爾能憑借意識給予對方一些刺激，就像單純借助意誌力施放一個微小的法術一樣。好在，雷伊感覺到了。拉法爾現在想要醒來，必須借助外力。此時艦船之外，第五號戰場隱匿點上，v一邊用繃帶把武器固定在自己手上，一邊調整終端貼放的位置，眼中因為疲憊而猩紅。劃破的製服袖口露出他身上顏色深沉的刻印，小臂上的環狀“紋身“如今流光溢彩，恰好升高的體溫讓男人反倒不因深空的氣溫感到寒冷。漂流岩遍布的戰場到處是漂浮的星龍屍骸和它們殘留的虹光，魔力場紊亂使得通訊時斷時續，工程部緊急調配的中繼器正滿場亂飛。“b6戰鬥區清掃完畢後，其餘人轉入b7，注意伴生龍群對艦船上方隱匿術的幹擾。”v在終端中給予指示時聲音壓得很低，冷靜而果斷，聽不出來有何異常，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的狀況並不算好。剛剛狙擊星龍核心時那隻皇後級距離他太近了，強烈的力量衝擊波及到他所在的隱匿點，即使v第一時間躲避，爆炸的力量還是讓他昏迷了一瞬間，又強行轉醒，身體一陣劇痛，不知傷到了哪裏。隻有在這時，v才會不由自主埋怨起法拉契為什麽給他製造身體時不弄得更堅固些。無堅不摧的“外殼”有那麽多，為什麽一定要模仿人類的柔韌做到這麽逼真呢。可他沒有時間想閑事，很快拖著伽羅回到狙擊點。如今，整個大回廊被劃分為十個戰鬥區域，行動部全員出動，內務部同樣挑選了所有具備作戰經驗的專員參戰，醫療部也調派大批急救人員。經過五個自然日的攻堅，其中三個戰鬥區已成殘局，而剩下的……改裝後威力更強的狙擊銃械被v固定在岩壁上，他呼出一口灼熱的氣，趁沒有情報通傳而來的半分鍾時間閉了閉眼睛，權當休息。阿刻羅號上的人類也高強度作戰了好些天，他們把能量飲料當水喝，在休息區的通鋪上倒頭就睡，可是v不能休息，指揮官隻有一個，他需要萬分集中精神，不犯一絲錯漏，因為一旦場麵變得被動起來，戰鬥很可能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最後的戰鬥總是艱難的，v想要達成的目標不僅僅是勝利，而是盡可能沒有傷亡地摘下這顆果實。每一個人都有資格站在新世界的大地上，他必須守住他們。直至目前，他做得已經足夠好，可v又很清楚，瞬息萬變的戰場中唯有順利行至中段才會碰到不可控的危險。“指揮官！我方監測到新的皇後級是皇後級龍群！坐標是d2a3點864！正在向您接近！小心！”終端傳來的喊聲已經嘶啞到有些劈，震得v額角猛跳，他嘶了一聲，淡淡道：“我知道。是安娜部長那邊誘敵用的秘法印記讓它們找到了我，不要緊。”指揮官除了蒼白的臉色，身上隻有一點爆炸時造成的狼藉，他的目光依然銳利悍然，通過目鏡觀測到那些龐大龍種形成的浪潮後，他冷靜地吩咐：“靠近此區域的所有小隊，不要再追擊，撤回來，它們由我處理。”“可是”“這太危險了指揮官！”v聲音發冷，語氣不容置疑地：“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通訊波段上此起彼伏的勸阻聲陡然一靜，紛紛服從命令，投入另外的戰鬥區域。戰鬥中、尤其持續作戰最忌諱熱血上頭，v很清楚這是行動部成員在所有模擬戰都沒有體會過的強度，大部分人已經到了極限，需要休整輪替，但現在沒有這個機會。