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雖然他用不出來任何匕首的能力了,但簡邪依舊可以嚐到怪物恐懼的滋味,這說明了他並沒有完全回到過去。  又或者……他隻是身處在一個複製的空間中。  他回憶起了上一次自己用第二把匕首的情景。  也是在它化成灰燼之後,牆壁就開始自己收縮了,沒有任何說明,如果不是簡邪在秦擢略微戲謔的提醒下反應過來怎麽使用它,他很可能會被直接壓成肉泥。  這些道具根本就沒給他緩衝的時間。  所以,簡邪可以合理猜測,他此刻正處於第三把匕首的效果中。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第三把匕首,秦擢曾經說過它的名字,也就是所謂的——  [遊增地獄]。  盡管在地獄中,它不是最可怕的環節,但毫無疑問,從簡邪查到的資料來看,卻是最折磨人的。  凡是從此間地獄出來的罪人,都必須經曆遊增地獄的四道小門考驗,有罪業的眾生在此倍增苦惱,如果說有什麽是罪人應該經受的肉體折磨,就是這處地獄。  然而,這恰恰卻是象征著“生”的那一處地獄。  因為[遊增地獄]是所有地獄的附屬地獄,如果罪人想要從任何一處地獄通往人間,都必須經過它的考驗。  簡邪收回了看向怪物的視線,環視了一圈熟悉的旅店。  在這裏,他經受了無數次的循環,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一度將他的精神碾碎——  突然,簡邪猛地站了起來。  線索都串了起來。  怪物一直在警惕地留意眼前這個人類的一舉一動,他驟然站起的動作頓時嚇了它一跳,險些驚叫出聲。  尤其是它視線上移,看到對方冷得掉渣的麵孔的時候,它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陰冷。  眼前的人類似乎已經完全忽略了它,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依舊將它壓製地死死的。  電光石火間,簡邪想通了一直以來困惑他的東西。  想想[遊增地獄]的屬性,所謂的附屬地獄。  他隻要隨便拿出手機搜索一下,就知道它是所有地獄的看守,但他卻從來沒有往這方麵想過。  如果把地獄比喻成監獄,就一定會有鐵門。  既然他能夠拿起其他匕首,隨心所欲地使用它們,而遊增地獄恰恰就是關押怪物的那扇門,那麽,隻有提前掌握了它,才有支配其他地獄的可能。  這就像個篩選機製,通行證。  他應該擁有將怪物鎖在地獄深處的唯一的那把鑰匙。  簡邪一直在想,第三把匕首被他拿起,卻無法使用的原因是什麽。  畢竟,要過動畫這種說法隻是他的自娛自樂,其實算不上多嚴謹。  但現在他知道了,他一直都擁有它。  甚至是他在還沒有得知身體裏多出了邪神的存在之前,他就已經喚醒了這把匕首,所以才有了擁有其他地獄的資格。  簡邪明白了一些事情。  隨後,他突然有點被自己娛樂了。  他的感情一向很淡,就算產生也不過是一道波紋,很快就平靜下來。  但他知道,自己在第一次進食怪物、在賭上毫無根據的運氣敲詐付環宇、在聽到秦擢向他吐露心聲的時候,他的內心產生的是一股劇烈、強大的已遺失的情緒。  他隻是比別人情緒波動的閾值要高而已,這不能不說明了一點,他其實是有點毛病的。  簡邪緩緩道:“所謂的時間循環……是我自己做的。”  正如學生打扮的怪物所說的,它隻記得自己放置了能夠引起人類惡念的道具,對所謂的時間循環一無所知。  而簡邪察看了它的記憶,它沒有說謊,整個事件中它也沒有接觸到任何同謀者。  那麽,排除一切可能,隻剩下一種結論。  ——是他無意識中,觸發了這種循環。  [遊增地獄]的作用很明顯。  是在說,一旦有人身處其中,就會經受各種不同的折磨,而當被作用的人隻有一具不經用的肉體的時候,反複重置時間,一次次用不同的災難去摧毀他的人格,就成了當下最好、最優的選擇。  簡邪知道,自己內心的那種強烈的感情又一次出現了。  像潮水一樣強勢,讓他無法忽視。  他看著眼前莫名在發抖的怪物,用一種奇妙的語氣,若有所思道:“我大概知道了。”  怪物:“你在說什麽?”  “你們能夠從地獄裏出來,是因為有某位玩家把‘鑰匙’帶出來了,所以門才會打開,讓怪物、其餘玩家有機會擺脫地獄,但這位玩家卻因為某種原因,把‘鑰匙’弄丟了。”  “而我,在這裏碰到了這把‘鑰匙’。”  簡邪想過無數種可能,為什麽秦擢會說這些匕首已經選擇了他。  他甚至猜測過,自己是不是在無意間進入過地獄,又從中逃脫但是卻喪失了記憶,但事實竟然簡單到難以想象——  簡邪隻不過是一個無辜的人、一個不起眼的人、一個路過了裏世界的普通人。  他唯一的特別之處,就在於他在[遊增地獄]的折磨中保留了自我。  它無法擊潰他,所以它向他屈服了。  