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給你托什麽底?我們和你一樣:既不知道其年齡,更不知道其性別,有關他是誰,屬於高級機密,就算你是中央特科一員,不是周氏或李克農這個級別,門都沒有!你有幸能夠看到影子,我們連影子都沒有機會看過,你比我們運氣好,老何同誌,還是談談有什麽收獲吧?”尤金平起身再給他倒一杯水。


    “收獲?”何禮正不以為然,左掏掏,右掏掏,掏出一小片四方紙,“這就是收獲!這是什麽呀?我等近兩個小時,就一張揩屁股都嫌小的紙!”往毛三春麵前一拍,“我看了半天,這就是一幅蹩腳的畫,這有什麽呀?這算哪門子情報?”


    毛三春拾起來,翻過來,調過去看,遞給尤金平,“老何同誌,功不可沒!日本人正在緊鑼密鼓實施他們的‘天女散花’計劃,具體內容不詳,綜合其他方麵消息來源:很可能是對神州省府轟炸計劃,至於是重點轟炸,還是全麵轟炸,有待進一步確認,能夠直接對省府所在地進行轟炸的隻有連腳機場最有可能,從連腳鎮到省府所在地直線距離不足220公裏,據我所知:連腳機場飛機並不是很多,但大多是性能優良的95式戰鬥機,兩小時往返足以夠矣!要想阻止天女散花,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一支非常特別精幹的地麵部隊,在摸清楚地麵情況以後,讓這個天女上不了天,她就無法散花了,連腳機場是個臨時機場,機場安保情況一無所知,無論是我們,還是國民黨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組織起這樣一支具有豐富地麵作戰部隊,有可能他們攜帶的彈頭含有存量細菌,如果是這樣,對於神州省府就是一場空前的大災難,省府不保,首都金陵北大門立刻洞開,日軍就會京浦線長驅直入,直取金陵,如果首都淪陷,國民黨黨政軍機關將一夜潰退,這將大大影響抗日軍民的士氣,一部分人忙於逃竄,另一部分人則忙於背叛,汪精衛和蔣氏一直貌和神離,整個國民黨將四崩五裂,我黨雖有信心,但力量卻非常有限,中共中央決定扯起這麵抗日大旗,繼續喚起民眾,呼籲全民族抗戰,為了阻止日軍的天女散花計劃的實施,中共神州省委決定:派出以尤金平同誌、何禮正同誌為代表的神州省委,親赴臨江縣,聯係江茂等地下黨,必要時依靠臨江縱隊,不惜一切代價,不計成本端掉這個連腳機場!”


    “你們討論什麽呢?這麽熱烈,與我有關嗎?”溫安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


    “好象沒有!”毛三春搖搖頭。


    “三春同誌,你是不拿我當自己人,咋地?我剛才好象聽到連腳機場什麽的,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怎麽會?”


    “何禮正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老何出了什麽事?”


    “沒有呀!有事能不告訴你?歪好你也是上頭來的!”何禮正伸出一隻手,握成槍形,對著上麵指指戳戳。


    “如果真有什麽事?怎麽也繞不開你,是不是?你是欽差大臣,上通下達,中央總要掌控一切的嘛!”尤金平拿起桌麵上一支紙煙,往嘴角一叼,拿起火柴,推開盒子,拿一根火柴劃著,“老溫,你也來一支?”


    “不啦不啦,我受不了煙的焦油味,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出去了,什麽時候,安排我回延安?我可是歸心似箭!”


    “時機尚不成熟,你就耐心等等,護送你的人,還在路上!”毛三春明顯在敷衍他。


    “不會是錢大華吧?”溫安正要坐下。


    “不會啦!應該是別的什麽人,也可能是老李或是汪洋,也或是其他人,這是經過省委慎重選擇之後定下的,西去之路途遙遠,且要多次經過國統區和日戰區,要保證你絕對安全,小心無大礙嘛!”毛三春想打發溫,溫偏就一屁股坐下。


    殷紅和她的母親喬氏喜泣淚極,不管怎麽說,殷福生醒過來,而且沒有任何後遺症,思路敏捷,聲發如銅鍾,並且吃完肉以後,抱怨肉太少,是在敷衍他,一碗飯後,在床上睡不住了,根本不聽別人勸告,按都按不住,誰勸跟誰急,並且一站到地上,雙臂握拳,v字形向後擴胸。


    “老爺,你倒是悠著點,這大病初愈,折騰不起!”


    “我沒事!我生病期間,都有誰來過?”


    “人可多啦,一撥接一撥,有時兩三人撞臉,也是常有的,上至胡達,下到小辦事員,你看看你的床頭,快趕上百貨公司了,還說呢!”喬氏去扶他,“能行?”


