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水飛捷似乎有些遺憾,“看來我們都換了地方。” 水澤抿著嘴巴,並不想和他多說話。 但是水飛捷似乎絲毫感受不到水澤拒絕的意思,沒話找話的硬是拉著水澤聊了十幾分鍾。 就連話癆喬都聽的津津有味的。 水飛捷並未特意提起之前的事情,而是簡單的說了自己身體壞的太快,傭兵團裏的眾人幾乎將所有的錢都用來為他購買假肢了。 沒辦法,他的身體現在太虛弱,質量差的假肢已經不能和身體相容,隻能購買最貴的“a之家”。 “雖然我可以拒絕他們的好意,但是我實在是舍不得啊,我舍不得他們,也舍不得這個世界。”水飛捷輕笑,“我是一個膽小的人,我不想死,也舍不得生命。” “才不是這樣。”推著輪椅的貝絲已經忍不住哭出來,“你是不放心我們,你看,你隻是昏迷了一個月而已,我們就做出多少不好的事情,要是你不在了,我們或許真的就走不上正道了。” 水飛捷歎了口氣,遞給貝絲手帕:“好了,我沒有怪你們。” 水澤對突然哭了的貝絲也有些無措,他下意識的將頭轉向一旁。 “說了這麽多,我並不是為他們找借口,而是想代他們向你說聲抱歉。”水飛捷對著水澤微微彎下腰,這已經是他現在的身體能做出的最大弧度,“如果今後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還請您不吝提出,我們會盡最大努力為您完成。” 水澤目送貝絲推著他的輪椅離開,手裏捏著水飛捷走之前給他的名片。 全黑色的卡片上麵有一隻白線勾出的熊臉,圓圓的眼睛還有些可愛,與爆熊這個名字完全不相符。 “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水澤小聲的自言自語。 “別亂想,他道歉是應該的。”西尼爾揉揉水澤腦袋上的碎發,“不要因為他的外表小看這個人,他能一手建立一個全由帶案底的人組成的傭兵團,並且即使昏迷也能牢牢控製它,這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帶案底是?” “爆熊傭兵團裏的所有人,除了他這個團長,其餘人之前都因偷竊搶劫或者其他犯罪活動進過監獄,那個副團長比爾曾經還是個殺人犯。” 水澤又驚訝又疑惑:“那這些人現在?” “從進了水飛捷的傭兵團,全都已經改邪歸正。他們的傭兵團曾經因為這個特殊性被暗地觀察了許久,但最終結論是全員合格。” “你知道的好多……” “那當然,不了解清楚我能讓他們隨便利用到?” “你是說之前的事情你都知道,就連他們要從我下手利用你也知道?”這次水澤是真的驚訝了,雙手緊張的按著扶手都想直接站起來。 “噓。” 西尼爾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第二十三章 整場剩餘的酒會,水澤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和喜悅。 是知道了西尼爾並沒有因為自己受到利用,而減輕了自責和內疚?還是對西尼爾這種可以強大到,好似什麽事情都能握在手中的崇拜? 就連水澤自己也說不清楚。 或許是兩者都有,但又不僅僅隻有這兩者。 托蘭上了二樓,找間休息室放鬆的坐到沙發上,倚著柔軟有彈性的靠背,舒服的哼了口氣。 肩膀上的傷雖然包紮過,但因為那槍紮的太深,傷到了筋骨,現在仍是抽抽的疼。更何況,他的斷臂還沒有完全康複就接上了假肢。 托蘭閉上眼睛,之前流血太多,現在還有點頭暈。 他一直硬挺著跳完了舞,像個沒事人一樣堅持到現在,就是不想在眾人麵前露出一點軟弱的樣子。 而那個該死的女人,跳舞的時候還緊抓著他的肩膀,手指掐到傷口,托蘭剛才忍得很辛苦才沒有把她丟出去。 畢竟她可是光耀城市長的女兒,是個關係到自己是否能和光耀城市長直接聯係上的重要人物。 眼皮越來越重,托蘭似夢似醒中,好似夢到了小時候…… 他看見了摔倒哭泣的自己,以及父親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 抹著鼻涕眼淚的小孩坐在地上還在不停的喊著“爸爸爸爸”,但是他的爸爸再也沒有回來過。托蘭的父親拋棄了年幼的他以及他的媽媽,娶了銀行家的女兒,開始步入那個讓他們仰望不可及的特權階級。 雖然父親不在了,但是托蘭的童年並沒有不快樂。 因為他有一個很好的母親。 其他孩子會有的東西他也會有,其他孩子沒有的東西他也會有。