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爾不想v陷入兩難,在“曾經的拯救者與開拓者”和“把舊世界推入深淵的幫凶”中非此即彼,可事實上他做的事確實如此殘忍,他已經打定主意剝去v人類的身份,隻因自己沒有勇氣獨自前行,就選擇把他綁在身邊,生死同處。拉法爾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底氣。v親口說出自己的不舍,在得知龍群追逐星辰的真相後也不曾背離他的目光,可如果他錯了呢。在這段被囚困的時間裏,v或許忽然想通了,他所愛之人的本質就是個能把萬物丈量長短稱出輕重的惡魔,能把對別人來說價值連城的事物舍棄得毫無負累,根本不值得他那麽維護。拉法爾很清楚自己怎麽想,就像他在治療v時把銃槍和針劑擺在對方麵前一樣,明知自己根本無法接受v的死亡,還故意大度地給出選擇,其實恨不得摳掉不想讓人選的那一項,能為此準備無數的預案杜絕事情向那一步發展。而現在,v的離去脫離了他的掌控,拉法爾終於打破自己的遊刃有餘,知道畏懼是什麽滋味了。傳送術就在嘴邊,他計算了直接向庇護所平台跳躍是否可行,要花多久才能追得上人,卻在執行它時刹住了。周圍的空氣絲絲凍結,沒來由的冷,拉法爾注視著虛空,那些讓他一團亂麻的臆測倏然凝固,被一掃而空。不。v不會離開我。他不會走。拉法爾嘴唇抿在一起,臉上掛著和目光一樣冰冷的暗色,他站在通向機庫的走廊裏,直至目光所及的盡頭都萬籟俱寂,但他沒有向著那邊走去,也沒有離開船艙,而是朝某個方向抬起腳步。還有個地方。不是機要重地,不是離開阿刻羅號的關口,跟反抗和逃離都無關的場所。因為栽培模塊所需精度極高,不能被光銥影響,那裏也被劃為禁魔區。他們的葡萄園。此時中庭落滿金燦燦的日光,繁雜顏色侵染花和樹的影子,拉法爾朝著目的地走去,用步伐丈量距離,卻不敢走太快,預想到自己可能到了那裏還是一無所獲。但他沒有找錯。“花了這麽久。看來我們的默契還是不太夠。”製服筆挺的金發男人站在葡萄藤下,半身揉進光裏,影子被樹蔭蓋了一多半。他的目光和神色雖是微凝的,嘴角卻微微翹起,一副柔色。他朝拉法爾伸出一隻手,做出邀請。“過來,拉法爾,讓我們聊聊你的隱瞞。”--------------------v,請開始你的反擊(x這兩口子很久以後再回憶這段鬥智鬥勇的青春(?)時不知道會有怎樣的體驗hhh第96章 扇區f第九十四章v在房間裏看似“無所事事”,他的周圍其實已經擺滿了能讓他逃脫的工具。一開始,借閱尤裏的小說可以算是無心之舉,但他的部下似乎察覺到他從不離開房間的“生病”或許另有隱情,有礙於首席的淫威,尤裏隻能借著寫觀後感的便簽偷偷問起他們是不是在進行什麽旁人無法領會的監禁版角色扮演。這時候,尤裏是抱著助人為樂的念頭變相“搜集新小說素材”,隻顧著發揮宛如舊世界娛樂頭版記者的好事之心,一點沒多想。是v忽然意識到還有這個辦法。然後第二次借書,紙張中看似平平無奇的書簽被替換成超輕金屬所製,足以在撬動他脖子上的頸環時不會觸發裝置機關。而正是因為沒有使用自己的終端直接下達指令,他的權限又比拉法爾高,所有的材料申請和裝置報備都不會引起任何的懷疑。但是這還遠遠不夠。讓一個人“幫忙”存在危險,船上的人並不清楚星空中悄然激起的暗流正往何方湧去,和拉法爾同樣,v也希望這個即將顛覆星海的舉動在徹底激發前,隻限於他們兩人所知。他隻能循序漸進,給房間添置許多用於解悶的物件,不敢太過張揚地要求任何攜帶魔法符文的器物入駐,但他依然得到一套投影電影的設備和存放書籍的書櫃,前者是行動部作戰模擬機改裝的,後者來自研究院,據說他們培育的樹種製作出來的家具格外有木料芬芳。看上去,v並未得到可以跟書簽比擬的有用之物,但他熟悉作戰模擬機的每一個零件,足以將它再次改裝,至於書櫃,成為他藏匿從房間底板拆卸零件的儲物箱,連泄露出來的循環液氣味都能遮住。v於是開始思考該怎麽從這裏離開,也很快找到方向。圈禁他的囹圄是由魔法構成,就算他把地麵底板挖穿也出不去,他必須借助分析機的力量找到構成節點,所以首先,他就用投影設備改裝的簡易裝置造成局部能量湧動,重新激活了玄關處被屏蔽的交互牆。