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石頭以為得逞的時候,東陽突然睜開一隻眼瞧了它一會兒。 巨石猛一個激靈,要……要完! 誰知,東陽就真的隻是瞅他一眼,便繼續閉目養神去了。 石頭瑟瑟發抖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東陽適才睜了一隻眼,閉了一隻眼。那不就是…… 石頭忽然升騰出一分竊喜來,原來每次它偷溜出去,東陽都是知道的,隻是看破不說破而已。 石頭感慨:誰說東陽是沒有感情的戰神的,看,東陽對它就很放縱嘛! 自從被用來鎮壓魔尊後,石頭便一直在日不落陪著東陽,曆經千年。那時的它尚沒有靈識,真的就隻是一塊破石頭。是東陽賦予它力量,是天地和明日精華的普照,讓它開始漸漸有了靈識。 它十分喜歡東陽,若能一直陪著東陽,哪怕再過萬年這樣枯燥的生活,它也願意。 可直到寒一找上門來,每次都來撩撥東陽下界,雖然一次都沒有成功過,不過石頭還是升起了一抹危機意識。 東陽是神,它是石頭。東陽可以四處遊走,而它隻能傻傻的矗立在這裏,鎮壓魔尊那家夥。一旦哪天東陽被臭寒一說動了,真下界去了,徒留它一塊石頭在這裏,那得是何等無趣。 於是它開始拚命修煉,直到它可以化為流光在巨石身上遊走的時候。它便開始日日往上衝,在反複衝擊的過程中,它的力量也在不知不覺中增強了。 就這麽衝了幾百年,終於在前段時間,它可以化形了! 隻是東陽渾身金光普照,它雖能化形,卻依舊近不了東陽的身。無聊之下,便在日不落範圍內瞎溜達。 不過既能化形,那就離它破石而出不遠了。 想到這裏,石頭渾身都是幹勁兒,繼續鍥而不舍的往上衝,總有一日,他會成為站在東陽身邊的男人! 而至於溜出去的那縷石頭神識化成的白煙,則悄悄跟在寒一身後,暗搓搓琢磨著如何從他手裏拿到寒月弓。 正行間,前方忽現一處蓮花池。寒一左右閑來無事,便尋了小船,將寒月弓放在甲板上,自個兒則去采蓮蓬剝蓮子。 石頭趁機附在寒月弓身上悄悄觀察。這還是它第一次離開日不落範圍,哪曾見過蓮花池的美景,這不知不覺的就看呆了。 寒一吃的歡快,腳邊也散落不少蓮子。石頭好奇,不知這東西到底有多好吃,隻可惜它嚐不到。不過它可以帶回去給東陽吃啊! 於是趁寒一不備,順手撈了一顆蓮子,喜滋滋的藏了起來。 正巧這時,前頭來了幾個小神,瞧見寒一也在采蓮蓬,便聚了過來,大家圍坐一起,邊聊邊吃,氣氛非常融洽。 “……寒一,又沒有說動東陽?” 寒一頹喪的搖搖頭:“那就是塊冷冰冰的石頭,莫得感情。” “連寒一的麵子都不肯給,怪不得被神帝塞到日不落去守一顆破石頭。瞧瞧當年那些在大戰中建立功勳的,哪個如今不是身居高位,掌管一方天地。依我看,東陽要是再這樣下去,隻怕總有一日會被天地六界遺忘。” “話也不能這麽說,憑東陽的實力,真要是給了他權力,你以為諸神能安心?” “噓,說什麽呢?吃蓮子也堵不住你們的嘴,這些事兒豈容咱們置喙,也不怕被旁的神聽了去,當心遭了貶斥。” 寒一受寵,那是因為寒一的族人是當年大戰中戰力僅次於東陽的,且寒一的家族知進退,有分寸,頗得神帝倚重。寒一不用像別的神一樣,一步一步苦心經營的往上爬,他生來就站在頂峰,自然不理解他們說的這些,也不願去理解。 他隻想找東陽玩兒,可那人卻總是不理他! 眾小神平日慣會見風使舵,瞧寒一這般苦惱,互相使了眼色,發動大腦風暴,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給寒一出主意,就不信這些辦法都試過,那東陽還能不為所動。 這可氣壞了正在偷聽的石頭,它氣惱不已,使了小術法,翻了小船。 一眾小神聊的正起興,更何況神族之地,哪個敢造次,是以也沒有防備。倒是讓石頭一擊即中,紛紛落了水。 趁眾神在水裏撲騰的時候,石頭早已控製寒月弓離開了。 