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為了避免他無意識傷害別人,第一時間封鎖隔離,注射鎮靜劑,讓他一個人待著。 顧瑜問:“我能去看他嗎?” 藤聽春認真說:“老實說,我不建議你去,瀕臨異化邊界的覺醒者很可怕,他說不定都不認得你,會對你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 他在說著可怕,但顧瑜隻聽出了其中的可能,“你沒說不能。” 藤聽春有些無奈,“別人是不行,但你不一樣,你是能治療精神領域的人魚。你去說,或許有可能進去。” 顧瑜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藤聽春拉住他,再次勸說:“你看到的,都是他平時理智冷靜的樣子,但他現在不一樣,就像掙脫牢籠的野獸,他控製不住自己,很可能傷害你。我沒有誇張。” 顧瑜回頭說:“謝謝,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說完,他就掙脫藤聽春的手,很快去了藺洲所在的地方。 藤聽春看著他跑遠的背影,搖了搖頭,“這還叫不亂來。” 不過,藺洲應該會很開心。 藺洲被關在一間醫療室裏,但又不像平時的病房,而更像個臥室,讓人在裏麵休養。 門口站著不少人,俱是一臉緊張,但又不敢進去離得太近。 顧瑜匆匆趕來,並說出自己的想法時,他們都很驚訝,和藤聽春一樣,跟他說了情況的嚴重性,不能去。 顧瑜卻依然堅持,“藺中將幫了我很多,所以我也想在我的能力範圍內,幫回他。不是說鎮靜劑收效甚微嗎?讓我試試,實在不行,我立刻出來,這裏也還有你們在。” 幾番下來,顧瑜鄭重強調自己不會亂來,身上也有防禦手鐲,如果藺洲真的攻擊,足以暫時攔一下,等到救援過來。 最終,他們還是動搖了。誰都希望藺中將能好。 醫生和研究員們一再叮囑:“能成功安撫藺中將是最好的,但前提是,你不能受傷,一旦出現狀況,請立刻讓我們救你出來。” 顧瑜怎麽都沒想到,藺洲回來了會是這樣的情況。 心跳得極快,鼓噪耳鳴,控製不住發慌。 怕藺洲出事,怕他也走了,很怕。 但為了不讓別人看出來,顧瑜臉上表現得很冷靜,認真點頭。 他變成人魚,進了房間。 裏麵光線有些昏暗,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床沿,垂著眼,落下重重陰影,讓人看不清神情。 顧瑜進來前,雖然一直被提醒了很多,但都沒有實際看到的來得直白透徹。 藺洲像是換了個人,不似平時收斂著,周身氣場尖銳鋒利,宛如冰冷的利刃,無形卻駭人。 顧瑜不禁停了下來,他對危險的感知比絕大多數覺醒者都要敏銳。這一刻,渾身的細胞都叫囂著要他逃離。 不得不說,那強烈的侵略感和壓迫感,讓顧瑜的身體不由得緊繃。 藺洲聽到了他進來的動靜,微微抬頭,朝他看了過來。 這時,顧瑜才看清他整張臉。 輪廓冷硬,雙眼透著些許不正常的血紅,還戴上了黑色的止吠器,覆蓋住下半張臉,一條條交錯的金屬,像個封住嘴的籠子。 掀起眼皮,看過來的眼神有些嚇人。 藺洲盯著他,過了好半晌,才出聲打碎安靜,“你怎麽來了?” 聲音極其低沉喑啞,隱忍又克製。 顧瑜被他嘴上的籠子驚到,一時沒能回答,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藺洲看著他,目光沉沉,倏地握緊拳頭,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用力到骨節泛白。金屬床架都發出了難以承受的刺耳聲響。 顧瑜倏地回神,“我來給你唱歌。” 藺洲:“那就過來點。” 顧瑜的耳朵卻傳來研究員的聲音,提醒他不要離得太近,一定要保持安全距離。 但他看著藺洲很難受的樣子,還是控製著蛋殼車,又向前了些,離得不遠不近,微微張唇,準備開始唱。 藺洲卻毫無預兆突然起身,伸手抓住蛋殼邊緣,用力拉向自己這邊。 水因為劇烈晃動,灑出來不少,濺濕了藺洲身上的衣服,貼著皮膚,勾勒出起伏的肌肉線條。 顧瑜毫無防備,就被捉住手腕,拽了過去。藺洲坐在床上,雙腿張開,中間正好留出一個位置,顧瑜被他掐住腰抱了上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 幾乎就要親上。 藺洲呼出的氣息滾燙,急促地噴灑在顧瑜臉側的皮膚上,仿佛能灼傷人。在強烈的侵略感下,顧瑜控製不住緊張,被抓住的手微微顫抖著,手指也蜷縮起來。 這一幕,嚇得正觀察的研究員很慌,生怕藺洲突然暴起傷人。他們安排的人都已經準備破門而入,把顧瑜救出來了。 但藺洲隻是抓著,牢牢地盯著顧瑜不放,沉聲說:“唱吧,我聽著。” 研究員們遲疑,“這是……還有理智在?” 醫療室裏的顧瑜,心裏也在這麽想。 他剛被拉過去的時候,確實被嚇到了,手上的利爪露出,魚尾巴也差點就用力甩去。但藺洲沒有做什麽,看起來,意識還算清醒,可以溝通的樣子。 