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過來。”


    李老說著,將手中的紙條扔進熬藥的火爐裏,待紙條燃盡後,起身朝外走去。


    剛打開門,呼嘯的狂風沒了阻擋,卷著細雨撲進來。


    李老拿起油紙傘,跟著侍衛往地牢的方向走。


    閃電劃破天空,帶著震耳欲聾的雷鳴。


    在巨大的嗡鳴聲裏,似是夾雜著激烈的慘叫聲。


    李老微怔,道:


    “你剛剛可有聽到有人在喊叫?”


    那侍衛仔細聽了一會,並未聽到什麽聲音,便開口道:


    “大概是雷聲,李老走吧,不可讓殿下久等。”


    兩人繼續朝著地牢走去。


    而一牆之隔外,穿著一身白裙子的柳依依一把捂住侍女的嘴。


    雨水順著她柔美的臉往下滑落,眼神凶狠如惡鬼:


    “本想讓你死得體麵一點,可是你竟敢喊,便賜你個死無全屍吧!”


    說著,手中的金釵狠狠的插進那侍女的動脈處,瞬間血流如注。


    她享受的看著侍女從掙紮到死不瞑目,直到她斷氣後,這才將人鬆開。


    侍女絕望的睜著雙眼,身子軟軟的倒下去。


    柳依依撩開裙子,取出掛在大腿上的匕首,幹脆利落的切下那侍女的頭顱。


    血肉淋漓,看著完美的切口,柳依依陰惻惻的笑了起來。


    這顆頭顱若是送給林昭月那個賤人,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被嚇成傻子。


    一具無頭屍綁著巨石,被人扔進荒井裏。


    滿地的血腥在雨水的衝刷下,消失得一幹二淨……


    ……


    地牢裏。


    潮濕,陰暗。


    黴味夾著血腥味,讓人不自覺屏住呼吸。


    李老到時,青竹不知道被潑了幾桶冷水,全身都是濕漉漉的。


    臉色很紅,嘴唇卻幹裂起皮,身上還冒出一層淺淡的煙霧,看上去顯然是發了高熱。


    一身玄衣的男人坐在一張雕刻精美的檀木椅上。


    俊朗的麵容一半隱在黑暗中,輪廓分明的側臉淩厲逼人,深邃的眼眸裏,好似蟄伏著一隻巨獸,時刻準備著衝出牢籠,伸出它的利爪,撕碎一切阻礙。


    就連他腳邊黑毛發亮的黑耳此刻看上去也不像平時的溫和。


    黑耳自小便是喂食生肉長大的,許是聞到了血液的味道,此刻正不停的淌著口水,看著十分滲人。


    李老垂下頭,恭敬的進去,行禮:


    “太子殿下。”


    蕭懨輕輕的掃了他一眼,道:


    “李老可有法子將她弄醒?”


    李老看著青竹,猶豫道:


    “能是能,不過青竹姑娘如今發著高熱,怕是不能再次對她用藥,否則青姑娘的身體扛不住的。”


    蕭懨嗯了一聲,道:


    “把她弄醒便可。”


    “是。”


    李老看著青竹,上前施針。


    不一會,青竹悠悠醒來。


    喉嚨幹澀,整個人猶如置身火爐中,連著肺腑都在發著熱。


    她眼皮昏沉,視線模糊,隻下意識喚道:


    “水,水……”


    “給她倒杯水,加點糖。”


    風信聞言,倒了一杯溫水衝著一塊糖給她。


    青竹此刻連呼吸都廢了不少力,風信隻能一點點的喂她。


    喝完水,青竹總算回了一點力,視線也變得清晰了。


    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蕭懨,冷笑:


    “怎麽?太子殿下還不死心嗎?今天的藥不夠猛烈,太子殿下可是又研製別的新藥了?”


    蕭懨看青竹無畏又嘲諷的樣子,用眼神示意風信。


    隻見風信拿過一個畫卷,展開。


    畫裏是一個穿著紅衣的少年,乍一看沒什麽,但是青竹仔細看,那眉眼,臉型……分明就是青川。


    蕭懨把青川抓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青川怎麽可能會被抓。


    青竹不斷的搖著頭,瘋狂的暗示自己青川不會被抓的。


    狗太子隻是在唬她而已。


    蕭懨將青竹的反應盡收眼底,眸子微眯,沒說話,倒是慢條斯理的飲起茶來。


    沙漏流淌,不知過了多久,青竹終於忍不住了,那張冷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崩潰:


    “你把青川怎麽了?”


