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平時說話的時候並不多,對方似乎是個沉迷學習的人,是班裏勤奮程度數一數二的學生,在課間十分鍾的時候也幾乎不離開座位學習,非常刻苦。  不過比較殘忍的是,盡管這樣,他的成績也不過是班裏中流水平而已。  雖然簡邪接通電話的速度還算快,但忽略有些奇怪的電流滋滋聲以外,那邊第一時間卻沒有傳來什麽聲音。  “你好?”  沒有回應,簡邪從耳邊拿開了手機,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端。  他的信號是滿的,那就是對麵的問題。  “有事嗎?”他再次道。  “……”  半響後,手機那頭終於傳來了一聲深吸氣的響動,伴隨著衣料窸窸窣窣的拉扯:“簡邪,你明天下午四點後有空麽?”  班長的聲音有點低,像是在刻意捂著聽筒,提防著什麽。  “應該。”簡邪想了一下自己的時間安排,周日沒有兼職,“是班委要做什麽嗎?”  “……嗯,算是咱們的團體活動。”班長喘氣了幾聲,語氣僵硬,“因為英語老師他摔下了樓梯,現在在醫院。我想組織班委一起去探望一下老師的情況,給老師帶一下花。”  雖然簡邪也並不想去看一個處處刁難他的勢利小人,但他總覺得他摔下樓梯這事和他有關,這是直覺告訴他的。  ……還是去看一眼好了。  於是,原本已經到嘴邊的拒絕的話又咽了下去。  “好。”簡邪道,“明天我們在哪裏見麵?”  “就、就在醫院門口吧?”班長勉強道,“請你們一定要來!”  簡邪“嗯”了一聲。  又等了一會兒,見對方沒有什麽再說的了,他便禮貌地說了再見,然後掛斷了電話。  剛好,程理給他發來的附件在通話過程中下好了,簡邪點開看了起來。  ……  耳邊傳來了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班長剛鬆了一口氣,眼前臥室的門卻突然被一把大力拉開,令他悚然一驚。  隻一瞬,他刻意拉上窗簾、關掉台燈的黑暗的房間就注入了客廳開著的橘黃色的光。  而這本該是暖黃色的光,卻將站在門口的兩道身影投下的陰影拉長,仿佛瘦長的鬼影一般滲人冰冷,驚悚地投在棉被上,給人帶來極其沉重的壓迫感。  班長將身體完全縮進了被子裏,哪怕背對著門口,他都能感覺到兩道毒蛇一般的目光注視著他的背影。  他握著手機的雙手在無助地發抖,渾身都被冷汗浸濕了,嘴唇不自在地顫抖起來,雙腿麻木、失去知覺。  “晨晨,是你的同學嗎?”身後的女聲問道。  “是同學嗎?”男聲重複了後麵幾個字。  他往被子裏縮進去了更多。  沒有動靜。  它們沒有離開。  班長咬住了嘴唇,緊閉眼睛,聲音顫抖道:“是、是的。我們要去看住院的英語老師。”  女聲:“注意安全。”  模仿的男聲就連音調都沒改變:“咯、咯……注意安全。”  半響後,腳步聲在走近。  但班長不敢回頭看上一眼,他甚至不敢呼吸,肺裏吸入的空氣令人作嘔。  他知道那是怎麽樣的噩夢……腐臭的氣息隨著兩具早已腐爛的屍體的靠近而越發濃烈,啪嗒啪嗒的聲音同時傳來,既可能是腥黃的屍水順著腳步踩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音,也可能是從身體裏滑落的蛆蟲在掙紮。  眼淚在眼眶打轉,悄無聲息地滑落了下來,後悔、怨恨的情緒將他徹底淹沒。  如果沒有……就好了……  腐爛的味道停留在了被窩上,滑膩、充滿屍油的手溫柔地撫摸班長露在被子外的發絲,讓後者恐懼到幾乎要暈厥過去。  “你的同學……有一個叫簡邪的人麽?”  *  下午三點,街區外行人寥寥無幾,估計都不想在大太陽下出行。  心理醫院大廳內,簡邪低垂著眼簾看手機,電話那頭始終無人接通。  他咀嚼著從隨身攜帶的小玻璃瓶裏翻出來的藥丸,眉眼帶著晚睡的困倦,感受著口腔裏蔓延開的淡淡甜味。  幾顆下去後,電話卻依舊顯示占線中。  簡邪幹脆收起了手機,熟練地走向前台,那裏坐著一位正在低頭收拾文件的女士。  “您好。”他輕輕敲了一下桌麵,喚起對方的注意力,“請問李醫生在嗎?”  原本正忙著收拾東西的女人就有點煩躁,被這麽一吵,頓時十分不耐煩地抬起頭,卻在看到簡邪的臉的時候愣住。  ……簡、簡直無法對他發火。  簡邪的長相是極為清爽的類型,哪怕是在最為悶熱的下午三點,他的鼻尖也隻是匯聚幾顆汗珠,看上去冰棱棱的,格外養眼。  