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在已經是二人獨處的私密空間。


    負責記錄劉禪言行的起居郎不是宦官,隻能待在院中,他是不能真的入後院的。


    對於內裏發生什麽事,他也隻能聽侍女轉述。


    起居注,是東漢明德皇後開創史書體例,是記錄帝王的言行錄。


    從漢以後,幾乎曆代帝王都有起居注,但流傳後世的很少。


    主要因其一般不外傳,僅作為撰修國史的基本材料之一。


    所以劉禪比較放得開,在自己的生活區域之中,劉禪基本上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不跪坐,而是專門打造了飯桌、坐椅。


    這並不是特立獨行,這一時期不少人已經意識到‘坐’比‘跪’更加便捷舒適了。


    在漢末,胡坐已經漸漸開始風行,最重要的自然是坐臥工具,榻的流行。


    隻不過這個時候,跪坐仍舊是非常端莊有禮的一種坐姿。


    馬哲講,新事物替代舊事物往往不是一蹴而就的,兩者會共存很長一段時間。


    這共存的這段時間裏,新事物不斷加強,舊事物不斷衰弱,最終才徹底完成新舊事物的轉變。


    原本這種坐法是在北方少數民族間流傳的,鮮卑族乘坐羊車出行,車上不用帷幔,他們直接坐在上麵,腳垂到車轅上。


    因為胡人南遷,與漢人的交流變得頻繁,漢人便學會了這種坐姿。


    並且發明了相應的家具,於是,出現了筌蹄、胡床這類高型家具。


    當然最主要的是榻,不論是小榻還是大榻,都非常常見。


    比如那位漢末名士陳蕃,他是個性情耿直的清官。


    做太守時,別的賓客都不招待,唯獨徐稺來訪時,特意將榻放下來招待他。


    等到他走後,就又把榻懸起來,後人便用“懸榻”說明對賢士的禮遇。


    劉禪的太子府中,是有不少榻的,不過他還是一步到位,將後世的桌椅都給鼓搗出來。


    劉禪按著張鴦的肩膀,讓她在一側扶椅上坐下來。


    張鴦十分慌亂,習武的她其實力氣蠻大的,但並沒有用力反抗,被劉禪順利按在椅子上。


    “這些迂腐繁文縟節,踹到一邊就行。這樣反而更陌生了,你我從小相識,我還是喜歡你那桀驁不馴的樣子,你恢複一下。”


    “啊?!”


    張鴦霎時間心慌意亂,這,這成何體統。


    這坐姿不是箕坐嗎,這可是很失禮的行為,是母親耳提麵命不許自己做的事情。


    《劄記·曲禮上》日:“坐毋箕。”


    箕坐即坐時兩腿平伸向前,上身與腿成直角,形如箕,非禮也,是古人十分忌諱的事。


    當然,私下裏這麽坐是沒有問題的,隻是不能在人前如此。


    若是以前,張鴦也敢在劉禪麵前不拘禮,隻是幾個月以來的淑女行為嚴訓讓她變得很敏感。


    母親跟她講過,古代一位儒家先賢,甚至因為看到妻子箕坐很生氣甚至要休妻,告誡她千萬不能這樣做。


    確實是有這麽回事,劉禪聽了哈哈一笑,然後將完整版的故事講給張鴦。


    當時,孟子的妻子獨自一人在屋裏,伸開兩腿坐著。


    孟子從外麵回來,直接進屋看見妻子這個樣子,才對母親說:“我的妻子不講禮儀,請允許我休了她。”


    孟母問他原因,回答說是箕坐,又問他是怎麽知道的,孟子回答說自己親眼所見。


    但孟母搖頭,對孟子說:“這就是你沒禮貌,不是婦人沒禮貌。”


    她認為是孟子到妻子閑居休息的地方,進屋沒有聲響,讓對方沒有準備才看到所謂的失禮之舉,其實是孟子失禮。


    “……最後,孟子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一個故事講完,張鴦已經沒了最初的拘謹。


    “所以,既然嫁給我做了我的妻子,那就得聽我的,咱們私下裏不用拘禮。”


    “嗯,好。”話雖如此,回答的聲音還是有些底氣不足。


    劉禪斜眼一笑:“再說,從小到大,我看到你失禮的次數還少嗎?”


    “我記得那次我說整個叫花雞吃,那母雞不知怎麽得一跳就飛到了樹上,是你三兩下爬上去將那隻雞給逮了下來。”


    張鴦的小臉頓時通紅:“別,別說了……”


    “還有那次,路邊的野狗忽然對著我們叫,當時你十分不服氣,竟然上去跟她對吼,咋地,你能嗬斷當陽橋啊?”


    “別……”張鴦的臉已經紅到耳根子了。


    “要不是我拉著你,是不是還要跟狗咬在一起?!還有那次,……”


    “啊!”


    張鴦大叫一聲,然後抱著頭鑽到了飯桌底下。


    “哈哈哈,”劉禪見狀,笑得前仰後合,兩腿一用力,將身下的椅子蹬起斜著。


    沒控製好力度,椅子斜過了平衡點,咣嘰一下子摔倒下去。


    屋內的大動靜讓屋外的侍從們一驚。


    皆是感慨,太子殿下果然龍精虎猛!


    而目視此情此景的張鴦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扶他,站起身的時候腦袋還碰了一下桌腿。


    二人四目相對,看著彼此的滑稽樣,憋笑最後實在憋不住。


    “哈哈哈……”


    ‘咕嚕~’張鴦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而且習武之人,對能量消耗的需求更大。


    終於,張鴦不再拘謹,然後二人用隻有一副的碗筷,開始填補咕咕叫的肚子。


    當時的場麵能讓單身狗看了原地自爆,二人輪流持筷,但不是自己吃,而是互相往對方嘴裏喂食。


    酒足飯飽之後,張鴦臉頰羞紅的從走到床邊,從床鋪中掏出幾片木片。


    扭頭看向一旁,將木片遞給劉禪。


    吼,劉禪一看,好家夥,春宮圖……


    不過這畫質實在是差強人意,怎麽看都是劣質版畫,還很抽象。


    也就是劉禪見多識廣,才能理解其中的內容。


    不過這些內容跟劉禪從那幾十位老師那裏學到的知識相比太小兒科了。


    “不行,三年,具體來說,兩年半之後再做這種事。”


    “這段時間,你按照我準備的健身計劃來鍛煉。”


    劉禪有自己的堅持,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但就彼此這個年紀來說,越往後越好。


    忽然,劉禪想到三叔老丈人那高超的繪畫和書法造詣,怎麽也不會給自己這劣質版畫才對。


    “阿鴦,三叔的仕女圖呢?”


    張飛在這方麵的繪畫可是眾所周知的有天分,據說關羽有一次看到其畫作後頓時老臉通紅。


    張鴦歪頭疑惑反問:“大兄沒給你嗎?”


    聞言,劉禪無語,看來是張苞那家夥昧下了三叔的仕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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