    “能行!全好了,都是你那個混蛋弟弟,我饒不了他!用著人朝前,用不著人朝後,今後他的破事,我再也不管了,紅口白牙答應的天培,那是個晚輩呀,沒有我說話,他能替你姓喬的辦事,門都沒有!那天成是什麽人?鬼頭刀十三鋪那是什麽地方?黃金嶺、杜培聲禮讓三分,哎,天培沒來過?”


    “你冤枉他了,一天一趟!”


    “嗯!還行!有人沒來嘛?”


    “那倒沒有,可有個人不該來,卻也來了!”


    “誰?”


    “日本人淺倉次郎!”


    “我跟他沒有任何交集,他這鬧的是哪一出?蒼蠅不叮無縫雞蛋,一定是姓汪的!如果他給我戳下什麽屁漏,你!你們全家都給我淨身出戶!”他指著殷紅,“日本人給了什麽?”


    “十根金條!”喬氏畏畏縮縮,目光閃灼不定。


    “誰讓你收的?一定是汪天培!他早就和日本人勾勾搭搭上了,我早就對他說過,日本人非我族類,亡我之心不死,和他們不清不楚,遲早會出事,烏白還在這裏,他膽子夠大,就不怕上了老戴黑名單?這是玩火自焚!退回去,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今後要是再收日本人的東西,我就把你們一雙手剁下,去喂狼狗!”


    “爸!你要救他!”


    “我救不了,他究竟有沒有陷進去,陷多深我不得而知,這種戰事一觸即發的敏感時刻,別人躲還來不及,他倒好,往前湊,就不怕哪天飛過來一顆子彈,奪命拾魂!”


    “爸,日本人真敢打進來?”


    “屁話!不僅會打,而且會大打!”


    “那我們全家還不往安全地方撤?”


    “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幾人能生,又有幾人會活,都不得而知!這是一場空前的浩劫!當然,你和你媽,我會考慮把你們送到大後方,至於我,隻能聽命於上峰!”他指指天花板。


    “老爺,要不咱辭了這官,咱不當,我們全家一起到大後方去!”喬氏是頭發長見識短。


    “屁大胡話!再胡說一句,你就給我滾!”殷福生指著她,瞪了眼珠子,雙唇哆嗦,雙腿發顫。


    “媽!別說了!你看爸!”


    “老爺!老爺!你消消氣!”她去扶他,替他撫胸,“咱不生氣了,都聽你的!”


    “滾!從我眼前消失!我再也不想看見你!立刻!馬上!”


    “嗯!嗯嗯……”喬氏殷殷哭泣,一扭頭走了。


    “不許哭泣!哭一滴眼淚,我讓你從牙縫吸進去!一幫敗家子!”


    “高局長,我看他就是一個軟皮蛋,幹脆,讓他老子送些錢來,了事撒虯,我聽說他們家有個鋪子,家境可是很殷實的喲,我不相信他和紅黨什麽事!”黃海山附在高孝山耳邊。


    高孝山兩條腿重疊放在辦公桌一個拐角上,正在盤算著豐臣慧子給他布置的絕密任務,德田秋俊的案子,這個案子有幾個詭異之處:1、是日本人整體三緘其口,以日本人的性子,就算查不出凶手是誰,至少也會向龍澤警局報案,根據他的回憶,好象沒有,這有點奇怪,難道說日本人知道是何人所為?2、早就聽說:德田家族是日俄戰爭之後崛起的,除了德田俊聲在資源研究所之外,是個地質專家,德田秋俊在黑龍會外,還有德田秋海、德田俊秀,他們也沒有任何動靜,這不符合常理,而秋俊和秋聲離得很近,好象也沒有反應,這是不應該的。當時德田秋俊幹什麽去了?就算淺倉要瞞天過海也繞不開他。3、當時,這件事情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但在龍澤縣府和警局卻風清水淡,沒有人客意回避,也沒有人客意提及,大家全都裝聾作啞,據高孝山回憶:當時縣府並沒有派人去對過吊唁什麽的。他這會兒拍拍腦門,似有所悟,他好象在警局門口看見過白金梅,淚水嘩嘩,卻一臉笑容。


    夕陽迷離發黃泛暈,當時警局門口有輛馬車,黑色轎簾,被風卷起。


    “你沒事吧?你這是……?”高孝山警覺更奇怪:她究竟是悲還是喜?他揣摩不清,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


    2


    “我沒事!我二哥白安閣有了好消息!”