顧瑜謹慎問:“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藺洲像是笑了一下,目光在顧瑜肩頸處掃過,甚至有些肆無忌憚地伸手揉按了一下,指腹輕輕摩挲著那片細膩的皮膚,還勾起一縷金色發絲玩。 顧瑜突然有點理解,為什麽要給藺洲戴止吠器了。如果沒有這個東西,他很懷疑,藺洲已經低頭來咬他了。 此時的藺洲和平時判若兩人,泛紅的眼睛透著些許陰鬱,看他就像是在看嘴邊的獵物,隨時都要拆吃入腹。 “知道。”藺洲漫不經心地答了。 但顧瑜有點不相信。 雖然感知到危險,但因為藺洲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壓製住了。顧瑜基於對他的信任,沒有退縮,保持著被半摟住的姿勢,開口唱了起來。 人魚歌聲空靈動聽,宛如虛無的細線,絲絲縷縷,纏繞心髒。一呼一吸,心跳都被掌控。 藺洲確實被安撫了,眼裏的赤紅正慢慢淡去,但心裏的欲望也在不斷放大,借著這一次失控,想要衝破牢籠,掠奪自己覬覦已久的獵物。 他想將漂亮的人魚占為己有,讓他以後隻能看著自己,不要再看別人,每一處都屬於自己,隻有自己可以觸碰。 沉溺掩藏在黑暗深處的想法不斷翻湧,爭先恐後噴出。 藺洲放在身側的手,突然變成了黑色的貓爪,不穩定地變化著。 外麵的研究員一直監控著,原本因為藺洲慢慢平靜下來的精神領域圖像而稍鬆的一口氣,立刻又猛地提起,急吼:“藺中將在失控,即將變成覺醒體,立刻帶顧先生出來!” 顧瑜並不知道這個變化,還在專注地唱著歌,隻是偶爾會因為藺洲在摸他頸側的皮膚,嗓音發顫。 藺洲似乎還覺得他發出這樣的聲音很有意思,想多聽,拇指掠過,輕輕刮蹭著顧瑜的喉結,不輕不重的動作,令人發癢。歌聲果然抖得更厲害了。 他想向後縮,但後腰被一隻大手扣住,根本無路可退,像囚籠一般,鎖住了他。 顧瑜終於忍不住,抬手捉住了在自己脖子上亂動的手,警告似的瞪了藺洲一眼。很漂亮的海藍色,閃著細碎的光,像是陽光下的海麵。 藺洲被瞪了,反而笑了一下。 顧瑜很意外,藺洲居然還會有這樣一麵,幼稚,惡作劇。 但顧瑜看到他笑,反倒沒那麽緊張害怕了,也不反感,隻是對過於親密的肢體接觸有些不適應。 這時,數個覺醒者突然衝進來,讓顧瑜驚了一跳,轉頭看去,發現他們全副武裝,拿著武器,準備攻擊藺洲,不禁皺眉。 幾乎同時,藺洲把顧瑜按進自己懷裏,抬頭冷冷地看向外來者,仿佛領地被侵犯的猛獸,目光陰沉且暴戾,氣息變得極具攻擊性。遮天蔽日一般的恐怖侵略感令門口的覺醒者下意識僵住,被震懾住了。 顧瑜被迫趴在藺洲的胸膛上,掙紮著想起來說話,卻突然感覺腰側被什麽毛絨絨的東西掃了一下。 他沒想太多,下意識就捉住了那東西。 瞬間,抱著他的人僵住。 顧瑜低頭看去,發現竟然是一條純黑的尾巴,像是貓尾巴的放大版。 “藺……洲?” 顧瑜想到了什麽,猛地抬頭,果然看見藺洲的頭頂冒出了兩個尖尖的黑色貓耳,是他一直想看的畫麵,真正出現在眼前時,心裏觸動更大。 但顧瑜沒忘記,半獸化的模樣,是覺醒者情緒失控才會冒出來的。藺洲的情況變得更嚴重了? 顧瑜心裏一沉。 歌聲沒用。 這讓顧瑜很不好受,嘴唇抿得很緊,手上也不自覺用力,忘了自己還抓著藺洲的貓尾巴。 頭頂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悶哼。 顧瑜有點慌,“你怎麽了?” 藺洲圈住他抓自己尾巴的那隻手腕,還未說話,顧瑜就意識到了問題,連忙說:“對不起,我立刻鬆手!” 藺洲卻說:“可以碰,隻是不要太用力。” 顧瑜有些無措,想問研究員這時候應該怎麽做。但他剛想轉頭,就又被藺洲按回懷裏,更緊密地貼著。 “不許看他們。” 藺洲冷道,聲音透著明顯的不悅。 不隻是顧瑜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門口的覺醒者也覺得很難做,想去救人,但又不敢輕舉妄動,怕一不小心就激怒藺中將,反而害了顧先生。 顧瑜猶豫著,試探伸手,像以前安撫炸毛的球球一樣,順毛摸,動作溫柔耐心。 過了一會,藺洲盯著他們的陰鬱目光,竟真的收了回去。他低頭,將下巴輕搭在顧瑜的頭頂,雙眼低垂,親密地摟著人。 覺醒者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 監控後麵的研究員和醫生也很震驚,連忙觀察數據,發現藺中將雖依舊處於危險狀態,但勉強壓製住了,剛才不穩定的貓爪也變回了手。 “抱著順毛就可以了?這也能將異化值降下來?” 研究員還是不敢相信。 後麵有個人弱弱舉手,“其實……還是有可能的,藺中將很喜歡顧先生,以前不是也出現過因為愛人陪伴安撫而平靜下來的例子嗎?或許,就是人魚歌聲和顧先生的雙重作用。” 藺中將喜歡顧瑜,很多人都看出來了,但也不是全基地的人都知道。這回,注定更多人知曉了。 前麵質疑的研究員沉默了,過了一會,還忍不住低聲問:“那……要不要把監控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