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簡單粗暴但有效,把人先扣下再說唄。唯一的好消息大抵便是眼前看似沒什麽危險,白露目前人也是平安的雖然極有可能被什麽東西附體了但從昨日種種細思,他也並未失去神智。今天主要是被方春雪突然一出搞得亂了方向,沒準兒明天就又能找到人了呢。“若是在憲城,我和老貓配合著,眼下應該至少也發現白露蹤跡了。”棠仰歎氣道。畢竟在憲城“作威作福”慣了,乍一離開自己家地盤,法術法術不靈,就連路都不太認得全,如手腳被縛,寸步難行。估摸是白天走累了,兩人難得都沒什麽話,早早就睡下了。夜半,棠仰迷迷糊糊地醒了。他瞥了眼身旁,明堂麵衝上躺著呼吸平穩,睡得很熟。萬籟俱靜,整個客棧一片死寂。棠仰揉著眼睛半坐起身,總覺得身上有些薄薄的寒意,這種寒不同於切身的感受,而是種焦躁且莫名的、從心底由內而生。他慢慢直起身子,打算把推開了條縫的窗戶關嚴。下了一天雨,月藏在濃雲後麵,客房內黑漆漆的,就連明堂的臉都看不真切。棠仰睡眼惺忪地呆坐了片刻,扭身過去要夠支起的窗杆。他一手拿住竹杆,一手扶著窗正要輕輕合上,餘光朝下一瞥,見到有兩個白生生的東西在窗縫間浮著。他眯了眯眼細看,瞬間頭皮一炸,手不由自主地鬆開,窗啪地一聲關上了。窗縫間,是一雙也在看向他的重瞳。第53章 第九樁往事此乃客棧二層,外麵連個能墊腳的地方都沒,除非這“人”是懸空而起的。棠仰呆楞了下,翻身就晃醒了明堂,明堂睡眼迷蒙地半坐起身,剛想問,棠仰手指緊貼著嘴唇示意噤聲,另一手指了指窗外。兩人瞬間都清醒了,棠仰貼過去用手極輕地將窗推開了條縫隙,朝下一瞟,外麵黑漆漆,哪裏還有什麽人的影子。他煩躁地嘖了聲,直接把窗子打開,探頭左右看了看,才坐回來說:“沒了。”“怎麽回事?”明堂低聲道。“我有點冷,想起來關窗,”棠仰說著,指了指適才重瞳出現的位置,“然後這有雙眼盯著我看,是重瞳。”明堂想想那場麵,是挺嚇人的。他疲憊地揉著眉心,說道:“老天,你就是給白露個梯子他也不敢上到那麽高的地方。”“重瞳何其罕見吉相,總不會接連遇到兩個吧。”棠仰略一蹙眉,雖沒挑明,但難免語氣不善。明堂在他頭上揉了揉算是安撫,起身穿鞋道:“你躺下吧,我上那倆人門口看眼,別出事了。”他轉完回來,倆人卻再睡不踏實了。棠仰疑神疑鬼,躺下片刻就要起來看看窗外,他一動,明堂也就自然而然醒了,折騰到天亮才又睡熟過去。難得今日是檀郎來叫門,明堂打著哈欠開門,屋裏棠仰又在賴床。他出來把門又輕輕帶上,這才問說:“春雪呢?”“不知道,她沒出來。”檀郎搖頭道,“咱們還去找大師兄嗎?”明堂看了眼樓下,櫃台前掌櫃的正在撥弄算盤。他點頭說:“去,還要打聽打聽那間廟的事。”兩人不再沿街打聽,順著白露常出沒的路線走。眼下情況未卜,明堂不敢再和檀郎分開找,兩人一前一後,檀郎也有點心不在焉的,他沒提昨夜棠仰見那幕。今天雖然沒再下雨,天仍有點陰,那座破廟突兀地立在林間。檀郎站在門口仰天看了半晌,嘟囔說:“來這兒做什麽,怎麽連個匾都沒了?”明堂不答,自己回到一處小院。門敞著,他敲了兩下,不一會兒有個小姑娘跑了出來,眨著眼睛問明堂說:“有、有事嗎?”明堂彎腰衝她溫和笑起來,說道:“你家大人在嗎,打聽點事。”“不在,”她倒不認生,搖搖頭小大人似的,“有什麽事,你問我就好了!”不遠處檀郎走進了廟中細瞧,明堂想了想,回身指指那磚瓦房,柔聲說:“小姑娘,你知道那裏曾經供的是哪路神仙,又為什麽荒廢了嗎?”小丫頭大大方方地點頭,脆生生地說:“知道!供的是菩薩”她咬著指甲想了想,“好早好早以前就有這座廟,我聽我婆婆說,從我們家以前就有了!但是這廟後來被雷劈了,劈了好”“丫丫,胡說什麽呢!”一大一小扭頭,隻見有個婦人拎著菜籃子麵色鐵青地快步走來,瞪了明堂一眼,抓起丫丫的胳膊就不由分說地要把人拎回屋裏。明堂見狀趕忙勸說:“這位夫人,是我問的,別衝孩子撒氣啊。”他不開口還好,婦人更來氣了,指著明堂就嗬斥起來,“你混不混啊什麽事都問孩子?她一個小孩兒懂什麽,都是胡說八道的!”明堂幹笑了兩聲,偷瞥了眼,小姑娘已經委屈得偷偷在抹眼淚兒。他隻得向那婦人好聲好氣地賠禮道歉,她才罷休,擺手轟明堂走。明堂心裏也挺委屈,歎著氣走回那廟中,檀郎抱著胳膊仰頭不知在看什麽,他拍了下他肩膀,隨口道:“這地方被雷劈過,聽意思,好像還不止被劈過一次。”