    “噢?”他正要再問一些細節,白金梅已經登上馬車,匆匆離去,馬車有些慌亂,一搖三晃,“難道說那個一直高調拒絕談論個人問題的白安閣有了好消息,是誰按下這顆留過洋、且在軍界混得風生水起的高貴頭臚?那是怎樣才貌雙絕的女人?他在風裏,有了一絲絲妒忌,象打翻了醋瓶,好運氣怎麽他媽的全罩住白家?難道他們家祖墳埋風水寶地?時不時冒些青煙?


    那個離去的背影,給他留下太深刻印象。要想查清此案,必須還原一些場景,德田秋俊那時間在哪兒?但這是極其敏感的,豐臣惠子不可能給他這種調查日本人、尤其是這種有著深刻背景的人,這種便利是不會有,即使有,德田俊聲也不會理睬他,他們不會相信中國人,他一時陷入困局。


    “高局長,你是聽還是聽不到?”黃海山看著高孝山走神。


    “你說什麽?”


    “報告!”杜忠在門口叫喚。


    “進!”


    “局長,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一下!”


    “有話說,有屁放!”


    “你交待的事,有眉目了!我看見……”杜忠眨巴眨巴眼睛。


    什麽事這麽神密,分明是不想讓我知道?黃海山愣在那兒。


    “發什麽呆?說你的事!”高孝山拿起茶杯,吸咂一口放下,翻手拍拍黃海山。


    “我……我這個不重要,還……還是老杜先說!”


    “滾!”


    “哎!我滾!我滾!局長,那隻是我的建議!”黃海山走到門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


    “你給我回來!說!杜忠不是外人,沒事!”


    黃海山隻好退回來,“局長,我是這麽想的,牢裏不能有這號人,整日裏在那兒哭爹喊娘,就慫包一個,幹幹脆脆當屁放了得了!”


    “就這樣?”


    ”那不能夠!莫家不缺錢,雁過拔根毛怎麽啦?這種貨不可能是紅黨,也許是我們下手太早了,他真的沒看見什麽,明了放,暗地時盯著,人髒俱獲,到那時,不用打,不用捶,他就會竹筒倒豆子!”


    “就這樣,你帶兩個人去辦,利索點兒!”


    “好嘞!這個沒問題!”


    看著黃海山的背影,杜忠關上門,“局長,這事要不要跟副司令說一聲?”


    “那你咋不直接匯報司令,說不定,她一高興,還會賞你個耳光!”


    “局長教訓的是,我懂了!”杜忠站直身子。


    “情報科最近有什麽動靜?”


    “好象沒有,一直老樣子,局長怎麽問這個?”


    “隨便問問,老潘是這方麵專家,我自愧不如,他手下有能人哪!”高孝山突然慨歎起來,是的,無論是紀廉、還是曹躍躍,在無線電或電台跟蹤方麵,都可以獨擋一麵,這是技術層麵的事,別看豐臣惠子提拔他當了局長,和過去比,幾乎平級,但她更多依重潘石崖,他手下都是些粗人,幹活的料子,話走到這兒,心卻神遊,象風在巷子口蕩來蕩去,要尋找機會鑽進去,心就恍惚起來,是真實存在,還是臆想?他搞不清這個細節:白金梅慌慌張張,眼光躲躲閃閃,飄忽不定,“真就這事?”他好象這麽問一句,“真就這事,真的,沒騙您,真的,要不你問我爸,他高興壞了!”他這時揪住自己的頭發,拍拍腦門,“我他媽的,咋就……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高孝山的狗脾氣杜忠摸得一清二楚,每當他不正常的時候,最好辦法是不要惹他,或則挨罵是輕的,他會一古腦把他的不順歸結於你,所以杜忠眨眨眼,想溜號。


    “狗東西,哪兒去?”高孝山一把抓住杜忠後衣襟,“你給我回來吧,都到喉嚨裏的東西,你還咽回肚子裏,和大便硬屎一起排了?什麽情況?”


    白石山把門牙開一道縫,象狗一樣探頭探腦,吐吐舌頭,退了回去,“我的個媽嘞,這是要幹什麽?”


    翠園路十八號,是一院五層小樓的格局,從設計學上講,這種設計,不倫不類,體現設計者矛盾心理,他一邊拘泥北方院落的情懷,另一方麵又舍不得南方樓市高人一等的性情,淺倉次郎不僅刮了胡子,頭發也修理過,穿著黑色日本家居服,在三樓的會議室,設置原田浩二的牌位,下麵是火盆,最上麵,正中間是原田浩二的遺像,他象個武士,佩戴著武士刀,下麵香燭繚繞,遺相左右兩側是鬆枝,山口木芹和加代秋子布置著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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