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趙善家地下那些更窄的通路嗎?”明堂總算是應了句,他這麽一說,棠仰立刻就懂了他意思,那些更窄的通路大蛇根本無法通過,或許是地下黑影留下的。但這樣一來,又和之前所猜測的害死大蛇的人是屬陰的、大抵是女身對不上了。棠仰點頭,隻道:“白露,謎團重重,雖然出現,且不知有無關聯。”話音剛落,明堂仿佛抓住了靈光一點,直起身子若有所思道:“小鸛村金龍廟和白露都麵上沒出現,但都冒出來了莫名其妙的人”他看向棠止,指了指地下。棠仰頓時就明白了他意思,的確,小鸛村和璧城是地下黑影較少的地方,至少並非同東河縣,憲城與儷縣似的像是修在黑影上!棠仰張張嘴剛要說話,明堂身後不遠處的窗子外,驀地有個黑影一閃而過。他頭皮一炸,明堂察覺他表情又變,立刻站起來回頭,這刹那裏,棠仰隻感到脖子一緊,刺剌的東西刮著脖根兒的皮膚有些磨。與此同時錯過了那黑影的明堂再轉身,繃緊了渾身上下。緊貼著棠仰身後,有個半丈高的白無常不知何時擠進屋裏,瘦長的身影,高帽近乎頂到了房頂上。他兩手隱在袖下,繩套套在棠仰脖子上還未收緊,白無常整張臉錐子樣又尖又長,嬉皮笑臉地看著明堂,在他身前,棠仰一動不動,抿起了嘴。目光往下,果然,明堂身後不知何時也多出了個瘦長的人影。四條影子疊在一起,白無常嘻笑著說:“時辰到了,和我們走吧。”明堂看向棠仰,兩人隻有眼睛在動,眼神撞在一起,近乎是在視線對上的瞬間,明堂一手捏訣,棠仰按在膝上的手略微半抬雷光自棠仰發鬢擦過,樹根亦從明堂身後破土暴長,屋內充滿了明亮光芒,兩人錯身而過,擊向彼此身後。白無常發出動物的尖利嘶鳴,倒退數步倒在地上,黑無常比他更慘,棠仰抬著的手還未落下,明堂回頭,隻見身旁人張著嘴盯著倒地的黑無常,眼中寫著懷疑。黑無常四肢與口中被樹根貫穿,牢牢釘在地上,血流了滿地,他歪著頭已經沒了氣息。白無常臉本就敷了麵粉似的慘白,尖叫著後退,聲音已經從人變成了吱吱聲,他一路退到牆角,黑無常已經褪去人形,化為了一隻足有半臂長的黝黑巨鼠。它頂著的高帽沒有消失,而是掉下時連帶碰掉了“白無常”的,明堂拉了下棠仰,走過去撿起那帽,“白無常”尖聲道:“仙君饒命,仙君饒命!”棠仰盯著黑無常喃喃說:“不可能呀,怎麽死了,我隻打算縛住它啊……”明堂不答,拿著那高帽信步到那“白無常”身前,手伸進帽內摸出樣東西,問說:“這是誰給你們的?”“白無常”瑟瑟發抖,露出了鼠尾,俯在地上飛快地道:“仙君饒命,仙君們饒命,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答話,”棠仰也走過來,蹙著眉居高臨下地望著“白無常”、亦或白鼠,“誰給你們的這東西!”明堂手上拿著那從高帽內摸出的東西,正是黃符咒!白鼠不停地衝棠仰伏地磕頭,嘴裏念說:“是大仙給的,是大仙給的。”兩人瞥了眼彼此,明堂將那對折著的黃符咒展開聚到白鼠眼前,剛要開口,白鼠抬頭,臉上生滿了細毫,已徹底成了鼠麵。它張開嘴,“再也不”火光從它口中噴出,明堂猝不及防,不由拽著棠仰往後退了半步。白鼠尖叫著翻到在地,烈火眨眼便從它口中蔓延全身,明堂懵了下,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滅,何況這並非他的法術。棠仰本想訓他,瞥眼見明堂臉上茫然,明白這是異變徒生,無奈他是木靈,拿火沒轍。兩人一來一回刹那裏,那白鼠已經被燒得化回原形,隻剩個焦黑的鼠形。棠仰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拿過黃符咒收起,兩人對著屋裏兩具老鼠屍默了片刻,明堂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低聲道:“你去和吳家說一聲,順便借個鐵鍬。”兩人找了塊兒離屋舍稍遠的地方把黑白兩鼠的屍身埋了,屋裏的血澆水衝是衝了,淡淡的腥氣越沒散。幸好方春雪近日是不會回東河縣了,又是焦褐味又是血腥氣,兩人都有點反胃,話也不想說,對著坐到了天明,馬不停蹄地趕車要回憲城。路上車輪顛簸,棠仰毫不掩飾自己的心煩,靠著明堂低聲道:“你記得金龍大仙那次嗎?”他沒打算下殺手,那些根須卻出奇凶悍。