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春雪閉著眼睛站起來,卻沒往她那凶宅去,轉頭就進了空屋,還在門檻上絆了一跤。棠仰懶得再管她,扭身進了從前自己住著的屋子,並且反手關上了門。檀郎道:“我怎麽覺得他在針對我?”明堂無奈,頭疼地揉著太陽穴說:“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家想怎麽對你就怎麽對你。”檀郎不置可否,拎起那麻袋邊走邊說:“不提這個。反正抓都抓住了,師兄你也別費勁了,把她捆樹上明天太陽一曬就結了。我看這棵樹不錯!”明堂也是這麽想的,結果抬眼就看見他拎著那麻袋往梨樹那兒走。明堂大驚失色,衝過去攔住他,順手劍指引雷,白光大作,鬼魃徹底不動了。檀郎鬆開麻袋,沒事人似地問說:“有沒有地方讓我住一晚?”明堂指了指自己住的那間屋子。檀郎走到門前,想起什麽回頭要講,扭身便看見師兄推門進了剛才那針對自己的青年進去的屋子。“這不還有挺多空屋的嘛……”他自言自語道。第32章 第六樁往事“你怎麽還在這兒?”早起開門,便看見那不男不女、比春雪還怪裏怪氣的檀郎在後院池塘前舞一把木劍。棠仰皺起眉,剛說完,又看見老貓像捆待殺的豬一樣、被麻繩捆著四腳躺在地上。一見棠仰開門,咪咪叫著求助道:“棠仰快救我!這小道士害我!”“我的貓!”棠仰衝過去解開麻繩給老貓鬆綁,老貓癱在地上嚷嚷棠仰道:“我都說了多少回別亂往家裏撿東西!你撿了一個道士不夠,又撿一個!”“檀郎,你又幹什麽了!”明堂聽見動靜從屋裏出來。嘴裏剛訓完,那邊棠仰也吼老貓道:“誰亂撿東西了,是他自己死皮賴臉住下的!”這一句反正也不知到底是罵誰的。明堂理虧,檀郎收了劍勢不知悔改,隨口道:“你這地方可真是妖怪開會。”棠仰更氣了,吼他說:“這是我的地方!”可見,方宅不愧是憲城有名的凶宅,沒有一日早晨是安寧度過的。老貓不敢惹二話不說捆貓的檀郎,躲在棠仰腳後小聲說:“我看那麻袋,鬼魃是逮著了嗎?不化骨怎麽樣了,給我看看。”它一提起,棠仰和明堂這才想起來不化骨的事還沒個著落。昨夜本來計劃著要去找找看,結果因為碰上檀郎沒找成。棠仰沒好氣道:“不化骨丟了。”“怎麽就丟了!”老貓急了,立起身子問說。明堂歎了口氣,正好檀郎也在,便把昨天白天的事講了,多一人知道,找回來的希望也大些。檀郎倒是不急,畢竟那不化骨邪氣基本已經散完了,就是重新埋也很難再成型,丟就丟了唄。他講得輕巧,明堂卻輕巧不起來。接二連三怪事橫出,背後想必有人搗鬼指不定還是個團夥。不化骨能在棠仰眼皮底下丟了,指不定還有什麽橫禍飛來。檀郎不清楚裏麵關節,不甚在意,隻道:“既然如此,我也幫你們記掛著。我要繼續往西南走,若是真碰上了,便替你們收個尾。”明堂隨口道:“你要往璧城去?什麽時候走啊。”“師兄,你是不是趕我走呢。”檀郎一笑,調侃道。“我下午便走,到璧城落腳一晚,可能還要繼續往西南呢。”明堂忙說:“不是那個意思,隨口問問罷了。我是從璧城那邊過到憲城來的。”棠仰抱著貓在旁邊陰陽怪氣道:“合著你們師兄弟下山,一個從西一個從東,還能聚到憲城來。”明堂不答,笑著在棠仰頭上揉了把,被棠仰推掉了。檀郎對那不化骨還有些興趣,追問說:“哎,不化骨難得,你們怎麽遇上的?”少不得又將那野墳地中榜的異樣講了。明堂講著講著,發現檀郎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他停下來,問道:“怎麽?”“原來不是風俗不同啊。”檀郎砸了砸嘴,“我從東麵過來的時候,東河對過兒也有個野墳地是這樣的。中榜字數有問題,我還以為是習俗不同,停下看了會兒。”他說著,隨手撿起旁邊的樹杈和石子擺起來。東河在憲城正東邊,檀郎是渡河過來的,他三兩下將那石子和樹杈擺成附近幾座城縣和東河的位置,最後放下一個小石塊兒,示意道:“我見過的那塊兒墳地在這兒。”棠仰頓時臉色大變,脫口而出道:“你確定?”明堂替檀郎回答說:“這孩子方向感奇佳。”他看著一地的石子樹杈,也覺得有點異樣,卻想不出來是哪兒,便問說,“怎麽了?”棠仰把老貓扔了,指著檀郎所見墳地的正對麵道:“這地方跟商安家是隔江望。”