v讓距離他最近的作戰小隊清出這個戰鬥區域，短距離波段一下子安靜下來，徐徐風聲在耳畔響起，他用最後幾秒鍾時間思緒飄遠，聯想到“曾經”。好像某個過去，他也曾在某處堅實的土地上這樣指揮過戰鬥。過程十分艱難，勝利卻很甘甜，他記得那個感覺。又是他“人類”時的記憶嗎，隨著疲勞積累，某種熟悉感隨著頭腦中的閘門傾瀉而出，他這幾天時常遇見這種不屬於自己的閃回。v強硬地將它們驅趕，此時一則通訊來到他耳邊的終端，是安娜塔西亞。“指揮官，需要我增援嗎。”這位行動部長的嗓子也很沙啞，聽不太真切，她知道v一直在更換狙擊星龍的位置，但事實上對方所在的第五號隱匿點在剛剛的爆炸後已有極大可能暴露在龍群視野中，非常危險。“留在b9，安娜部長，你需要完成兩個戰鬥區的殲滅任務。”伽羅正在吸收周圍的虹光進行充能，v拒絕了增援，低聲說，“我們此前從未遭遇過如此密集的皇後級龍群，它們聚合死亡的後果無法估計，魔力場很可能崩潰。如果我與你們中斷聯絡，你務必在清掃完八九戰鬥區後帶人回防本艦，與艦長配合，我允許第一艦橋使用主炮對後續皇後級進行清剿。”安娜塔西亞那邊滿臉塵土，周圍都是魔法彈雨和流星爆的轟鳴，本來就精神高度緊張的她一聽到這話，就覺得不妙，可沒等她說什麽，外部腦顯示出來的預警就蓋過她的聲音。她看了一眼，麵色急轉直下，用更大的聲音吼道：“是戰車……指揮官，戰車級星龍群在您上方！請立刻離開隱匿點！”同時接到預警的v沒有抬頭，他依然鎮定地瞄準遠方的星龍，仿佛並不在意其他敵人是否會把他碾碎。戰車級星龍，僅次於隻能被構造體捕捉核心的皇後級，個體強度處於非常微妙的境地體型小的能被人類自行解決，體型格外臃腫的卻能和皇後級相媲美。安娜塔西亞的擔憂是對的，v所在的隱匿點已經暴露，對敵意敏感的星龍並非沒有智能，它們會優先對付更具威脅的角色，所以才能找到漂流岩上的指揮官。即使如此，v依然接連果斷狙擊掉四頭更具威脅的皇後級，然後就地一滾，不算太敏捷地躲過從天而降的“戰車”沉重的尾翼。伽羅滑到岩崖邊，v沒有貿然去把自己的武器拿回來，而是順著事先搭建好的簡易索道滑向另一個落腳點。但他已經被發現了，以星龍的速度不可能漏過在它們攻擊範圍內的蟲豸，指揮官如今變成了獵物。v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連他很可能“死”在這裏的想法都沒從腦中成型，是他格外自信覺得自己不會死嗎？應該不是，他隻是從來沒想過，仿佛隻要不想，如此凶險的戰鬥他就能一直幸運。他已經做到所有能做的，就算和阿刻羅號失聯，艦長也能用他留下的作戰計劃書繼續指揮戰鬥。可是v轉念一想，他不能死在這裏。帝王級星龍還沒有影子，這片星空的危險還有這麽多，他不能撒手不管。戰車的陰影已經覆蓋到指揮官所在的漂流岩上，沒有時間讓他繼續尋找退路了。v最後想到，還有拉法爾在等。這個念頭冒出來，讓戰場中的男人頹然之色一變，那些刺激他精神的疲憊和幹擾他身體的疼痛都變成一針清醒劑，讓他把眩暈感踹到了天際。v試圖撐起不聽使喚的身軀，這一刻他不再冷靜，充血的眼睛朝著下一個能夠避開攻擊的地點瞄去，求生欲成為從凍結內髒燒起的一團火，燒到他眼中。那個人還在等。等他五天不曾獻上的花。“你的花呢，指揮官。”