每一天,v都會用一點時間來鼓搗他的大工程,而這些明明在拉法爾眼皮底下發生,卻沒有引起他的警覺,一是它們實在太過分散,v也格外小心,還有另外一點,那就是拉法爾的精神太疲憊了,分不出多少精力留心房間裏多了的東西到底藏有什麽玄機。當然最關鍵的,拉法爾對自己設下的禁製非常自信,相信它不會被任何人打破。可是不會被任何人打破也代表這東西會被他“自己”解除。所有魔法源自於一串一串字符般的演算式,解除它的過程就是逆寫,拉法爾不可能犯那種把密密麻麻的符文寫滿房間隱蔽處、讓v輕而易舉找出它的低級錯誤,他繪製的是刻印,用含有自己風格的圖形詮釋法術,每一個線條都代表複雜的演算式蘊藏其中,別說v這種沒有施法能力的普通人,就算是研究院的大法師,要解讀它都要花上一年半載。v沒有那麽多時間,卻擁有作弊的捷徑,有現成的“密碼破譯本”。他身上有拉法爾親手畫下的刻印,這些紋身般的圖案和線條如今隻是個他不願抹去的紀念,但其中曾蘊藏力量也是事實。他在紙上複寫它們,連同他在房間裏找到的禁製刻印一同交給分析機,讓它用最耗費時間的窮舉法,嚐試找出哪怕一小段背後的演算式。好在薩耶羅是個好說話的人工智慧,樂於幫助指揮官完成這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大概,它也對被拉法爾平白無故屏蔽心有怨言。而填補這些耗能部分空白的是後勤部儲備的能源模塊,即使他們不知道指揮官為什麽突然對巧克力調溫打印機的動力組感了興趣。終於,所有要素都已備齊,v默然關注著拉法爾,看他愈發蒼白,漸漸耗盡自己,看他依然要在相處時擺出遊刃有餘的樣子。v每一次目送對方離開,都能把自己握緊拳頭的掌心掐出血印。到了這一天,拉法爾沒有按時歸來,魔力透支的施法者更難察覺自己設下的法術是否有恙,v按下擔憂的心思,知道自己該摒棄猶豫了。越複雜大型的法術,越禁不起半點紕漏,它自成一體又完美循環,一旦哪裏“卡了殼”,法術會在無法自行調節順應的情況下短暫失效,v隻需要它失效的這一瞬間。已在內心預演過無數次,他用了三十秒就拆下脖子上的頸環,在久違的清晨踏出住所。很多人在無意間幫了他,隻是自己根本沒有察覺。但並非完全沒有人發現他們兩個的異常,羅修前來探病帶來的向日葵被臨出門的拉法爾放在餐桌上,在兩人出去密談時,巨大花束中鑽出一架浮空機,慢悠悠地晃上了樓。或許他隻是想看看傳說中的限製級戲碼是不是真的,但即使確認了實情,他也沒有幫指揮官逃跑的意思。站在拉法爾這邊的羅修不打算介入他們的“糾紛”,浮空機在門口晃蕩了一圈,投出一盞壁燈樣式的光屏,隻是向指揮官展示了一個自己的發現,並告訴v,如果他真的能恢複自由,可以來找自己拿這份“證據”。它跟整個恢複自由的大計毫無關聯,但這個發現讓一門之隔的男人更加堅定自己必須走出這裏,用行動告訴拉法爾,他究竟錯在何處。葡萄園中,拉法爾緩緩走入禁魔區的範圍,眉宇神情細細刻出他的冷峻。他不是不能破壞魔力抑製裝置,消除這個區域營造出來的天然禁區,可如果那樣,藤蔓會被毀掉。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竟然還顧著珍惜身外之物,也難怪會被v鑽了漏洞,主動踏入“陷阱”。拉法爾眼睛看向v的手,葡萄藤下的男人正握著一支注射器。v甚至都沒有藏起它的意思,見拉法爾看過來,他抬手將金屬管晃了晃,冷冷道:“知道這是什麽嗎。”拉法爾眼底閃過複雜的光,襯得瞳色格外幽深。他壓低自己的聲音:“所以,法拉契在創造我時還是留下了解決問題的手段。這是某種可以讓我的身體崩潰的病毒?對人造大腦都能起作用的腦汙毒素?”v臉上繃著硬冷的神情,嘴唇抿出的弧度幾乎成了一條直線,他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顏色,既像怒色,也有無奈。“錯。這是營養液。你是不是忘了我沒吃飯的事了。兩人的距離已是麵對麵,v直接把注射器拍在拉法爾手裏,裏麵還剩一半液體,拉法爾低頭查看,愣了愣。確實是營養液。他頓時想回到幾秒鍾之前收回自己的話,霜冷的臉都掩蓋不了他露出的微妙慚色:“我……”“道歉就不用了,接下來有許多機會讓你發言。”v不給他收拾過山車般心情的機會,言辭冰冷,立刻說道:“你為什麽要把同一個‘命題’計算九次。”不等拉法爾有所反應,他把話說得更通俗易懂了些:“有個‘好心人’發現,你留在主機房的九個儲存單元估量的是同一件事的命運。”