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躺著,似乎睡著了。梅利不等商康發話就走過去坐在了床沿上,相當粗暴地晃了晃她,嘴裏大聲道:“老夫人,醒醒,是我!”商康看得眉角直跳,明堂隻好示意他稍安勿躁,棠仰一言不發,也湊過去。隻喊了好幾嗓子,李蓉才醒過來,含糊地問說:“梅利,梅利是你嗎?”“是我,”梅利把她扶起來,李蓉張開眼看見棠仰,有點不解,抓著他問說:“你怎麽也來了?”棠仰微微一笑,低聲說:“我們把梅利找來了,你聽她說。”梅利立刻接道:“老夫人,你聽我說,商安已經投胎去了,你自然是喊不來他的。”剛一說完,李蓉立刻便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對她的信任可見一斑。梅利見她如此一句也懶得多解釋,站起來就想出去。商康難以置信,望著明堂和棠仰,仿佛是兩人找來了亂七八糟的人合夥欺騙李蓉。明堂本想同他解釋一番,梅利走過去對商康道:“你爹的事,你不必再掛心了。”商康眯縫了下眼睛,梅利同他又交談了幾句,很快便見商康臉上露出了同李蓉如出一轍的信任。親眼看著梅利那話術施展在別人身上,明堂不禁捏了把汗,別說李蓉商康這樣的普通人,就連棠仰都連番中招,幸虧對自己還不算太有效。屋裏,李蓉抓著棠仰念叨說:“我總算安心了。”棠仰抿了下嘴,沉聲道:“放心,我會查明白的。”李蓉像是沒有聽見般安心地躺了回去,閉上了眼。棠仰忍不住回身看了眼明堂,梅利的話簡直像是給人灌了迷魂湯,比她自己說的可要恐怖多了。身懷此等絕技,真的會被趕出小鸛村嗎?三人如今暫時結盟,有一瞬間他不免有些懷疑這究竟是兩人自己的選擇,還是梅利有意引導之下的結果。明堂同樣抿了下嘴,衝棠仰搖了搖頭。一路把三人送到門口,商康抬手就塞銀子過來致謝。明堂剛想推脫,梅利毫不猶豫地伸手就接,揣在了袖子裏。兩人見她這樣,無言片刻,同商康道了別,趕往東河縣搭車回憲城。路上,梅利把銀子分成了兩份,多的那份自己收了起來,少的徑直遞給棠仰,撇嘴說:“有錢不拿是傻子。”棠仰嘖了聲,收下了錢,也道:“有錢不拿是傻子。”梅利讚許地點了點頭。三人一路不交談,梅利話不算多,許多話明堂棠仰自然也不會當著她的麵兒講。棠仰本來靠著明堂快要睡著了,忽然聽見梅利挑起話頭道:“我有些年頭沒來過憲城了。”她毫無征兆,話鋒一轉,問說:“你倆是不是一對兒?”棠仰沒什麽反應,明堂也沒什麽,隻是點頭說:“不然呢?”梅利撇嘴,幹巴巴地道:“你倆真是挺神奇的,方方麵麵來講。”棠仰翻了個白眼,沒理她。回到憲城,宅院裏難得方春雪和檀郎都在,沒瘋跑出去。兩人正把吃食往外端,春雪一見三人,拍了拍腦門說:“呀,沒做你們的飯。”她探頭看看兩人身後的梅利,“這位嫂子是誰啊?”明堂介紹說:“這位是梅利師娘。”不等春雪開口,梅利咦了聲,衝方春雪道:“小姑娘,你也和予願仙君有些淵源啊。”她忽視目瞪口呆地春雪,環顧四周自言自語說,“看來你們這兒是個予願仙君信眾窩子啊。”那邊,檀郎湊過來出聲道:“那我呢?”梅利露出迷惑來,問說:“你是男的還是女的?”第68章 第十二樁往事幸好雜七雜八的加起來也夠幾人湊合吃一頓了,同樣是首次來方宅吃飯,春雪坐立不安,梅利就像在自個兒家似的,該吃吃該喝喝。幸好她不挑,也不會對別人的手藝品頭論足,薑還是老的辣,吃完了她就站起來在宅院內轉悠參觀,坦然自若。這不免令方春雪和檀郎更加好奇她身份起來。