明堂這才想起來,東河縣緊鄰東河,商家在東河縣正南方,果然隔了大河同那野墳地臉衝臉正對著!事態再度超出眾人預料。檀郎見他倆臉色都陰沉了,自然也明白了有事發生,正色了些,自告奮勇說:“要不我先不去璧城了,帶你們過去看看。”然而那附近並沒有起屍的流言,明堂思量片刻,搖頭說:“罷了,顧不上。”他這才想起問檀郎來,有些尷尬地說:“你到璧城去幹什麽?”檀郎歎了口氣,低聲道:“我看你在這兒待得挺好,怕你掛心,本不打算告訴你了。”他說著,摸出個小錦囊來。那錦囊繡工精致,紋樣也和明堂的一模一樣,隻是顏色不同。明堂一見他拿出來,仿佛料到了什麽,目色略沉。檀郎繼續道:“我在戽城撿到了當初給你和大師兄繡的錦囊。大師兄不是丟三落四的人,我憂心他是否出了事,一路打聽著他身形樣貌,說是往西南去了,這才過到憲城來。”璧城正是在憲城西南方。明堂聽了不免有些內疚,倒是棠仰胡思亂想著原來那錦囊真是“師弟繡的”,一個男人繡的可比喜子好多了。檀郎反而安慰起明堂來,“罷了,既然一路能打聽出來,大抵真的隻是不小心丟了。”他主動道,“你也別提同我去璧城看看了,他不定在那兒,先顧著自己眼前的事吧。”戽城隔著東河,離憲城也不算太遠,既然如此,應該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明堂待在憲城並沒有見過他們大師兄,當然有可能是因為憲城不大但也不小。棠仰對檀郎改觀了些,問說:“你們大師兄什麽樣?叫春雪幫忙打聽下,看看有沒有見過的。”他撓撓老貓下巴,“把春雪喊起來。”老貓得令,從窗戶翻進還在呼呼大睡的方春雪屋裏。沒一會兒貓飛人跳,方春雪頂著亂糟糟的頭發、拎著白瓷麵從屋裏出來了。她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道:“諸位行行好,放過我吧。”檀郎這才發現她左眼原來是盲的,不由盯著看了起來。方春雪對別人注視著她那隻盲眼自然很敏感,立刻係上麵具,語調不善道:“看什麽看,沒見過瞎子?”檀郎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忙收回視線低著頭說:“不好意思。”棠仰衝春雪道:“托你的好兄弟們幫他打聽個人。”檀郎這才抬頭說:“我們大師兄叫白露。大概同明堂師兄差不多高,長得還算不錯,他右麵嘴角有一條細細的黑線胎記,一直連到脖子上。”難怪一路能打聽出來,這是個挺明顯的特征。棠仰思索片刻,想象不出來是個什麽樣子,遂放棄了。方春雪了然地點頭,剛要出去找陰魂,明堂突然道:“等等,你再托他們打聽下,那塊兒野墳地埋的人,還有沒有親人在的,家在何處。”棠仰心中一動,明白了明堂意思。最近流言四起人心惶惶,附近都在傳野墳地那兒全起屍了,卻沒個有親人埋在那兒的人出麵露頭,定有問題。方春雪不明就裏,但還是記下照辦。院裏三人一貓看著她在外麵等了半晌,然後對著空無一人的路上手舞足蹈地講話,夾雜著什麽“我們姑爺”,“我們棠仰”這類聽不懂的怪話。檀郎想起還不知道麵前這位聊了有幾句的俊秀青年姓名,便轉回頭問道:“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棠仰不鹹不淡地說:“棠仰。”檀郎重複了一遍,似乎是覺得這名字有點怪。說起怪名字,在座的諸位都半斤八兩,還有老貓大名沈來福這種意味不明又俗氣的墊底。明堂在一旁笑道:“海棠的棠,高山仰止的仰。”把是哪個字講出來,倒是不覺得那麽怪了。檀郎開玩笑說:“那你是不是還有個兄弟姐妹叫棠止。”棠仰擺擺手,示意他沒有的事。倒是明堂愣了下,他還真不知道為什麽棠仰本體是個梨樹,名字卻叫海棠的棠。更不清楚這名字究竟是別人給的,還是棠仰自己起的。沒等他細想,方春雪囑托完陰魂回來了,抱怨說:“還敢跟我討價還價要我另外祭酒給他?肯定是新死鬼,沒聽過我們憲城一霸的大名!”檀郎好奇道:“你那隻眼睛是陰瞳嗎?我還是頭一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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