“……”拉法爾竟無言以對,有股衝動促使他必須離開這場對話,可v動得更快,伸手鉗住了他。需要這個人借助外力輔助運算的事物統共就那麽幾類,儲存單元上又有使用時間,即使它的能量已經空了,被抹去所有痕跡,但拆開分解後通過器件上湧動波紋的相似性至少可以判斷,它們處理的是完全相同的命題。有什麽事會重要到讓堪比神靈的構造體動用輔助演算和大量能源,又為什麽一次兩次不夠,要計算這麽多次?有人發現了這件事,通過探病的機會將它告訴給v。而可能性隻有一個,因為每一次的結果都不盡如人意,成功率低到幾乎不可能實現,才需要一遍一遍隨時間添加新變量,妄圖撬動命運緊閉的門扉。“每前進一步,你都抱著希望重新計算,想看到那個概率再上升一點。”v聲音低啞,握向拉法爾手腕的手緩緩上移,從手臂來到肩膀,撫向他的臉頰,用深金色的目光包裹住這個美麗的人。他的嗓音從硬冷變得柔和了些,好似循循善誘:“在你曾經為薩爾沃計算毀滅恒星的可能性時,阿刻羅號還可以被自由控製,船內有大量高能模塊作為儲備能源,光銥也尚未被人類連續消耗兩千年,你手中的牌有很多。然而現在不同了,我們耗盡那些所有才苟延殘喘到現在,時間堵死了你的路。”“它不是絕無希望。”拉法爾揚起聲音,掙開v的手,“否則你覺得我在做無用功嗎?它依然有實現的可能!”那也是唯一的辦法。困頓卻不願屈服的執著擦出他眼中的火光,冒著將自己淬煉到極致的鋒芒,拉法爾毫不退讓。“那代價呢?”v剛才勉強壓下的情緒又井噴出來,他粗喘著吼道,“能引爆星辰之物,我替你把這船上叫得出名字的人和機械還有物件都算上,能當那個撞針擺錘是什麽,是誰?!”是拉法爾自己。就算把星龍都包含在內,這個星域中最強大最熾盛的火焰依然是這個人,擁有龍王核心,擁有無盡智慧編織毀滅的咒法,擁有微小的機會可以引燃太陽。即使那個概率在拉法爾九次的計算中,依然沒能上升至兩位數。可那又有什麽辦法,隻要有實現的空間……他就必須放手一搏,否則眼前這個人一眨眼就要離開了。v知道拉法爾在想什麽,舌根泛起不是滋味的苦澀,喃喃道:“你想過後果嗎。”你知道你可能去了就再也回不來,讓我變成永遠等不來你,最終孤獨閉上眼的人嗎。v覺得比起“危在旦夕”的星辰,他自己更像那個即將引爆的火藥桶。“我會留下自己的……一部分。”拉法爾咬牙道,連他也不敢相信自己能把話順暢地說出口,“我已經弄清我在罐中時法拉契給我編織的神經管構造,我會留下類似的東西,我殘存的意識會在其中生長。”從龍王處得到的核心依然擁有星龍的特質,他的力量之源、他的心髒就是他的大腦,拉法爾沒法完全剝離,隻得剖開它,切去最真摯的那部分留給v。他們曾這樣開始,那就讓這段過去重演。v想過拉法爾所謂的“後手”,但他還是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不複冷靜:“有區別嗎,你以為施舍我這點希望就夠了?你以為留下一部分就能長出完全一樣的你?”“隻要我能成功,我會帶著真正的星辰光回來,大回廊盡頭的門扉會向我們開啟,你們人類的夙願、你的願望還有我的目的都能實現!不用考慮失敗的後果!”拉法爾抬起臉,目光在v鐵青的臉上來回逡巡,也有了怒氣,“你要我連嚐試都不敢就接受宣判?我必須這麽做,那個改變的臨界點可能就在眼前!”“你想都不要想!”v的怒吼在空氣中炸起,他直接把拉法爾抵在藤架邊緣,狠狠揪住他的領子,緊繃的麵容隱隱扭曲。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和法拉契不同,和這船上所有人都不一樣,我無所謂星辰是否毀在你手中,文明是否能在星空或者新世界開花結果。隻要你拿出完美的方法,給我保留完整的你,我願意陪你一起背負毀滅的罪孽,不管多少生命因此熄滅!”他扳過拉法爾的下巴,投來逼視的目光,劇烈的粗喘在兩人耳邊回蕩。拉法爾不發一語,瞳孔中震動的火光搖曳飄動,他緊緊咬著牙關。直至過了好一會兒,v的呼吸慢慢平複,那雙眼睛裏,更深沉可怖的情緒冒出頭來。他告訴眼前的人:“可是,如果你對我的承諾都要這麽兌現,那我不得不開始懷疑你在愚弄我,拉法爾。”--------------------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