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先生似乎察覺到他的歸來,站在門口,一把抱住了一到家就放鬆了身子的小花妖。  “嚴清?”耿一淮喊了他一聲。  嚴清已經全然沉浸在了一片無意識的混沌中。  他緊緊地閉著眼睛,毫無防備地依靠在耿一淮的胸膛上,臉頰發著不同尋常的熱。  耿一淮輕柔地將他打橫抱起,快步往房子裏走。  “這是怎麽了?”陶寧放下手中的抱枕,“嚴清怎麽看上去不對勁?這個妖力流轉……”  耿一淮神情嚴肅,深藍色的眸子中埋藏著平日裏輕易不得見的焦急,連語氣都急促了許多:“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他的血脈要覺醒了。”第40章   話落,耿一淮已經將人報到了主臥裏。  他分明焦急得很, 動作卻小心翼翼的, 輕緩地將小花妖放到了床上。  陶寧緊隨其後跟了進來, 神色凝重地道:“這個時候覺醒?他還懷著孩子……”  他和耿一淮從黑妖盯上嚴清的那一刻,就知曉嚴清必然有著不簡單的血脈。  更何況他們朝夕相處,小花妖自己一無所知,陶寧和耿一淮卻看著一清二楚:嚴清每次寫劇本的時候,身周那無意識散發出來的幻境之力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個普通花妖能夠擁有的。  隻是他和耿一淮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在嚴清的身上多做探查。  他們寧願和妖族那些老不休聯合在一起,做一些大費周章的陷阱, 在難以挖出太多信息的黑妖身上做文章,都沒有在嚴清身上探究太多, 就是因為嚴清此刻有了身孕。  無論發生什麽,就連元玉都無法保證, 嚴清的身體和孩子會不會有問題。  隻是沒想到小花妖隻是出門了一趟, 回來居然就覺醒了血脈!?  耿一淮已然將自身妖力引入嚴清體內探查。  陶寧在一旁布下一層又一層防護的結界, 念叨著:“我們之前不在嚴清身上查什麽就是怕出這檔子事, 怎麽幾百年了都沒什麽問題,今天突然覺醒了?”  “結界我布了好幾層, 你放心, 一會我在外頭看著,不會讓別人來打擾。”  “需要我幫你喊元玉過來嗎?”  耿一淮終於開口:“喊,但你們現在外邊候著。”  耿大佬說在外邊候著, 那必然是沒有人敢在屋裏礙眼的。陶寧做完一係列的布置, 給元玉連發了十道傳話符籙, 立刻退出了房間,還十分細心地關上了門。  他念念有詞:“但願小花妖不要出什麽事才好……老耿這麽多年才有點活著的樣子……”  房內。  四周圍繞著肉眼可見的一層又一層防護結界,嚴清側躺在寬闊的大床上,半身蜷著,身下的床單都被連帶著發皺。他雙眼緊閉,眉頭皺起,顯然正在經曆著什麽。  耿一淮和陶寧活過了這麽多的歲月,對於這樣的場景,自然再熟悉不過。  有的血脈高貴的妖族,並不是一出生就能夠一騎絕塵的。他們的血脈會被壓抑在本體的最深處,隻有觸碰到一些契機,族裏的聖物,又或者是在什麽生死邊緣陡然激發,這才會顯現。  耿一淮自己……便是這麽過來的。  他瞧著小家夥身周愈發濃稠的幻境之力,眸光一沉,變回了本體。  不是平日裏擔心嚇著嚴清才變出來的小巧模樣。  巨大的龍身在這本來就十分寬闊的屋子裏居然有些局促,他繞了好幾圈,將小花妖圈在裏頭,這才剛剛好縮在屋子裏。  龍尾輕輕擺動著,巨大的頭顱輕緩地蹭了蹭小家夥的臉頰,那雙湛藍色的豎瞳閃過溫柔。  嚴清如今懷著孩子,這突如其來的血脈覺醒還真不一定能熬得過去。  耿一淮閉上了眼,任由嚴清的幻境將他籠罩,陪同著小花妖,一同度過這節難關。  ……  花妖族。  被石花猶如激光發射一般驚天動地的動靜給激出來的幾位花族族老麵色鐵青,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孩子一個個在石花麵前試過。  “我們已經破例讓今天探測過血脈的所有孩子都重新測一遍了,”其中一位麵容姣好的女人神色愈發低沉,“石花一點反應都沒有!”  另一人道:“所有的孩子都重新測過了?總不可能是石花壞了吧?”  幾位族老身後,花小魚和花尋站在花族稍微年輕一輩裏,互相看了一眼。  花小魚小聲道:“我覺得……”  花尋死死盯著石花:“不會這麽巧吧……”  “你們在竊竊私語什麽?”  花小魚和花尋立刻站直,左顧右盼,麵露難色。  “問你們呢,現在族裏管事的孩子都這麽不懂規矩了嗎?”  所有的目光都積聚在了花尋與花小魚的身上。  花尋和花小魚為難地看了對方好幾眼,花尋終於扛不住了:“那個……其實……還有一個……”  “誰?”  “不都說了所有今天測過的孩子都要帶回來嗎?你們怎麽出了這麽大的紕漏?”  “誰家的孩子?”  花尋要瘋了:“不是誰家的!是嚴清!他今天也來過石花這裏!!”  幾位族老中,麵容姣好的女人顯然是領頭的。  她往前一步走到花尋麵前:“嚴清?有點耳熟……”  花小魚的表情已經是慘不忍睹了:“族老們沒見過,卻也應該是聽過他的名字的,當年我們帶他回來登記了一下他就離族了。就是私槐山那個玫瑰花……”  話落,石花麵前烏泱泱站著的一堆人全都沉默了。  ……  不知過了多久。  燭龍身軀環著的小花妖緩緩變回了本體,枝椏愈發粗長,一朵朵花苞漸漸綻開,原先俏皮可愛的花刺一根根地搭在枝椏上,居然多了三分凶狠的意味。  花樹的枝椏一點點盤繞著龍身,迅速生長著。  他們沉在一方又一方的幻境裏,對這一切無知無覺。  良久,已然十分龐大的花樹驟然消失,青年的身軀再次出現在了床榻中央。  他恬靜地躺在那裏,皺緊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臉頰有些紅潤。衣服早就被先前花樹生長的枝椏給撐破了,零零碎碎地散在床上。  率先醒來的耿一淮第一眼就看到了這個景象。  這若是在平常,耿先生或許就壓不住火了。  可耿一淮剛剛經曆了嚴清心中下意識構建的一個又一個幻境,如今看著這幅場景,居然十分清心寡欲。  那些幻境……  場麵大多不同,但是內容卻殊途同歸。  全都是他遇到了各種危險,小家夥拚盡全力救他的場景。  耿一淮:“……”  是真的無話可說了。  好在小家夥在他的幫助下順利覺醒了血脈,此刻妖力充沛,應該不一會就醒過來了。  耿一淮無奈地變回人形,然後幫小花妖拿出一套衣服穿上,這才半抱著嚴清,靜靜地等對方醒來。  嚴清一睜眼,便瞧見了耿先生那雙湛藍色的眸子。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瞳孔逐漸恢複焦距。  “耿一淮……?”他仍然有些懵。剛才幻境裏無數的場景交疊而來,嚴清費了好一番功夫,這才拾起了幻境之前的記憶。  他回到花妖族祖地測了一下血脈,回來的路上不知道為什麽身體突然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堅持到耿一淮家,他就失去了意識。  然後就是那些如同夢境一般的幻境接踵而來,醒來之後便是這樣了。  耿一淮抬手,輕輕彈了彈他的他的鼻尖:“你血脈覺醒了,放心,現在已經安然度過了。”  “血脈……覺醒?”嚴清睜大了眼睛,“我、我的血脈?”  他居然會有什麽需要覺醒的血脈嗎?  “對,”耿一淮輕笑了一聲,“你現在的本體應該是不一樣了。”  “啊?怎麽會突然……”  “這要問你了,出門一趟回來,突然覺醒血脈,”耿一淮親了親他的臉頰,心有餘悸,“我快被你嚇死了。”  “對、對不起……”  “該是我道歉,我沒照顧好你。”  “不是的!又不關你的事!”  眼看嚴清要急了,耿一淮隻是在心中責怪自己,不再多說:“好。”  嚴清此刻有些恍惚。  他難道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玫瑰花妖嗎?私槐山幾百年的生涯,他日複一日地接受著自己的平凡,早就對這些東西不抱任何希望了。  嚴清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他身上的妖力流轉確實不同往日,居然十分通常,充沛異常。  感覺吃一百個蘑菇和一千根魷魚須都補不到這個份上。  他呆呆地說:“我、我有什麽血脈啊——”  他嗓音一頓,和耿一淮同一時刻聽到了樓下的吵鬧。  屋子周圍畢竟環繞著陶寧用盡妖力布下層層結界,就連耿一淮,若不是有心去聽,都未必能聽到什麽動靜。  這吵鬧喧嘩的聲音居然能在這種情況下傳到耿一淮和嚴清的耳朵裏,足以見得是有多吵。  耿一淮家平日裏根本沒人拜訪,這是哪裏來的一大幫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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