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那白衣男子低聲道:“你是阿碧的兒子,我該提醒你,你那位道侶,也未必是什麽好人。他師尊道貌岸然,當年還差點害死你母親,你難道沒猜出來?而他要取通天碑,也是助他師尊,兩人狼狽為奸——”“前輩的好意,我心領了。”江逐月淡淡打斷了白衣男子的話。“若前輩真是為我好,便放我出去吧。”白衣男子這時靜靜凝視了江逐月片刻,不由得微微歎氣道:“你這性子,倒是跟你母親一模一樣。”“也罷。”白衣男子緩緩抬手,一道光芒之後,江逐月回歸現實。可江逐月剛睜開眼,便發覺這山洞已經在隱隱搖撼了起來,他心頭一震,下意識道:“這是怎麽回事?”白衣男子淡淡道:“失去了劍陣和通天碑,此處靈氣來源已絕,自然就該消亡了。”江逐月神情震驚:“那這裏的那些妖獸怎麽辦?”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你這時候還想著那些妖獸?”江逐月厲聲道:“前輩您若真是善良,明知會造成這樣的結果為什麽還要讓林縉帶走那半塊通天碑?”白衣男子聽著江逐月的話,神色忽然微微震動了幾分,然後他就露出一點悵然若失的表情。江逐月知道白衣男子修為超群,或許會有辦法,這會他咬咬牙,還想再勸,旁邊之前被林縉打飛的小妖獸卻又在這時跑了出來,一把咬著江逐月的衣擺,想將他往外拖。江逐月正有些焦頭爛額,一旁的白衣男子忽然淡淡歎了口氣。“你說得對,我留在這,其實也就是為了這些妖獸。”江逐月心頭一動,剛想說什麽,那白衣男子卻輕輕一拂袖,一陣氣流便托著江逐月往上飄去。山洞的頂上也在此時裂開了一條縫,天光射了進來。江逐月隨著這股氣流緩緩上升,腳下浮空,但那股真氣的力量卻異常穩定。隨後,等他停下來的時候,他便發現自己立在了這處崖底的最高點,山風料峭,蒼翠滿目。而江逐月此時四處一看,便看到那些妖獸在叢林中奔走咆哮,驚慌失措的表情。江逐月心頭惻隱,忍不住回頭去看那白衣男子,小妖獸也在這時嗷嗷直叫。但小妖獸似乎是十分害怕那白衣男子,叫也不敢叫得太大聲。白衣男子見狀,淡淡一笑:“你也想讓我,救你的族類?”小妖獸聞言,眼前一亮,然後它就舉起一雙爪子,作了個作揖的姿勢。白衣男子沉吟片刻,歎氣一笑道:“也罷,反正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隻能我來了。”江逐月聽到白衣男子這句話,心頭一驚,道:“前輩你要做什麽?”“自然是做好事。”白衣男子話音剛落,身形忽然膨脹了幾百倍,而他的身影也漸漸化為了半透明的模樣。江逐月見到這一幕,心頭駭然——這是大乘修士?不對,便是大乘修士也不能做到這般,這白衣男子早已應該飛升,可為何在這?而白衣男子此時淩空低頭靜靜看了江逐月一眼,他雙眸如水,十分溫潤。這時他便輕聲道:“逐月,替我轉達給阿碧一句話,當年,是我對不起她。”江逐月聽著白衣男子這話,心頭一沉,下意識便想衝上去抓住白衣男子的衣袖。可就在這時,白衣男子緩緩抬手,竟是硬生生在虛空之中將整個崖底都托了起來。江逐月來不及阻止,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隻能死死抓住那山崖的崖壁,讓自己不掉下去。崖底那一塊巨大的平麵回到曾經無盡林小沙漠位置的一瞬間,江逐月看到白衣男子對他微微一笑。這一笑,宛若春風。江逐月嗓子微微抽緊了,他心頭生出一種極為不詳的預感。然後,他就眼見著那虛空中膨脹到無數倍的身影緩緩又恢複到本來的模樣,接著,那一襲白衣邊從空中墜落了下去,狂風呼嘯,隻是轉瞬間,那白衣便沒入了深黑的崖底中。再也見不到了。江逐月瞳孔驟然收縮,他撲到了那懸崖邊,試圖想去抓住那縷飄飛的白衣,可他已經抓不住了。悔恨,愧疚,痛苦。諸多情緒從江逐月內心深處湧了出來。他沒想到白衣男子會這麽做。最終,江逐月頹然跪在了山崖旁,緩緩垂下了頭,羽睫微顫,有晶瑩的淚光墜落下來。而此時,方才那些驚慌的妖獸也在這時對著那山崖默然垂下了頭。小妖獸低低嗚咽了一聲,仰天長叫了一聲。妖獸們也在這時跟隨著小妖獸嘶鳴了起來。哀鳴聲在無盡林上空久久回蕩,盤旋不息,是在祭奠一個溫柔靈魂的消散。而到這個時候,江逐月甚至都不知道白衣男子叫做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