    “沒怎麽,孤不過是把他送去了言舟那裏玩兩天。”


    說著,頓了一會,掃了一眼腳邊的黑耳,道:


    “孤的愛犬還未吃過嫩肉,想必你弟弟身上的應當不錯。”


    青竹想起那天陪著小姐在護國寺偏院看到的一幕,當時那畜生正在啃著一隻斷臂,啃得血肉淋漓。


    她那時裝暈過去了。


    臉色蒼白,嘴唇顫抖,最後她惡狠狠的罵道:


    “蕭懨,你這個惡魔,遲早會下地獄的。”


    蕭懨黑眸半眯,聲音帶著涼意: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饒你弟弟不死,甚至,孤可以讓他呆在你小姐身邊,你不信孤 ,總該信你家小姐。”


    小姐是假死之身,如今被蕭懨軟禁東宮。


    若是青川在小姐身邊,以小姐的性子,定能護著青川不讓他受到傷害。


    而如果青川待在東宮,那至少他是安全。


    青竹眼裏閃過一絲果斷,抬起頭時,卻一臉淡漠的樣子:


    “我如何知曉太子說的是不是真的?我要見青川。”


    隻有見到人,她才能信他。


    蕭懨最是詭計多端。


    “你這是在跟孤談條件?”


    青竹笑:


    “怎麽?莫不是太子在框我?”


    蕭懨眼裏閃過一絲厭煩,身上散出一股寒氣:


    “孤最討厭有人跟孤討價還價。”


    說著,側臉對著風信,聲音冰冷:


    “先砍他一隻手臂,再把人帶過來。”


    “是,殿下。”


    風信滴水不漏的拱了拱手,抬腳出去。


    之前小姐一直追著太子時,青竹跟風信打過交道,他是個藏不住事的人。


    可是剛剛,他的神情淡定,根本就不像在說謊。


    其實青竹想的是對的,隻不過她對風信不夠了解。


    風信雖然藏不住心事,但是跟了蕭懨多年,已經練成不管蕭懨審訊時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要一副確信堅定的樣子。


    尤其是殿下跟人打心理戰的時候,更要不顯山不露水,不能露出一絲破綻。


    而且剛剛他手中拿著的畫像,畫的也不是什麽青川,而是殿下親自繪出的“百像。”


    百像便是,每個角度,看到畫中的人都是不一樣的,且跟大部分的人都有三分相。


    至於殿下為何會猜出青竹有弟弟,這個風信也不知。


    他問了殿下也沒說,等哪天他再去問沈言舟。


    這個魔鬼!


    砍青川一隻手,青竹知道這是她跟蕭懨討價還價的代價。


    青竹咬牙,手上還未愈合的傷口迸出血絲,就在風信的身影快要消失時,她開口道:


    “我說。”


    李老聽到青竹的話,眼神微閃,握緊了手裏的銀針。


    可如今他不能輕舉妄動。


    否則,死的便是他,畢竟他不像青竹有一個好小姐能保他的命。


    “太子,青姑娘如今虛弱,要不要草民給她補一副猛藥?否則青姑娘的身體估計撐不了多久。”


    蕭懨瞥了李老一眼,淡聲道:


    “不必。”


    能做殺手的,意誌力遠超常人。


    青竹看著蕭懨,道:


    “太子殿下先讓風侍衛回來。”


    蕭懨揮了揮手,讓人去喊了風信過來。


    等風信回來後,示意所有人退下。


    李老有些猶豫:


    “殿下,青姑娘這身體……”


    蕭懨身居高位,自出生便是太子,骨子裏是不喜歡別人忤逆自己的。


    見著李老的樣子,眉毛微皺,道:


    “李老先去外麵候著。”


    知道蕭懨不悅,李老沒再說話,拱了拱手道:


    “是,殿下。”


    等所有人都退下,蕭懨看向青竹,道:


    “說。”


    青竹緩了一口氣,緩緩道:


    “林國公手握重兵,我自小便被送到國公府,其目的隻有兩個,一是監視林家軍的動向,二便是殺魚。


    不過林國公太過謹慎,書房、地下室都有高手把守,我沒有打聽到關於邊境一分一毫的信息。


    關於我跟前朝的聯係,我並不是實際上意義上的前朝人,我爹小時候就把我賣了,從小被他們培養成殺手。


    影月樓像我這樣的殺手很多,我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一個,接觸不到七公的秘密,隻是每次有任務時,他們便會派人把消息送到國公府,我便去執行,上次蘭亭水榭那個人也是我殺的。”


    “七公?”