走的時候,嘴裏還碎碎念:“讓你們打東陽的主意!哼!” 成功拿到寒月弓,又順了顆蓮子,石頭樂不可支,飄飄忽忽的飛回極東之地。還特別小心的將寒月弓藏了起來,用自己的靈力掩蓋了寒月弓的氣息。做完之後方才回到日不落。 本來閉目養神的東陽倏地睜開眼,嚇的石頭一抖,那顆蓮子被抖落出去,正好落在了古井裏。 它心裏發虛,也沒有注意,瑟瑟發抖的漂浮在半空。 好一會兒,瞧東陽似乎好像大概可能也沒有要拿它怎麽樣的意思,趕忙鑽回到巨石中,跟著本尊繼續往上衝。 “嗬!” 一道迷人的聲線順著乍然翻起的輕風鑽進石頭耳朵,癢癢的,好舒服! “東陽笑了!” 石頭被這一道極為悅耳的聲音迷的五迷三道,更堅定了往上衝的信念。 第二日,石頭又悄悄溜了出去。它得去打聽打聽寒月弓怎麽用才行。 因昨日翻了船,不見了寒月弓,寒一還和眾小神吵了起來。 那些小神嫉妒他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定是他們使的詐。要不然,怎麽他們的法器都在,獨獨失了他的寒月弓。說不準船翻了,就是他們暗中鼓搗的。 眾小神這個冤枉啊,可寒一上來那股勁兒真是蠻不講理,將幾位小神折騰的不輕,紛紛保證幫他尋到寒月弓。 好在人間已是春回大地,他暫時也用不到寒月弓,不然延誤了天機,就是族長也保不住他。 石頭化形的白煙趁著他們都在外尋找寒月弓的時候,偷偷潛入寒一的住所。書房中陳列許多書目,它飄了一圈,在一張梨花案前停住。案上攤開一本竹簡,正是關於寒族降雪的記載。 石頭撿了重點匆匆看了幾眼,又匆匆回到極東之地。它留在外麵的時間不能太長,每次也隻能記住一點點,等到它完全掌握寒月弓,時間已過去一月之久。 而在這一個月間,又正值寒族新老族長換屆,寒族所有族人都從四麵八方趕來,這種時候,寒一就更不敢和族人們說弄丟了寒月弓的事兒了。隻暗地裏叫那幾個小神接著找,自己又私下召喚寒月弓,隻是完全聯絡不上。 他心裏有些不大好的預感,可又說不上是哪裏不對。他已經完全和寒月弓失去了感應,就算有神故意與他玩鬧,也不至於做的這麽絕啊。 好在這些天也沒出什麽大事兒,興許是遺失到了哪個犄角旮旯去了。寒一就這樣在煎熬中度過了一個月。他想,若再尋不到寒月弓,就真的要稟告神帝了。 而已經掌握了寒月弓奧義的石頭,在回來的路上才突然想到,自己沒法去人間瞧一眼梅花是什麽樣子,是不是比向陽花還好看。 如此一來,寒一說的白雪紅梅,它定是做不到了。 不過……摸了摸沿途順手揪的蓮花瓣,石頭腦中突然炸開一個靈光。 它笑嘻嘻的用靈力控製寒月弓,搭上盜來的冰箭,猛的射向雲層…… 東陽忽然感覺到周圍的溫度似乎變低了,他倏地睜開雙眼,在見到眼前景象時,一向波瀾不驚的東陽,眸子裏盛滿了震驚。倏然而過一陣狂風,搖曳著的的向陽樹散落遍地花瓣,灑滿金黃一片。 遙遙天際,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飄飄灑灑。乍然落到地上,便化而為水。雪落本寂寂無聲,奈何滴落下來化為雨水,驚了無波無瀾的井水,蕩起陣陣漣漪,水光瀲灩。 隻有樹梢上留下冰掛,壓著枝頭,趁的向陽花瓣愈發鮮嫩奪目。 石頭瞧大雪留不住,根本不似寒一吹噓的那般——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於是它再一次拉弓搭箭,耗盡所有力氣,將最後三根冰箭射了出去。 更大的雪落下,在落到地上的雪還來不及融化時,便有新飄落的雪覆蓋其上,漸漸的,這片金色世界終於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而後又有清淡香氣撲鼻而來。 東陽仰頭看去,便見半空中忽然憑空生出一顆樹來,猶帶著冰掛的枝條舒展開來,朵朵紅色小花盛放其間。層層疊疊的花瓣隨風飛舞,在潔白的雪中分外妖嬈,又似帶著一絲傲骨。 