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明塹似乎不理解池杏的掙紮,緩緩伸出手,放在池杏麵前:“乖巧的狗狗不是都喜歡舔主人的嗎?” 池杏從少年純真的臉裏看到了什麽,心下一鬆:臥槽,原來是這種舔。我還以為呢…… 靠,原來是我自己髒。 還好,池杏現在是狼狗的姿態,也沒那麽別扭,低頭舔了舔少明塹伸出來的手。 池杏雖然是一隻狼狗,又以犬妖的身份生活了很多年,但真的很少有這樣舔人的時刻。少年的手十分柔軟,白皙,散發著奶油似的香氣。 池杏好像被喚起了種族天性,霎時明白了狗為什麽喜歡做“舔狗”。 少明塹也被池杏溫馴的動作取悅了,伸手拍了拍池杏的腦袋,說:“真乖。” 池杏見少明塹十分受用,心裏便放鬆了一些:原來舔舔他就行啊,那我在行啊,這不我的種族天賦嗎? 正在池杏自得的時候,脖子就猝不及防地一緊,項圈上的鈴鐺撞出激烈的聲音少明塹忽而捏住了池杏的項圈,眼神陰森:“那你為什麽要逃跑呢?嗯?” 虎妖的眼睛猶如琉璃一樣,仿佛無機質,黑色的豎瞳使池杏想起冰冷的毒蛇。 池杏渾身發冷,顫聲回答:“沒有……是……我是被逼走的。” “被逼走的?”少明塹的豎瞳一瞬間沒那麽銳利了,手也放鬆了許多。 池杏的脖子被鬆了一點兒,腦袋也清明更多,便更加流暢地說:“是啊,我是被迫的。那個……那個巫師壞得很,他想殺了我呢!所以我才……逃跑的……” 少明塹的豎瞳即時變圓,像是溫馴的貓兒似的,十分可愛。他鬆開了池杏的項圈,還溫柔地摸他的毛發:“真可憐,你怎麽不告訴我呢?” 說著,少明塹像是要安撫他一樣,將他抱起來擼毛如果不考慮到這是一個纖細少年抱著一條狼一樣大的狗的話,這個畫麵還是挺和諧的。 “巫師……是哪個……?”少明塹說,“那個叫白什麽的嗎?” “是!是!就是他!”池杏點頭如搗蒜,“他要害您呢,我看他就沒安好心!” 少明塹似乎對“他要害您呢”這個事情完全不在意,也不意外,仿佛他早就知道了。 “真討厭,原本因為太無聊了還想留他多玩兒一會兒。”少明塹抱著狼狗,用少年音嘟囔,頗有撒嬌的感覺,“現在隻能殺了他了。” 池杏疑惑地說:“殺了他?……可他本來就不是人,怎麽殺呢?” 這也是真白檀最讓人感覺棘手的地方。 理論上,他是一個“已死之人”。 若說,人被殺就會死,可死人又怎麽能被殺? “有辦法,”少明塹說,“隻要毀滅他的靈魂不就可以了嗎?” “魂飛魄散嗎?”池杏聽說過這個毀滅靈魂的方法,這樣做的話,這個人不但死了,而且是徹底死了,連轉世投胎都不可能。 “嗯啊,”少明塹點頭,“我現在就去辦……”少明塹將池杏放下來,又問,“你要看著嗎?” 池杏想了想,說:“我想看看。” “真棒。”少明塹笑著說,“我們一起走吧。” 說著,少明塹再次牽起狗繩,將池杏帶到了外頭。 真白檀此刻正在花園的中央坐著,手裏抱著一隻小玩偶這隻玩偶,之前他也是一隻抱著不離身的。 那隻玩偶細看之下,跟真白檀有幾分相似,應當是照著真白檀幼年的模樣做的。 真白檀溫柔地替玩偶梳頭發,眼神裏流露出一種陰森的喜愛之意。 當池杏跟著少明塹來到真白檀麵前的時候,池杏有些懷疑真白檀已經得到“天女的眼淚”。這個猜測並非毫無憑據,隻來源於一種妖獸的直覺判斷。他能感覺到,真白檀的氣場變強了。 少明塹應該也能感覺到這樣的變化吧。 但少明塹還是不太在意“真白檀莫名變強了”這樣的事情,徑自問起他唯一在意的事情:“你是不是動了我的狗子?” 真白檀抬起眼皮,一笑道:“當然沒有啊,我怎麽會呢?再說,狗子現在不是好好的麽?” 少明塹卻說:“可他說了,你想殺他,把他逼走了。” “沒有,”真白檀坦率地說,“我完全沒有殺他的意思。” 他的目光很誠懇,嘴裏說的仿佛是十足的實話。 池杏這下都不確定,或許真白檀確實沒想殺自己,但動手是真的。或許,真白檀想挾持自己,或者是利用自己幹別的什麽壞事。 真白檀做出虔誠的樣子,屈膝說:“主人,我確實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狗子這麽說我,有證據嗎?” 池杏這下有些尷尬,他確實沒有證據。 像真白檀說的,池杏身上一點傷都沒有,隻有片麵之詞,確實沒有什麽說服力呢。 真白檀垂下頭:“說一句自負的話,如果我真的要殺他,以他的能力,怎麽能逃得過?而且還是……毫發無損地全身而退?” 這話真的紮心了但卻算不得“自負”。論光明正大的單打獨鬥,池杏應該是會被真白檀吊打幾百個來回的。若是不光明的打鬥,池杏自問也不如真白檀會那些邪術能搞陰的。怎麽看,池杏都不可能從真白檀手裏毫發無損地全身而退。 唯一的bug,就是池杏手裏開了個掛。 真白檀抬起頭,用坦率的目光射向池杏:“你指證我的話,可有根據?” 池杏正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的掌心保命符說出來,但直覺告訴他這樣不可。 正當他猶豫之際,少明塹卻發話了:“他說話不需要根據。” 說完,少明塹就把真白檀的頭給擰了下來。 真白檀的頭軲轆滾地上,雙眼死死盯著池杏,就像是比幹盯著妲己似的。 