那輕飄飄的、無比動聽的聲音從v身後響起，讓這個男人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然而不是，否則，是誰築起屏障把戰車級星龍的攻擊隔絕在外？他早該在幾秒鍾前就被壓碎了。v回過頭，注視立在他身後的那個身影，無比茫然。此刻他像是從時空中抽離，身體還在這裏，意識跟不上時間。拉法爾衣服都沒來及換，還穿著病號服，手腳大片皮膚裸露在外，顯得他現在身形單薄，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可是他站在那裏，卻像不可撼動的錨，輕描淡寫拂去龍群的攻擊，好似從古老畫卷中走出的美麗戰神。他披散的頭發迎著星雲風揚起，挑起弧度的發絲宛如挽回命運的銀絲線。他走過去把愣在原地的v從地上拽起來，在塵土飛揚中微笑道：“把我加進你的作戰計劃裏吧，v，我可是睡了個漫長的養生覺。”v目不轉睛，搭在拉法爾腕上的手指出現微小的顫抖。“拉法爾？”他確認道，聲音輕得像夢囈。“是我。我來了你還擔心什麽。”拉法爾歎了一聲，覺得v已經因為高強度作戰腦區過熱，這可是又要犯傻的前奏。如果不讓這個人清醒些，他可能還以為自己在做美夢。拉法爾在用寒冰之沫壓碎一頭戰車級星龍的當口，趁無人打擾，把指揮官按在岩壁上，挑起嘴角，目光難得柔和地問：“要獎勵嗎。”你堅持到現在的獎勵。他的神情永遠剔透，鮮活地存在於此，洞察世人纖毫的情緒。沒等v回答，拉法爾探身貼上對方幹裂卻柔軟的嘴唇，有些凶狠地吻了上去。第32章 扇區a第三十二章這個親吻強硬極了，帶著激烈的給予和索取，讓v被迫含在拉法爾唇舌之中，睜大的眼睛籠罩在一片玫瑰紅的目光裏。有那麽一刻，v緊緊繃著的意識絲弦像要繃斷，冷汗順著他的鬢發一直淌到鼻梁，他的身體無聲戰栗。塵土和幹燥的風裹著疼痛刮向他，其中當然也有那不冷不熱的屬於另一個人的呼吸。v冒出無數個念頭，思索拉法爾是怎樣醒過來的，這片戰域距離阿刻羅號有整整一個視距，沒有作戰艇的他是怎麽過來的。他甚至覺得這是自己瀕臨“死亡”時產生的幻覺，因為隻有看到最想見的人，他才能安心閉眼。那就讓他溺死在這一刻。此刻的v鼓膜隆隆作響，他不受控製地把手按向拉法爾後頸，想要加深這個吻，就好像這漫天虎視眈眈的龍群都要為這十幾秒鍾讓步似的。能燒灼喉嚨的熱意從口腔冒出來，點燃他的唇齒，男人緊緊貼上去，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卻不想把舌根泛起的苦澀傳遞過去，因此他親吻得頗為小心。這份回應依然熱烈到讓人窒息。可是什麽時候停止的權力既不在v手中，也不在星空中的敵人那裏。拉法爾撥開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兩人嘴唇分開，他順勢從那隻被他捉住的手腕一路摸到v的小臂，查看上麵顏色變深的刻印後說：“你過於激動了，v，我說過這樣會讓你操縱武器的精度下降。”旖旎的氣氛蕩然無存，指揮官哭笑不得，憋著一句不知當不當講的抱怨然而拉法爾不合時宜的刻薄能讓他意識到這就是現實。他的戰神正料理上方再次俯衝下來的“戰車”，臉龐被法術靈光照得忽明忽暗，深刻而耀眼，v的目光由此恢複清明。他知道他們所處的地方是戰場，可是當他意識到拉法爾的到來，起碼那一瞬間他是放鬆而又慶幸的。