檀郎嘶了聲,沒理他,而是指著房頂說:“師兄,你看,好多蛛網啊。”“沒人來,有些蜘蛛網還不是常事。”明堂邊說邊抬頭,他順著檀郎目光看去,不由也愣了下。原來屋頂上瓦蓋得不嚴,幾縷縫隙間白光淋漓下落,有些晃眼。白光間結滿縷薄紗似的蛛網,密密麻麻幾乎罩上了大半邊屋頂。這廟房梁比尋常平房高些,昨日初來時又在下雨,內裏比今日更昏暗,明堂並未注意過頭上。此處南角的白網上粘住了隻蝴蝶,徒勞地抖動翅膀掙紮著。恰有一絲白光傾瀉而下,蝶翅磷光閃閃,如地獄中垂下的又一蛛絲。“唉。”檀郎歎了口氣,拉著明堂走出廟外。“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在意這廟,反正也沒白露師兄的影子,我們再找人打聽打聽吧。”從前,整個憲城,就沒有棠仰不清楚的事,如今到了別家,可謂是寸步難行。而另一邊客棧中,棠仰亦是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他起來後,下樓繞著客棧外麵仔仔細細地轉悠了好幾圈,確定了昨天那“人”肯定是懸空的。若說什麽會“飛”,除了少數妖和神仙,他思來想去覺得也就剩鬼魂了。棠仰思考片刻無果,幹脆把春雪硬拖下樓,要她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麽舉止怪異的鬼。方春雪看了半天,搖頭說:“這附近沒有鬼,至少站在這兒能看到的地方都沒有。”“不可能吧,”棠仰摸著下巴,明知自己瞧不見,仍是環顧四周道,“這兒又不是方宅。”“真的沒有,”方春雪擺手說,“嗨呀,也算正常,人家客棧做生意,興許擺了什麽風水局,要不就是”她驀地收了聲,反應過來什麽樣,麵有點發白。棠仰見她又吞吞吐吐遮遮掩掩,這才想起說好了今天得逼問她來著。他在心裏醞釀了下,咳嗽聲剛要開口,方春雪指著街上大聲道:“姑爺他們回來了!”棠仰被她一嗓子打斷,扭頭隻見明堂和檀郎真的回來了。再轉頭,方春雪已經腳底抹油上樓了,他撇撇嘴,迎上那邊倆人問說:“怎麽回來了?”三人走進客棧順勢坐在桌前,掌櫃的算完了賬,過來把茶水放下。明堂給眾人倒好了,檀郎抿了口才長歎了口氣道:“別提了嫂子!”“噗嗤”一聲,棠仰把剛喝進嘴裏的水噴了出來,邊咳嗽邊氣急道:“你說什麽?”明堂趕忙放下茶盞給他順氣,一麵訓檀郎道:“說什麽呢你,怎麽跟春雪一樣滿口胡言亂語的!”檀郎見自己捅了簍子,忙撓撓下巴轉移話題道:“嘿,我們打聽那破廟,打聽一回被人趕出來一回!”桌對麵棠仰滿臉通紅,不知是咳的還是惱羞成怒。他還沒說什麽,那邊掌櫃的湊過來,神神秘秘地說:“幾位,你們在打聽有求必應廟啊?”“什麽?”這下明堂懵了,看著他追問說,“什麽廟,有求必應廟?那兒供奉的不是菩薩嗎?”“沒說不是啊。”掌櫃的一攤手,幹脆也坐下,手攏著嘴說,“那廟,好早好早些年了,聽說比璧城還早!”見三人都瞧過來,他有了勁頭,麵上故作神秘,眼中卻寫滿了興奮,“聽說,那裏的觀音像可靈驗了,大家都管那兒叫有求必應廟,隻是有個規矩,許了什麽願,不能說,一說就不靈了。”明堂兩手放在桌上敲著,脫口而出道:“掌櫃的,是那種治小兒夜啼,老婆懷不上孩子特靈驗的嗎?”棠仰撇嘴,掌櫃的卻連連擺手說:“那我們就不知道了,畢竟說出來就不靈了。不過,更有意思的還在後麵呢!”他壓低了聲音,招呼三人湊近過來,“後來啊,那廟被雷給劈了!你說巧不巧,不偏不倚就劈屋頂上,整間廟著了,燒得什麽都不剩,偏生旁邊草木辦點事沒有!”檀郎插嘴說:“那現在這座?”“廟那麽靈,有人出錢再修,可無論再放什麽像進去,隔段時間總會被雷劈了,你沒瞧那屋子這些年間陸陸續續修補成什麽樣子了嘛!”掌櫃的虛指了指外麵,“後來大家都怕了,幹脆把造像都挪出去了,從此以後就再沒被劈了。”原是有這麽段往事,難怪人人如臨大敵,絕口不說。掌櫃的見三人神色複雜,洋洋得意,站起來悠悠地回櫃台後麵了。棠仰向來不拜神,麵上明顯不想參與議論,當即看了眼明堂就站起來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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