看著真白檀這眼神,池杏一瞬間有種叫囂“瞪什麽瞪,大王就是寵我寵我略略略”的衝動。但他謹記自己“老實聽話”的狗設,乖乖的閉嘴不言。 少明塹一揮手,召來魔仆:“將他鎖進地牢。” 魔仆便一個拎著真白檀的頭,一個背起真白檀的身子,往地牢進發。 真白檀仿佛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會輕易放過,厲聲說:“主人,你想對我做什麽” 少明塹並沒有回答他,隻是摸了摸池杏的狗頭,把手伸到他嘴邊。 池杏乖乖地舔了兩下,才問:“您是打算……?” “毀滅一個巫師的靈魂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少明塹說,“得等月圓之夜。” 池杏才想起自己本來要做的事:那就是提醒少明塹真白檀有詐,等拿到白沅的武器後,再讓少明塹用武器殺掉真白檀。 而現在…… 解題步驟是不是跳了? 跳了步驟還能解嗎? 池杏緊張地問:“我看他好像變厲害了,你確信能殺掉他?” “不確定,試試吧。”少明塹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殺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 沒等池杏多問,少明塹就把池杏牽回房間,並鎖上了門。 門上鎖,而池杏的狗繩也鎖了, 他的活動範圍隻有狗繩的長度,但在這個屋子裏也夠用雖然這使他產生了一種莫大的憋屈感。 被鎖在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脖子這樣重要的部位被限製著,這個地方沒有其他聲音,也沒有其他氣味,空氣沉寂得像是凝固了一樣。 少明塹並不總會來看他。 他就像一個養狗的小孩子似的,雖然很喜歡這條狗,但他並不會時時想起這條狗。 他應該會有別的遊戲、別的玩具、別的好玩的時光可以消耗,等這些消耗完了,他才會打開狗籠,笑眯眯地將狗繩牽手裏,用寵溺的語氣跟小狗說話,又用輕慢的態度和他遊戲。 他想要撫摸池杏的時候,池杏決不能拒絕就算是下意識地疏遠,都會被粗暴地扯回來或是直接拖回來、抱回來,或是拽著狗繩將他拉回來,總是有辦法的。他是主人,而池杏是狗。 他伸出手的時候,池杏要乖巧地舔。他說“坐下”的時候,池杏也得順從地蹲坐好。沒有主人的允許,他甚至不能進食。 有一次,魔仆將一條烤肋排放到池杏的餐桌前,池杏低頭食用,卻觸怒了少明塹。少明塹惡狠狠地教訓道:“不許吃旁人給你的食物!” 從那個時候開始,少明塹都親自給池杏喂食。 如果少明塹哪天忘了喂飯,池杏就得斷食。 少明塹並不覺得斷食有什麽問題,他本身是不需要每天進食的按道理,其實池杏這樣的大妖斷食一周也不會出任何問題。但池杏純粹就是吃貨,喜歡每天都吃得飽飽的。 池杏會跟少明塹表達:“我想要每天都吃上熱乎乎的烤肉。” 少明塹說:“我都沒得到我想要的呢,怎麽就輪到你了?” 語氣儼然不可一世的高傲王子。 池杏對這個少明塹真是毫無辦法,他隻好問:“那麽,主人想要什麽呢?” 少明塹想了想,臉上劃過一絲迷茫:“不知道。” 少明塹摸著胸膛,說:“總覺得自己好像缺了點什麽。” 池杏想了想,說:“是因為你忘記了從前的事情嗎?” 少明塹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著池杏:“你怎麽知道我忘記了從前的事情?” 在少明塹森冷的目光下,池杏渾身浮起一層雞皮疙瘩:“我……” 少明塹撫摸池杏的腦袋:“我們以前認識嗎?” 池杏看著少明塹那張臉,目光恍惚起來,似乎從這張稚氣未脫的臉龐上看到了青年的明塹的樣子文質彬彬的白明塹、肆意率真的黑明塹…… 過去的種種浮上池杏心頭,池杏一瞬鼻子發酸。 卻在下一秒,脖子上的項圈發緊,少明塹拽緊了狗繩,用冰冷的聲音說:“這樣的懷念‘他們’的眼神,不要再出現第二次。”第68章 想要嗎?求我 池杏被關進了狗屋子裏。 也許真的是池杏不經意流露的“懷念‘他們’的眼神”狠狠地踩了少明塹的貓尾巴,少明塹連日來都處於貓毛倒豎、眼瞳尖細的狀態。 這使得整個莊園的魔仆都不敢靠近這位少主人,誰都知道他的脾氣極壞、殘暴不仁,自然是誰也不樂意觸黴頭。 尚幸這位年輕易怒的主人最近也不太愛接觸他人,他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或是一隻貓孤獨地坐在草坪上曬日光浴。 他這樣一隻貓呆著就能過一整天,看起來絲毫沒有會感到寂寞或者孤獨的可能性。 按理說,一隻大貓本來就是獨居者,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在池杏的視角裏,少明塹不像黑明塹或是白明塹那樣黏人,更像是一隻活潑的小貓。他能夠自己找很多樂子,閑下來想起來自己家裏有很有趣的寵物,才會去探望池杏,跟池杏做做遊戲。 實情卻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