    蕭懨一下就抓到了重點。


    “是,我們這些殺手聽命於影主,而影主聽命於七公,我們統稱其為公子,關於七公,我們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息,影月樓有四條禁令:


    一是嚴禁打探、私議公子的所有事情;


    二是若無上級命令,不得幹擾同伴任務,不管是幫助或是透露;


    三便是影主級別以下的所有人,都隻執行單線任務,隻聽命行事;


    四便是已經潛藏的人,沒接到命令前,須對侍奉的主人忠心,甚至可以獵殺同伴以獲得主人的信任。


    違令者,一律處死、追殺。”


    青竹說一半保留一半,因為她知道若是讓蕭懨知道七公之一便是林家大公子,國公府定會被牽連。


    她不在乎這天下是前朝人的,還是如今的蕭家的。


    她隻是不想讓她的小姐傷心。


    而且憑蕭懨如今收集到的證據,也無法判定她說的是真是假。


    但是她倘若說的全是假的,又容易被蕭懨看透。


    青竹緩了一會,繼續道:


    “所以太子殿下,我並不知道我的同伴都有哪些?潛藏在何處?他們或許已經早就紮根在你們的身邊,隻不過你們沒發現而已。”


    蕭懨眼神微深,看不出他信沒信:


    “你總該知道影月樓在何處。”


    “安國上下,影月樓數量眾多,我隻知道給我安排任務的影月樓位置。


    這樣安排,他們也是怕我們被抓了之後泄露更多有用的信息。”


    蕭懨漆黑的眸子染了一層暗色,玉白的手指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道:


    “位置。”


    “未央街,海棠苑……”


    ……


    李老在外麵焦急的等待著,隻見蕭懨出來後,毫無感情的道:


    “風信,召集人手,去未央街圍剿海棠苑。”


    “是,殿下……”


    ……


    風信急匆匆地去召集人手,蕭懨剛要走,李老便道:


    “那殿下,草民……”


    蕭懨微微側頭看了眼身後的牢房,道:


    “治好她。”


    說完,抬腳離開。


    暴雨傾盆,閃電如銀蛇舞動。


    數不清的馬蹄聲自東宮響起,朝著未央街狂奔而去,街道上的積水濺起巨大的水花,整個大地仿佛都在震顫。


    有好奇的街鄰撐著傘出來開門瞄一眼,當看到那黑壓壓的騎兵時,脊背一涼,啪的一聲,嚇得又趕緊關上門。


    等人徹底走後,李老以去拿藥為由,出了地牢。


    寫了一張紙條,放飛白鴿。


    海棠苑。


    一個戴著麵具的人看著手上的字條,眼睛瞬時染上寒芒,拳頭緊握,微微顫抖。


    “蕭懨!”


    他說著,揮退了案幾上所有的東西。


    站在一旁的護法開口道:


    “影主,可是有何要事?”


    “青衣叛變,蕭懨帶著人過來圍剿海棠苑。”


    護法一驚,道:


    “可要屬下立刻疏散所有人?”


    帶著麵具的影主搖頭,道:


    “來不及了。”


    就算現在跑,以蕭懨帶來的人手,也必定被抓。


    這裏的人可不像青竹那樣的潛藏者,他們清楚的知道每個潛藏者的下落,知道多個影月樓的位置,也知曉如何聯係同伴。


    他們若是被抓到,便隻能等著蕭懨血洗一個又一個的影月樓。


    男人閉眼,強行遏製內心的情緒,再睜眼時,眼睛裏全是殺意:


    “這裏的人,一個不留。”


    護法微頓,道:


    “青川呢?”


    青竹已經叛變,留著青川那個傻子已經沒有用了。


    “殺。”


    刀光劍影,鮮血四濺。


    淒慘的嗚咽聲被巨大的雷聲所吞沒,一道小身影直接進了密道……


    ……


    馬蹄聲漸近,那些騎兵四散開來,將海棠苑圍個水泄不通。


    蕭懨全身已經濕透了,合身的玄衣常服此刻不斷的往下滴著水。


    他騎著馬到了海棠苑的正門口,隔著老遠,他便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蕭懨皺眉,抓著韁繩的手緊了緊,翻身下馬,走上台階,直接一腳踹開厚重的木門。


    木門受到重力撞擊,轟隆一聲,直接倒在地上,沒了遮擋,血水傾瀉而出。


    屍體橫沉,地上全是血水。


    所有人都被一劍封喉。


    他們盡管見慣了各種血腥場麵,可是這一幕仍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蕭懨抿了抿唇,抬腳走進去。


    用手翻了其中一個人的屍體。


    隨著動作,脖頸上又湧出血來,很快又被大雨衝下去。


    身體還是軟的,他們的血還沒流幹。


    顯然才剛被殺不久。


    他們來遲了一步。


    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


    所以,他的身邊,也有他們的人。


    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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