趁著走遠,兩人湊到明堂跟前嘀嘀咕咕。明堂無奈,大致提點了幾句,可好,檀郎摩拳擦掌,非要問問她是怎麽保持容貌,倒是方春雪又被嚇到了,看人家都不敢光明正大了。時辰不早,五個人找了馬車趕往東河,路上檀郎話多,同梅利聊天,三言兩語梅利是怎麽在林崗住了這麽多年沒問出來,倒是自己幾斤幾兩全被問了個清清楚楚。方春雪聽得臉都白了,一個勁兒地瞥明堂棠仰,棠仰懶得理,自己閉目養神。梅利趁著空當看看三個不吭聲的,對著方春雪問了個叫人一言難盡的問題,“你覺得我是壞人嗎?”“難說。”方春雪往後縮了下,給了個更加一言難盡的回答。梅利瞥著明堂,似笑非笑道:“又是個不怎麽管用的呀。”明堂隻笑而不語。他和棠仰都猜測過春雪同予願仙君所謂的托夢,一定還有什麽藏著掖著沒說的,但以她的腦袋,真有麻煩了第一個嚷起來,也就沒怎麽過問。梅利見明堂不搭腔,轉頭和春雪又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漸漸也走到了東河邊。船家見幾人拿著大鐵鍬,以為遇上了劫道的,被梅利幾句唬過去,半下午時候,終於到了河東墳地。棠仰用法術,剩下幾人靠挖,春雪仍是帶著她那大剪刀,放在地上預備一會兒開棺用。挖了半晌,檀郎抬頭高聲說:“你們停一下,這不對啊,怎麽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腳印。”幾人同時停了手中動作,他們一個還沒挖出來,棠仰倒是起出了倆棺材。明堂離他稍遠,聞言走過去說:“我看看。”梅利又揮舞起鐵鍬,嘟囔說:“墳地腳印亂點能咋?”棠仰也沒動,隻是站在原地。順著混亂不堪的腳印往深處走,方春雪湊過去和明堂一起看,地上扔了幾盞燈籠和早已熄滅的火把,這腳印看著得有十餘號人,都是從小鸛村的方向而來。明堂越看越眉頭緊蹙,因為那些腳印在深處四散開去,仿佛遇上了什麽可怕的事,眾人作鳥獸散落荒而逃。更糟的是,散開的腳印旁還有些散落的血跡。見明堂看自己,棠仰背著手也走過去低頭觀察了片刻,他和明堂還沒動,那邊方春雪和檀郎早已偷偷摸摸地瞄還在那裏埋頭苦挖的梅利了。檀郎忍不住問說:“師娘,你……有沒有聽過什麽動靜呀?”看這陣仗,發生的不像小事,梅利就住在林崗,墳地一點風吹草動應該都逃不過她眼睛。然而梅利無甚反應,繼續刨土道:“沒聽見,不過幾天前我晚上出去了一趟,如果是在那天晚上,我也沒辦法。”梅利見幾人神情複雜,不耐煩地把鐵鍬鏟進土裏,大聲道:“看什麽看,我就樂意晚上僻靜的時候出去轉怎麽了?”明堂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先把眼前的事做完再說。”河東這塊兒墳地少說也有五十多座墳,四個人挖得灰頭土臉,手上很快就磨爛了,棠仰也好不到哪兒去,速度明顯放慢。一直到天黑五人才起開了二十多座墳,一具具棺材橫在地上,頗為駭人。檀郎邊挖邊叫苦,“這麽多,我們光埋得埋多久啊。”他把土刨開,甫一露出大半個棺蓋,明堂棠仰一齊抬頭看了過來。棠仰說道:“不用挖了,有了。”方春雪早有經驗,上前對他解釋說:“不化骨,肯定就在這地下。”隻有梅利置若罔聞,仍在繼續揮動鐵鍬。她頭也不回,聽見棠仰撬開棺蓋的聲音,這才不鹹不淡地說:“不是不化骨,太普通了。”四個人不理她,棺蓋掀開,都莫名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