像是一個永不服輸的生命,在拚力抗爭,卻終究逃不過落下的命運。 東陽似有所感,他伸出白皙的手掌,紅色花瓣落入掌心,隨之而來的卻不是想象中的冰涼,而是一種溫潤的灼熱感。 他垂眸看去,但見花瓣中流淌著火紅岩漿般的色澤,使得原本淡粉的蓮花瓣愈發紅豔。 皚皚白雪,烈火紅蓮。 ☆、寒月弓 東陽一身白衣,火紅的花瓣飄落,在他身上流連。出塵的容貌,在這一片金色烘托的純潔世界裏,愈發明朗。 於這番美景中,東陽古井無波的眸子裏,霎時間如潮水翻湧,如星河流轉。 石頭陪伴他千年,第一次知道東陽的眼眸可以如此明亮,日月星辰在他麵前,也會黯淡無光。 也是在這個時候,石頭恍然明白,東陽這千年來,也是寂寞的吧。 六界第一戰神的稱號於他而言,是榮耀,也是負累。 之爭,延續千年。大小無數次戰役,直到神族落於下風,向天祈禱,東陽應天命而出,鎮壓魔尊,還六界清平。 生來榮耀,也生來寂寥。 白雪紅蓮靜靜的飄灑,這片琉璃世界,白的清透,紅的似火,金的耀眼。 沉寂許久,東陽慢慢移開視線,目光落在那口古井上,他搖了搖頭,盛著複雜的神色,清淡淡的開口:“古井本無波,奈何雪雨落。” 石頭尚未品出他這話裏的意思,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差點兒將它震的四散。寒月弓也就此脫手,穿透了厚重的雲層,不知落向哪裏。 灰白的天際已被層層疊疊的雲層覆蓋,雲層中閃現著道道極細極亮的金光,一道綻放冰藍色微光的彎弓從雲層間倏然劃過,帶起滔天之勢。 光在雲層中炸響,雷聲轟鳴,雲層急速翻湧,隱隱有天崩地裂之勢。 本來已是春耕時節的人間,在綠油油的秧苗破土而出之際,鵝毛般的大雪飄落,大地一片雪白。 在百姓們哭求三天三夜後,雪勢稍緩,而後幾聲驚雷於天際炸響,碩大的冰雹猶如戰馬敲擊的鼓點,劈劈啪啪的打在地上。 春日的人間,毫無預兆的回到隆冬之際,土地冰封,百姓一片哭嚎。都言昏君無道,神明不容,這是天神降下天罰,以此來警示殘暴的帝王。 農民們沒了活路,揭竿而起,各路起義軍勢如破竹,直搗王城,人間再一次陷入戰亂之中…… 一隻雪白狐狸在茫茫雪原間歡快的奔跑,外麵的水深火熱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這片寂寂天地。 雪狐極具靈性,似是有所感覺,它一躍而起,竄上雪峰,像王一樣俯視這片廣袤的雪原。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在見到遠處一點清清淡淡的冰藍色後,倏地睜大。 它躍下雪峰,以極快的速度奔向那點冰藍色,在距離冰藍色一步之外,停下步子。 那是一張弓。 冰藍色微光籠罩下的弓身還有淡淡金光流竄。金光純粹,像是蘊含天地的靈力。 雪狐猶疑許久,在弓周圍轉了好幾圈,終於小心翼翼的將狐爪搭在弓上。瞬間,一股強勁的力量從它的爪子湧向全身,它猛一個趔趄,心中大為驚異。 異常虔誠的朝著那弓拜了拜。 隨後,它用狐族特有的召喚術召喚了在附近的雪狐,讓它們回族裏去尋族長,再叫上幾個靈力修為高的雪狐。 族長已有千年修行,可化為人形,又在人間遊曆過。雖不知這弓究竟是何來曆,但弓身力量幹淨純粹,必是神之物。既落到它們雪落山,便是天意。 是以,族長恭敬的將弓請回族中,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此弓便成了雪狐聞人部的神器,由這代族長傳下,世代供奉。 也是借助弓身所帶的靈力,聞人部族的修為增長的頗為迅速,族人對弓的信仰,也愈發虔誠。 ———— 眾人沉默不語,吳琅率先打破沉悶:“……所以,雪神寒一,挺冤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