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望予腦門上的火,都可以實體化去燎原了。 我聽你扯那麽多,你還丟石頭?? 還沒等他深呼吸,壓下邪火開口質問。突然,白石頭泛起柔和的白光。白光漸漸擴大,逐漸擬化出一個嬌小嫋娜的人影。 人影在眾人的目光中進一步凝實,變成了嬌小玲瓏的 老爺子?! 與此同時,陣法內的老爺子像突然喪失了意識一般,兩手一攤,往後一倒,厥了過去。 眾人趕忙七手八腳地把人接住,放平在地上。 陣法外的老爺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深沉道:“這,就是我能出來的原因。” 他搖頭晃腦,長歎道:“說是出來了,實則不然,不然呐……”第4章 風起(四) 這一通迷惑操作可算把倆外來的給幹懵了。 你們都這德行? 一直以來,跟著不靠譜的師門走南闖北、坑蒙拐騙,從來隻有讓別人瞠目結舌、啞口無言。如今的陸望予親身體會了什麽叫做“欲言又止”。 槽點略多,無從下手的憋屈讓他的喉頭像哽了一塊黃連。 這火,它上頭。 他從紛亂的雜念裏,艱難地理出了一點頭緒。 “老爺子,你說,現在裏麵的都出不來了?” “嗯”老爺子眯著眼,搖頭晃腦地答道。 陸望予二話沒說,摘下帽子往前一擲,果然,鹿皮帽沒有受到絲毫的阻礙,直直飛入了結界。 緊接著,他立馬打開腰間懸掛的粗布袋,一件件向前丟去。 劍穗,進去。 錢袋,進去 陣盤,被擋。 …… 他還將衣物一件件脫下,一遍遍地實驗其是否能穿越結界。 結界後的妖族集體默默往後退了幾步,讓出場地給他發揮。衛執約執劍立在原地,眉頭微微擰起。 老爺子心裏直犯嘀咕:完了,好好的人怕不是瘋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勸慰道:“年輕人,你冷靜點,你就是脫光了也進不去啊。” 最後,陸望予握緊了手裏的千機鏡,他垂眸沉思片刻,拋了出去。 千機鏡落進了陣法內的衣物堆中。 果然。 陸望予笑了。 他回頭,勾起嘴角,衝老爺子作了個揖:“前輩,我們應該能談一樁交易。” “哦?”老爺子雙手抱起,挑起了眉。 陸望予身上僅剩下一件單衣,可是脊背卻挺得筆直,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劍。 “剛剛我試了身上所有的東西,一般的東西都可以毫無阻礙地通過。可是” 他踱步,伸手觸上了那道隱形的屏障:“一旦物品上有任何陣紋、符咒或是靈力波動,都會被攔截下來。” “但是這又出現了一個問題,千機鏡作為陣法師必備之物,上麵必刻知微、穩信等陣法。按理說,它也是進不去的。” “為什麽這個刻了法陣的千機鏡沒被攔下?我想,大概是在於它的材質出於蒼山。” 陸望予回頭,黑黢黢的眼瞳凝視著老爺子。老爺子的臉色慢慢冷了下來。 他繼續:“這說明陣法對本源來自蒼山的任何人或物,都有很大的包容性。” “而執約,他……” 陸望予走上前去,對衛執約說道:“執約,你試試把外衣和千機鏡遞給我。” 衛執約愣了愣,毫不猶豫地俯身將地上雜七雜八的物件拾起,攏在胸前,然後騰出一隻手將衣服和千機鏡向陸望予遞去。 衣角很輕而易舉地通過了陣法,可手與千機鏡卻都受到了阻礙。 衛執約擰起眉,眼裏滿是不解:“千機鏡被攔住了……” 陸望予接過外衣往身上一披,給衛執約比了一個“相信我”的口型。 他轉頭向老爺子道:“執約也來自蒼山,所以他和千機鏡一樣,很容易就被陣法接納了,同時也被陣法攔住不能出。” “我想,他也許可以用你們的方式出來。” 老爺子眼裏飛快閃過一絲異樣,他露出一種被困惑到了的表情,揣起手,反問道:“哦有道理。可是為什麽我們要幫你呢?單憑你師兄的恩情……恐怕,有點不夠吧。” 他有點惡劣地咧開嘴角:“而且妖族不是一貫凶殘嗎?我們不動手殺了他已經算是仁慈。至於你們在蒼山的死活,又算得了什麽呢?” 陸望予並沒有被這種態度難倒,他勾起嘴角:“所以,我說這是個交易。” “你用你的方法讓我的人出來,我們去替你尋盜寶者。到時候我們把東西給你,你們讓執約出來。” “年輕人,莫不是欺我老頭子年紀大了,腦子不靈光?