v迅速進入狀態，重歸冷靜，對著連外腦終端都沒帶出來拉法爾報出坐標道：“封閉這個戰鬥區，截住皇後級龍群，我們去第五十六隱匿點。順便幫我把伽羅拿回來，首席。”挺拔的銀發青年正給自己亂飛的長發挽上一個發結，聞言評價道：“我比較喜歡你叫我名字。”v停頓，目光柔和了一刹那，輕聲喚道：“拉法爾。”這位要求頗多的可靠增援點頭表示滿意，一手抓住向他飛來的武器箱扔給v，在轉移之前短促地笑了聲，做出滯後的評價：“你接吻的技術退步了，v，剛才簡直像個要糖的小孩。”“……下次爭取不會這樣。”男人目光無奈，聲音壓在嗓子裏，苦笑著抓住對方伸來的手。一個人無論多麽力量出眾，在激烈交鋒的戰場也會泯然眾人，充其量不過是砸出比別人更大的水花。可是特定條件下，碾壓的實力的確可以力挽狂瀾。v會給拉法爾營造出這樣的舞台。瞬時力場封鎖的無人戰區中，拉法爾像一隻銀色羽翼的飛鳥悄然落在一頭星龍背上，對敵意敏感的生靈對此毫無察覺，仍在跟困住它們的力場周旋。拉法爾在隱匿術中加入了星龍被擊毀的核心碎片作為施法材料，這給他帶來龐大魔力的同時，也讓他能夠以假亂真地混入龍群，穿梭於這群龐然大物之中。危險、不可靠，但可堪一試。他手中充當法刻刀的東西是伽羅備用十字弩的箭頭，通過之前對星龍切片和過去資料的研究整理，拉法爾基本可以肯定龍群中力量最頂級的皇後級，想要殺死它們，除了之前已經得出結論的那幾種方式之外別無他法。可是人類即便無法直接傷其根本，卻有另外的辦法幹涉它們的行動。聚在一起的“皇後”們就算依靠v的敏銳目力也根本沒法一一瞄準，必須將它們分割後逐個擊破。阿刻羅號的炮擊從遠處響起，分身乏術。拉法爾在龍背上刻下演算式，可就算是他也沒法肯定自己靈光一現的法術能不能起到相應的作用。“馭龍傀儡”，拉法爾創造了連研究院的大法師都不敢輕易推敲的法術。在星龍外殼上作畫的難度、被它察覺後從背上掀下來的危險性、承受其他伴生龍種的護衛攻擊都要考慮其中，畢竟對施法者而言，確保自身安危才能保證法術完成，才是勝利的保證。拉法爾驚險地維持著保護自己、隱匿氣息和控製星龍這好幾種不同法術，呼吸又輕又緩，專注到感覺不出時間的流動。他將魔力注入其中，把馭龍傀儡的效果四平八穩拖上正軌，腳下的龍種發出一陣無聲哀鳴，揮動翅膀脫離群體，衝入人類事先準備好的狩獵陷阱中。不過如此。龍背上的銀發青年想到的並非自己多麽出色，而是覺得前人竟然連嚐試都沒嚐試就說這樣做不行，真替他們可惜。一線無堅不摧的紅光閃過，拉法爾操控的皇後級星龍被遠方的狙擊擊落在虛空，這是屬於拉法爾和v的默契，即使沒有終端互相回應。拉法爾立刻轉身，如法炮製地把獵物一個個揪出龍群，隨著碎裂的核心越來越多，這片戰鬥區魔力濃度愈發膨脹，這讓拉法爾有股想要使用這份力量的衝動，說不定能就此打破人類無法傷到皇後級星龍的鐵則。可他最終沒有這麽做，阿刻羅需要這些資源，采集此處散落的光銥之後，他們就能一口氣衝入新的星域，降落在那片傳說中青蔥碧海的世界了。在拉法爾的掌控之中，這些星龍顯得非常溫順，仿佛真的把他當作了無害的同伴。可是它們的鳴叫似乎無比悲傷。拉法爾沒有不忍，如果人類必須踐踏其他生物的生命才能活下去，他能毫無負擔地摒棄那些軟弱，做親手毀滅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