如今已知地下黑影極有可能便是木靈,實在不得不叫人多想。他閉上眼,抱怨說:“我覺得我身上難聞死了。”明堂心裏有些想法,他猶豫了片刻,才挨著棠仰小聲回說:“我覺得那白鼠的回答很怪。”“它說的等於白說。”棠仰眼也不睜道。見狀,明堂抿了抿嘴,沒再往下接。他嗅了下棠仰的頭發,他長發還沒長回來,幹脆也沒紮,就披散在肩上。明堂笑道:“沒有不好聞。”他補充說,“是梨花的味道,你自己是不是聞不到。”棠仰不吭聲了。明堂再低頭一看,他已闔著眼睡著過去,抱著胳膊,本就很輕而淺的呼吸近乎要察覺不到了。明堂微微一笑,不再開口。到憲城仍須得走回方宅,棠仰困得迷迷糊糊,拉著明堂邊揉眼睛邊走。兩人慢悠悠地往大宅走,春風溫柔,卷著淡淡的香氣吻過發梢,明堂抬頭,幾枚白瓣隨風而去,雪屑似的。不知何時,那棵參天的梨樹在乍暖的陽節裏盛放了滿枝甜白的蕊。探出高牆,向著世外漫無邊際地長。明堂慢慢道:“梨開不離,梨落不離。永遠是你,永遠不離。”明媚卻不刺眼的陽光自枝椏落下,托著一片小小的白花瓣落在棠仰眼睫上,他後知後覺地抬起頭。明堂他站在霏霏的梨花雨裏呀。第64章 第十一樁往事頂著睡眼惺忪,兩人還是硬撐著各自沐浴洗漱罷了才雙雙倒下睡覺。方春雪帶著檀郎不知上哪兒鬼混去了,遲早得學壞。老貓自己在院子裏,也不理他們,在池塘旁玩自己的尾巴。明堂本以為自己能睡個安穩覺,結果在夢裏眼前一黑,頭大無比。一連幾個活兒沒掙到錢,自己和棠仰那點積蓄也都拿來盤下宅子了。他夢見方宅快要揭不開鍋,養家的壓力非常之大,以至於他眉頭緊皺,最後是半下午的時候被先起床的棠仰喊醒的。“夢見什麽了?”棠仰撇嘴問說。明堂擺手意思是沒什麽,起來開門就看見方春雪帶著檀郎在搖篩盅,他頭更疼了,嗬道:“春雪,你倆是不是賭錢去了!”“沒有!”方春雪大聲辯解,手裏心虛地把篩盅藏在了身後。檀郎抬頭替她解釋說:“沒有,她教我玩呢,這不也沒事做嘛。”“沒事做就去讀書寫字,”棠仰從屋裏出來,衝老貓仰了下下巴,“先生在那邊呢。”饒是檀郎也麵露痛苦,老貓踩著小碎步過來,悠悠地說:“沒空,你倆玩去吧。”話音剛落,方春雪拉著檀郎就跑,兩人逃出宅院,老貓才坐在地上,問棠仰說:“你頭發怎麽回事啊?”棠仰回來時頭發齊肩,睡醒後又長得不行,已經修過了。明堂順勢坐在門檻上給老貓講了講來龍去脈,棠仰越聽臉越紅,惱羞成怒推明堂道:“別講了!”可惜該說的都說完了,老貓聽得三瓣嘴大張,半天才蹦出來一句,“棠仰,你也太純了吧……”明堂和他還沒反應過來,老貓吧唧著嘴繼續道:“你白活這麽多年了。不過這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懂吧,你倆還得”“滾!”棠仰把他抄起來一扔,“滾出去!”老貓身子半扭四腳著地,眯著眼睛道:“說也說不得,不講理,你扔我做什麽!”明堂想起棠仰在東河縣時說過的那句“回家再說”,挑了挑眉。老貓躥得飛快,跳上牆回頭說:“隨便你們倆,我走了。”它一走,明堂欲提,棠仰搶在他開口前談正事道:“明天我們去商家看看李蓉,她年紀大了,這事不能拖著。”被他生生截斷,明堂隻能咽了回去。他有點不甘心,從下往上歪著頭盯棠仰,隻怕棠仰盯得毛了,推他臉道:“不許看!”“唉。”明堂煞有其事,長長地歎了口氣。既然提及正事,他還當真不曉得棠仰到底都把黃符咒塞哪兒去了,索性隨口問問。棠仰指指中門,答說:“那頂上,省得被春雪誰摸到了拿著玩。”明堂猶豫了下,還是實話實說了自己的懷疑,“你說,會不會因為我們把黃符咒全帶回,它才盯上你的。”“它”自然指的是地下黑影,棠仰思量片刻毫無頭緒,自暴自棄地搖頭。兩人不再談,互相倚著發了會兒呆。天快黑了,滿園梨瓣落雪似的,有些被吹進屋內,有些落在兩人肩上。明堂同棠仰都未束發,兩人挨著,發梢慢慢慢慢絆在一起。青天白日補覺的後果便是到了夜裏倆人眼瞪眼睡不著。明堂躺了會兒睜著眼半坐起身,低聲說:“睡不著。”“洗澡。”棠仰騰地爬起來,蹬上鞋就往外走,明堂拽住他問說,“不是白天剛洗過嗎?”“我樂意。”棠仰推開那手簡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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