你管這叫做交易?” “你若是要救他出來,必然要尋到我族法器。而且你就算拿了法器,沒有我們相助,嘖,那也是不行的。”老爺子意味深長地感歎。 陸望予聳聳肩,完全沒有被揭穿的尷尬。 他不甚在意:“那算我求求您,把盜寶之人的信息給我。再說了,就蒼山這麽鳥不拉屎的地方,難得來個外界的人。就算有人來,也難得是個好人。” “天時地利人和,甚至還有人質都在你們手上,我還自願立心魔誓。” 他湊到老爺子身前,小聲道:“而且還是免費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也不知道那一條打動了老爺子自認為玄鐵般冷酷的心。 他摸著胡茬,垂眸沉思片刻:“這樣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你是恩公的師弟,算是老頭子賣你一個人情。你且把法器和盜寶之人帶回來,我們自然助你友人離去。” “不過若是想讓你的同伴住得舒心,還是要付出一些報酬的。”老爺子高深莫測地微微頷首。 “哦?”陸望予倒想看看他能要什麽。 “打地鋪三兩,睡床十兩,加床被褥另要五貫。” 老爺子憑借自己靈巧的走位,還不等陸望予反應過來,就跟猴兒一樣躥到一邊。 他身形漸漸透明,輪廓變得模糊,與此同時,陣法裏在族人懷裏“躺屍”的老爺子仿佛溺水之人一口氣喘了上來,顫巍巍地伸出手,嘶啞地發出最後的的呐喊。 “不付住宿費也可以,就擱這兒躺。不過你放心,沒有野獸的” 一瞬間,陸望予臉都黑了。第5章 風起(五) 衛執約終於借助白石通過了陣法。 而陸望予扔進陣法裏,作試探之用的錢袋子,則是肉包子打狗,換成了滿滿一乾坤袋的白石頭。 老爺子笑嗬嗬地跟他隔著保命的陣法交換信息,那笑容比在鎮上還要熱情許多。 想到那鼓囊囊的錢袋,連錢帶袋一齊進了自己的口袋,老爺子的笑容愈發真誠了幾分。 “陸小友,這白石是蒼山特有的,也隻有它才能接納妖的一絲靈識,不過卻有使用期限。一旦衛小友感覺虛弱乏力,一定要讓其將靈識轉移到新石上。不然” “不然如何?”陸望予追問。 “不然他的靈識會直接回到陣法的身體裏,若是距離近,隻會略微眩暈不適;若是遠,極易造成神魂崩潰。輕則癡傻,重則當場殞命!” 陸望予神色肅穆,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多謝前輩提醒,此去不知前路幾何,還望前輩能多準備些白石。” 他補充道:“當然,報酬自然是不會少的。” 老爺子笑得如同春日綻開的花,他側身向陣法湊近了些,做了最後的交代:“若是見到了盜寶之人,還望小友帶句話。” 陸望予微微上前,卻看見老爺子的笑意斂了下來,渾濁蒼老的眼中閃過一點水光。 “莫忘了你是何人,當歸何方。” 交換完了信息,陸望予便與蒼山的妖族鄭重道別。 他攜著白石而化的衛執約,和滿乾坤袋的白石頭,出了冰原。 他將要重新回到那片戰場。 在白石出陣,擬化成人的那一刻,陸望予就撲了上去。摸摸頭,撫撫肩,連聲迭問。 “執約啊,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執約,你的手怎麽這麽涼?臉也好涼……”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衛執約連忙避開某隻伸過來摸臉的手,但看著陸望予關切的神色,也就慢慢應了一連串老媽子式的問題。 “我哪裏都好。” “手和臉一直都是涼的……” …… “執約,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嗎?那時候你多乖啊,讓你做什麽你都聽話。” 陸望予抱著沉甸甸的石頭袋子,慢慢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他回憶起當初剛化人形,白白嫩嫩的小團子,不禁笑了起來。 衛執約隻是靜靜地聽著身旁人絮絮叨叨地說著往事,始終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