而秦擢在這裏扮演的角色,卻和[遊增地獄]別無二致。  祂被簡邪吸引了,屈服了,縱容了自己本不該存在的感情,喜歡上了這個在第一次就該被拖進地獄的人類。  想到秦擢,簡邪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沒有祂在身邊,這會兒的確感覺非常奇怪,但他們分明才真正認識了一個月左右。  他道:“……你把我帶回這裏,除了是想告訴我這些,總還有別的原因。”  雖然自言自語讓他顯得像個精神病,但簡邪不知道應該如何與[地獄]用正確方式交流。  但考慮到溫何樹說過,他能夠感覺到匣子裏有一顆跳動的心髒,他想這些地獄其實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就像活物。  而先前遇到的好幾個怪物,也從側麵印證了他的這個想法。  簡邪沒有得到回複。  他轉身離開了沙發,沒管身後傳來的怪物直勾勾的視線,隻是道:“我知道這裏都是假的,我沒有回到過去,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如果想要讓我產生留戀,大可不必。”  空氣中傳來了沙沙的聲音,除此之外,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好像它也在觀察他,等他做出決定。  氣氛陷入了一陣僵持。  正在這時,簡邪的父母轉過身來,手裏拿著新辦好的房卡,朝他招手示意他過來。  他站在原地頓了頓,最後還是朝著他們走了過去。  她的母親撫摸他的後頸,整理他在車上睡亂的頭發,那是一種溫柔的、令人懷念的觸覺。  就連其實一直很煩躁的父親,實際上也用擔憂的神色看著他。  曾經,簡邪在每次走讀回家的時候,都會盯著同班同學的家長看,那些幸福的家庭、日常的生活。  屬於與他越離越遠,他最初在遇見秦擢之前所構想的透明人生活。  ……  他的母親道:“對於這種生活,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這是在原來的時間點,她從未說過的話。  簡邪突然弄清楚,[地獄]將他放置在一個熟悉的時間點,其實是在等待什麽了。  也終於明白,為什麽他會在剛才看到秦擢離開的時候,心底會產生一種極其不安的預感。  ——因為這種不安,預示著他很可能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失去秦擢。  很早之前,作為全知全能的邪神,就曾經給過他暗示。  這就是祂給他的選擇。  目前為止,簡邪所有的不幸,都是非自願地接觸到了[地獄]的門票造成的,所以他其實在此之前別無選擇,他擁有了[地獄],麻煩自然會找上他,這不是主觀意願能夠處理的,他其實很被動。  但事實上,簡邪還有退回普通人的可能。  他可以選擇放棄擁有第三把匕首,這樣,他就會自動失去地獄的所有權,做他想做的一切。  秦擢大概覺得他應該有這個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的走向。  是下輩子和怪物一直打交道,還是說,做一個無知且輕鬆的普通人。  ……  簡邪沒有睜開眼睛。  和上次一樣,卻有些不同。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個柔軟的東西上,而一隻冰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穿過他的頭發。  他翻了個身,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正躺在秦擢的膝蓋上。  而對方正低下頭看著他,姿態慵懶而傲慢,好像一隻克製自己嗜血本性的凶獸,卻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殘忍和欲望。  “謝謝你的禮物,但我更喜歡有你的生活。”  【……】  簡邪抬眼看著祂,似乎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在你出現之前,活著隻有一個目標,其實很無聊,如果未來也隻是有目標的話,那其實不能算活著。而我發現,和你在一起,我才有享受生活的欲望。”  樣板房一樣的房子、從沒有社交的想法、不知道生活留影拍照的樂趣——  這些都被秦擢改變了。  簡邪將自己埋在祂的懷裏,伸手抱住了對方的腰,收緊了這股力道,任由對方在他頭頂輕笑了一聲。  突然間,他感覺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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