其實他也並不想在正下午出來曬太陽,但當他寫完作業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點了。  “我是他的患者。”簡邪淡淡道,“我有事要找他。”  程理讓他填的材料要開精神證明,而這讓他終於想起了裝在自己口袋裏的維生素糖。  所以,他現在是薛定諤的精神病患者。  並且還有兩件事簡邪也想知道。  這家夥為什麽這麽害怕他?那個問卷又是怎麽回事?  聽到他再次說話,女人這才回過神來,看向他的時候,不由緩和了臉色。  “是李醫生麽?請問你有預約嗎?”  簡邪淡定地點點頭,撒謊道:“有。”  作者有話要說:  李醫生 危第10章   前台依言查看了一下預約記錄。  簡邪的手指在台上點點,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表情很耐心。  “……”  片刻後,她抬起頭,一臉困惑地看著簡邪:“不好意思,我沒有找到你的記錄。你確定是今天嗎?”  “怎麽會這樣?”  聞言,簡邪的臉上浮現出迷茫的表情,足以讓任何鐵石心腸的人心生不忍。  隨後,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焦急:“可是我真的預約了,你能給李醫生打電話聯係一下麽?不會浪費您太多時間的,隻需要簡單說明一聲,他就知道是我來了。”  少年神色誠懇,汗水凝結在白淨的臉頰上,清澈的眼眸注視著前台。  “我下午還有補習班,如果錯過今天的話,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有時間來檢查了。”  【小騙子。】  他耳邊傳來了饒有趣味的懶散聲音。  簡邪假裝沒聽見他的這句話,又不是隻有祂才能搞腦內無視那一套。  更何況,他認為對方不會傷害他。  今天下午出門之前,他足足刷了兩套數學題才把昨晚發生的曖昧記憶從腦海中刪除……同時也多虧了數學題,才讓他麻木的大腦清醒了不少,能夠在整理了已發生的事情之後,得出一個關於事態發展的猜想。  而這個猜想可比“祂正在追他”這種理由靠譜多了。  既然出於不知道什麽緣故,導致祂和他的身體綁定了,那麽很可能,如果他的身體死去了,祂也無法獨善其身。  所以他才隻會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出現。  簡而言之,他們現在就是同生共死的革命戰友關係。  換句話說,這就意味他們之間是單純的利益關係,這麽一想就讓簡邪舒服多了。  他選擇性地無視了革命戰友給他送昂貴的禮物、祝他們一周年紀念日快樂這些事,那絕對是迷惑視線的障眼法。  “姐姐,可以麽?拜托了。”  果不其然,在簡邪雙眸的真誠注視下,前台小姐姐頓時撐不住了,手顫巍巍地放在了電話上:“沒、沒問題。”  察覺到她這句話中傳達出來的種種情緒,簡邪對她安撫地笑了笑。  和簡邪打電話過去關機不一樣,前台小姐姐用的是醫院的內線,因此對麵很快就接通了。  “李醫生?你那邊忙麽,這邊有個學生……”  “我來說吧。”簡邪客氣道,“謝謝你。”  片刻後,他接過了對方遞來的話筒,放在了耳邊,背過身靠著吧台,轉為麵無表情道:“李醫生,是我。”  聽見他的聲音,對麵可疑地沉默了:“…………”  幾秒後,隻聽啪嗒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打翻了,隨後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李醫生的短促尖叫。  “我努力了,別來找我!!”  緊接著,電話被對麵驚慌失措地掛斷了。  對耳邊的嘟嘟聲置若罔聞,簡邪將電話聽筒重新遞了回去:“他說可以,我進去了。”  “啊、啊好的。”  前台小姐姐一愣一愣的,剛才還溫和可親的高中生突然把笑容收斂,立刻給人一種撲麵而來的冷峻氣場,好像除了點頭接受,對方說什麽都無法持以反對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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