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勾唇一笑:“等著!”


    說完,她利索的跳上馬車,照著大缸一陣扒拉,終於扒拉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和一支鉛筆。


    沈梨將紙張撫平,遞過去:“畫吧!”


    馬車停了下來。


    找了個空地,一家人席地而坐,陸堰趴在木板車上,聚精會神的畫地圖。


    小瓜拍拍肚子:“尿尿!”


    憋了一路,他的小肚肚快炸了。


    清晰萌軟的嗓音傳來,沈大差點摔倒,他激動的扶著眼鏡框:“小瓜,你說啥?再說一遍。”


    小瓜眨巴眨巴眼:“尿尿!”


    沈梨也很激動,托著小瓜的手臂驚喜道:“再說一遍!”


    小瓜皺了皺眉:“尿尿,我…尿尿!”


    他真的快憋不住了,為什麽爹和姐姐讓他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王氏笑的合不攏嘴,一把扯過小瓜的胳膊:“姨姨帶你去尿,走走走。”


    小瓜鬆了口氣,終於有一個能聽懂的了。


    沈大和沈梨對視著,兩人興奮的手舞足蹈。


    “小瓜不是啞巴,他說的話越來越多,連尿尿都會說了。”沈大激動的嗓音沙啞,不知不覺,眼眶子紅了。


    果然,日子一天天變好,他不瞎了,兒子也不啞了,女婿的腿,也不會瘸下去。


    沈梨娘,你離開我們,我們才是真的脫離苦海。


    “我就說吧,他以後會變成小話嘮,你還非不信。”沈梨同樣喜滋滋的,她來到陸堰旁邊,微微俯身。


    “夫君,畫好了嗎?”


    女人突如其來的靠近,令陸堰呼吸一窒。


    尤其她喊夫君時,有那麽一瞬間,他的心竟然跳了一下。


    陸堰將圖紙遞了過去,低頭把玩手中的鉛筆。


    這種碳筆竟比毛筆還好用,細細的筆尖能勾勒出各種輪廓和線條。


    女人好像有百寶箱,總能拿出令人驚豔的東西。


    沈梨接過地圖,眼睛越睜越大,滿臉驚豔。


    男人也太心細了些,僅僅手繪的地圖,上麵不僅標注了山川河流的位置,還有道路和村莊的名稱。


    更讓她驚訝的是,陸堰竟然還在地圖上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注釋和建議,讓整個地圖更加實用。


    沈梨自豪的挺起胸膛,目光落在陸堰身上。


    這是她的夫君,就算殘廢又如何?


    他並非一無是處的廢物,他有才華,會畫圖,主要溫柔聽話不多嘴。


    她看著陸堰的眼神愈發滿意,不吝誇讚:“不錯,畫的跟打印機似的。”


    大音雞?陸堰抿唇不語,女人到底是誇讚還是挖苦?


    看她神情挺滿意,為何說他畫的像雞?


    為了好好表現,他畫的可認真了,哪裏像雞?


    沈梨並不知道陸堰的心思,看到王氏 牽著小瓜尿尿回來,她轉頭問道:“你要小解嗎?待會還要趕路,萬一路上人多,你臉皮又薄,肯定不好意思對著樹根解決。”


    陸堰臉頰騰的紅了,剛想拒絕,小腹處的憋脹感一陣陣襲來,他乖巧的點了點頭:“讓爹帶我去。”


    他不好意思讓沈梨扶著她,雖然是夫妻,但兩人從未肌膚相親,他也不知沈梨的心意,萬一嫌棄他…


    沈梨正要喊爹幫忙,隻見沈大捂著肚子竄的老快。


    沈梨……


    她看向陸堰,“你能憋住嗎?憋不住我推你去吧!”


    陸堰的臉更紅了,耳根比開水還燙,“我自己去。”


    “矯情!”沈梨覺得,一個大男人比女人還害羞,扭扭捏捏放不開。


    不等陸堰反應,她推著輪椅前往隱秘角落。


    沈梨抱著臂膀靠著枯樹,等了許久,也沒聽到嘩啦啦的水聲。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陸堰手一抖:“尿好了!”


    上次滋一鞋的陰影縈繞腦海,陸堰特意不敢尿大聲,隻能細水長流。


    腳下有大片枯草覆蓋,灑進去的水幾乎聽不到聲音。


    沈梨眯了眯眼:“你今天尿的很奇怪?”


    陸堰臉色更燙了:“男人尿尿都這樣。”


    他已經夠尷尬,她竟然…竟然說他尿的很奇怪。


    不就是沒發出聲音嗎?他控製的很辛苦,好嗎?


    沈梨沒有說話,推著他就走,“腿還疼嗎?”


    陸堰扁了扁嘴,眸光染上一絲委屈:“疼…”


    他本想說不疼了,又怕女人揪著尿尿的話題不放,隻好說疼轉移她的注意力,順便…讓她擔心。


    “那個止疼藥不能老是吃,不利於傷口恢複,如果疼的話,就忍著,大男人不能那麽矯情。”


    女人說出的話冰冷無情,陸堰心口哇涼哇涼的。


    他隻好乖巧點頭:“嗯…”


    ……


    沈梨從土陶缸掏出一罐水,先喂瘦馬喝了。


    瘦馬可是主勞力,想要馬兒跑,就得給它吃草。


    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趕路。


    沈梨扯了根韁繩,拴在陸堰的輪椅上,另一頭係在馬車上。


    馬兒太瘦了,沈大和王氏不忍心坐上麵。


    除了小瓜坐在馬車上不挪身外,就隻有沈梨,偶爾坐上去歇歇腳。


    前往南河方向的災民很少,眾人見一家五口趕著瘦馬往回走,紛紛露出看傻子一樣的表情。


    “這家人腦子抽筋了,從一個地獄,趕往另一個地獄。”


    “可不是嘛,南河遍地枯骨,空中盤繞著烏鴉,雖說那地方下雨了,可邪氣的很,咱們可不敢去。”


    “不管別人了,他們愛送死便送死,管好自己就行。”


    也有些好心的災民,勸沈梨不要去南河。


    “去滬城吧,那地方繁華,官員厚待百姓,災民去了能領到糧食,餓不死。”


    沈梨擺擺手,表示不去。


    好心人歎口氣:“去南河就是個死呀,姑娘,您拖家帶口的不容易,不如咱們組隊去滬城吧。”


    好心人實在太好心了,看著這一家老弱病殘幼,不忍心將手中的幹糧分出去一半,“姑娘,災荒年的都不容易,俺們幹糧也少,隻能分你那麽多,你先拿著分給你家人吃。”


    看著手中的幹糧,沈梨愣怔住,在這個物資匱乏饑荒肆虐的年代,她竟然遇到人間真情?


    她將幹糧還了回去,作為回報,送了對方一壺靈泉水:“謝謝你的提醒,你是好心人,會有好報的。”


    沈梨毅然決然的拖家帶口往南河走。


    什麽人間煉獄?什麽枯骨成堆,有人的地方才是人間煉獄,滬城那麽繁華,東瀛一定會先打過去,無數災民朝那湧入,再繁華的滬城也會變成圍城。


    況且,老爹和陸堰也認為南河好。


    最令人嫌惡的地方越安全,做人要置之死地而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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