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翻了個白眼,伸手在司予手臂上拍了一下。司予義正言辭:“哥你再這樣我報警告你騷擾啊。”小哥撚了撚手指,深呼一口氣,如釋重負地說:“熱的熱的,你是人啊!”司予這才反應過來小哥什麽意思,青天白日的竟然懷疑他是鬼?他哭笑不得地問:“不然還能是什麽?”“不是我說你啊小夥子,”小哥心裏有了底氣,話匣子也打開了,“你個白白淨淨漂漂亮亮的小夥跑那鬼地方去幹嘛?要不是為了多賺點兒前,那破地兒我這輩子都不去!”“為什麽?”司予笑笑,“古塘不是已經開發了嗎,都通電聯網了。”“一碼歸一碼,那地兒有鬼!小夥子你不知道嗎?!”司予心說我知道啊,我還和吸血鬼親過嘴打過啵呢!這位小哥說這話時語氣浮誇,兩眼瞪得比探照燈還大,就好像他親眼見過似的。司予好整以暇地問:“你怎麽知道的啊?”出租車駛離市中心,周遭景致變得空寂起來,道路寬敞,農田遼闊,偶爾能看見三三兩兩勞作的農民和泥地裏站立的稻草人。燦金的落日餘暉透過車窗平鋪進來,塑料袋裏,五隻螃蟹被紅繩緊緊綁著大鉗,嘴裏吐著白色沫沫。司予擔心螃蟹們會被曬死,那小福就看不見活螃蟹了,於是他側身用背抵著窗子,替這幾隻螃蟹擋住陽光。司機小哥瞄了他一眼,覺得這眉清目秀的乘客古怪得緊,怪不得去古塘那個怪地方,敢情也是個怪人!“我聽說的唄,”小哥清了清嗓子,“當時鬧得不知道多大,後來全被政府壓下來了。最早是有一一開發商想去那塊搞個度假村,你猜怎麽著?在村口那塊兒山腳下挖出來幾十具白骨!還有一具新鮮的屍體,說是血都被吸幹了,全身上下的皮膚皺的喲……嘖嘖嘖,可憐啊!那段時間搭棚住在外頭的工人晚上去撒尿都能聽見怪聲兒,有時候是小孩兒哭聲,有時候是呼救聲,還有人瞧見過地裏爬出個女鬼呢,披頭散發的,眼眶裏頭空蕩蕩的,沒有眼珠子,手指甲有兩米多長,邊爬邊說‘還我眼睛……還我眼睛……’”“打住打住!”司予聽他越說越離譜,趕緊打斷他,“這都什麽和什麽,都是空穴來風。”“那無風還不起浪呢!”小哥辯駁,“當年那麽多工人都聽見的,總不可能人人都說謊吧?再說了,要這村子沒什麽古怪,裏頭的人為什麽不出來?我可都聽說了,上頭每年不知道給他們送進去多少東西,吃的用的一樣不少,這錢都哪兒來的?還不都從我們這些納稅人身上薅的啊!”“話不能這麽說啊,”司予下意識反駁,“那、那、那……”“那什麽啊那?”小哥斜眼看他,“納稅人人有責,你納沒納啊?”司予“那”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撇嘴說:“哪個地方沒有鬧鬼傳聞,古塘特好,你們願意放下成見,自己去感受感受就知道了。”“還感受呢!”小哥“切”了一聲,“沒準兒小命都不保嘍!”司予沒再和他強行解釋,隨便找了個話頭轉移話題,好在這司機小哥是個健談的,兩人一路上話就沒斷過,回程三小時倒也不覺得無聊。小哥把他放在距村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柏油路上,說什麽也不肯再往前開了,司予用微信付了車錢,順便和小哥加了個微信,邀請他有空來村裏玩。小哥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司予笑笑:“有我在你怕什麽,你來看看就知道古塘有多好了。”“行行行,”小哥敷衍地擺擺手,“再說吧,下次要用車提前和我說一聲,我還來接你,給你打折,來回接送隻要八百八。”“哥你不去當會計可惜了,”司予背上包,擺手說,“走了啊。”“哎等會兒!”小哥突然叫住他。司予轉身:“怎麽了?”“你脖子上什麽東西?”小哥半眯著眼。“什麽?”司予一手拎著螃蟹,一手抱了個哈密瓜,使勁兒扭頭往後衣領看,“髒了?”“沒沒沒,”小哥說,“看花眼了。”等司予轉身走了,小哥從車窗裏探出頭,用力揉了揉眼睛。沒看錯啊,這人後脖子上怎麽有道血痕?司予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間小道中,一輪血紅太陽沉入蒼山背後,林中傳來一聲尖利鳥鳴,司機小哥想起那些匪夷所思的傳言,渾身一抖,趕緊驅車離開。-“小白哥哥,小螞蟻有幾隻腳?”小福拿著一根小木棍,棍尖插著一顆小熊軟糖,甜膩氣味引來了不少螞蟻。林木白坐在台階上,右手邊放著他的滑板,左手邊趴著他的狗,嘴裏叼著一根草葉子,懶洋洋地說:“十多隻吧。”“十多隻是多少隻呢?”小福穿著司予前段時間買給他的紅色小襯衣,蹲在地上像個矮墩墩的消防栓,他往地上戳了戳小木棍,小螞蟻嚇得四散逃開,小家夥樂不可支,“小白哥哥,小螞蟻是笨蛋!”林木白把草葉子放嘴裏嚼了嚼,嚼出苦味了又吐掉,笑嘻嘻地說:“和螞蟻玩兒的才是笨蛋。”“哇!”小福小聲驚呼,“小白哥哥,有一隻螞蟻長了兩個頭!”“哪裏哪裏?”林木白趕緊傾身來看。“那裏呀小白哥哥!”小福指著小熊軟糖,“你仔細看!”“我看看!”林木白趴在地上,兩個眼珠子都快看出鬥雞眼來了,還是沒看到那隻長了兩個頭的螞蟻,“在哪兒呢?”“和螞蟻玩的是笨蛋!”小福拍手大聲喊,“小白哥哥是笨蛋!”“好啊你!”林木白發現自己被小家夥甩了,擼起袖子作勢要打他,“我把你揍得屁股開花!”“主人!主人!”小福趕緊舉著小棍子到處跑,“主人!壞人要打小福了!主人!主人救小福!”戚陸提著一隻木桶,正在院子裏澆花。他聽見聲音推門出來,就看見小福揮著一根小木棍繞著樹跑圈,林木白追著要抓他,屁股後麵還跟了個小毛。戚陸搖搖頭,把木桶放到地上,悠悠閑閑地靠在門邊看著。“主人!”小福看見戚陸,小腦袋瓜子轉得飛快,眼睛一亮,蹬著小皮鞋跑到戚陸旁邊,舉起棍子故技重施,“主人快看兩隻頭的螞蟻!”林木白賊兮兮地湊過來,故意附和說:“是啊!兩隻頭的螞蟻!稀奇稀奇!”戚陸眉梢一挑,看了眼棍子上叉著的小熊軟糖,說:“一天兩顆糖,這顆也算在份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