他的母親讓他上學,為他解惑,告訴他做人要懂得感恩和發現細小的感動。 那個有著柔軟發絲的女人將托蘭抱在懷裏,瘦小的身體給了他最大的溫暖和依靠。 那天是托蘭繼壞掉的左腳之後,小腿也壞掉的一天。 小時候的很多東西托蘭都記不清了,但是那天的場景他卻記得很清楚。 小腿壞掉的很突然,他正在院子裏玩,和幾個小夥伴一起玩抓鬼,那局正好他是鬼,他蹦蹦跳跳的喊著“來抓我抓我啊”,卻突然仰頭栽倒,完全沒有預兆的。 小腿壞掉了,壞的速度很快。 在小夥伴的喊叫聲中他都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隻是看到自己的機械腳掌掉在地上,與腳掌相連的小腿也掉在地上,血肉和骨頭都好像融化成了一團,濃稠的躺在自己的膝蓋旁邊,中間好像隻隔了一厘米。 窄到似乎下一秒它還能長回去。 他的呆滯直到看到了他的母親慌張的撲過來才停止,接著像是打開了一個可以哭的開關。 他母親的聲音裏帶著有魔力的愛,輕易的安慰到了正在驚恐尖叫的托蘭。托蘭的聲音慢慢就小了很多,帶著滿臉眼淚抽噎的向著他的母親求助,沙啞的訴說著痛苦,想尋求一個依靠。 “我們為生命感恩,身體的殘缺並不算什麽不是嗎。隻要我們還有生命,我們還活著,我們就有無限可能,你有我,我也有著你,而在將來,你還將擁有更多屬於你的東西。” “托蘭,我們有生命,所以我們就有著未來。” 托蘭睜開眼,擦掉不知道什麽時候流到臉上的眼淚。 自從母親去世,將他托付給他曾經的父親之後,他就很少再去回憶有關母親的事情了。 當初說好的會一直陪著的自己的人,卻先走了。 她是個騙子。 “叩叩。” 休息室門外響起敲門聲。 “請進。” 托蘭還以為是奧巴代亞有什麽事情要向自己匯報,聲音落下的同時也坐直了身體。 但是推門進來的卻是他的銀行家父親。 “我的兒子,我為你驕傲。”托蘭的父親這樣說著。 托蘭露出感動的神情:“還是多虧了父親的支持,不然我不可能這麽順利完成我的計劃。” 他的父親笑眯眯的對托蘭的態度很滿意。 等他走了之後,托蘭臉上的表情立刻就沒有了。 在他去他父親家裏的第一天下午,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就將他的小熊娃娃剪爛了。褐色的小熊布料碎成了四五塊,裏麵填充的棉絮也都被挖了出來。 他的妹妹笑著對他說。 “這是我的家,我不歡迎你。” 但是托蘭根本聽不見她說的話,他的眼裏隻有那個被丟到一邊的小熊玩偶,那個是他十歲時他母親親手為他做的生日禮物。 托蘭離開休息室,坐上電梯,一直上到頂樓。 但是這裏並不是風暴塔的塔頂,而是倒數第二層。 托蘭站在通往真正塔頂的樓梯前,那裏因為一扇緊閉的大門封住了去路。 而這扇門的鑰匙,托蘭並沒有。 他用盡了所有方法,但是都沒有找到能打開這扇門的方法,而前任塔主遺留的所有物品裏也沒有類似的鑰匙。 麵前這扇門無論是顏色還是材質,都似乎能與這座塔融成一體,這讓托蘭無法判斷這扇門是一直存在,還是隻是出自前任塔主之手。 托蘭有些頭痛的閉閉眼,或許前任塔主的心腹高義會知道一些。 隻是現在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友善。 托蘭走到這層塔的玻璃窗邊,居高臨下的往下看,即使這裏是倒數第二層,但依舊是這座城市的最高點。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縱覽城市內的景色,並且有種將它們踩在腳下的恍惚感。 那種似乎可以無限膨脹的自信,讓托蘭再次閉眼。 不可以,他想。 我還沒有強到可以肆無忌憚的程度。 托蘭算了算時間,大概快到了酒會結束的時候了。 他這才慢悠悠的坐著電梯下去。 這座塔除了一層到二層,以及頂層外,其餘地方都可以電梯直達,而電梯的密碼是由塔主設定。 走到一樓時,不意外的看到了繼續守在這裏的奧巴代亞。 “我父親是你放進去的嗎?”托蘭問道。 奧巴代亞一愣之後,心裏大呼後悔,剛才托蘭父親要上去時他本來是想攔一下的,但是又怕因此得罪了他以及新上任的塔主。畢竟他們父子二人的感情,在外人看來還是很好的。 “很抱歉,大人我……”奧巴代亞慌張的想要解釋。 托蘭:“最後一次。” 奧巴代亞立刻低頭道:“是,大人。” 新任風暴塔塔主托蘭最後的講話和結束語,為這場酒會劃上了圓滿的句號。 收獲很多的眾人,也都心滿意足的陸續離開。 他們在這裏收獲到了新的友誼,以及對新上任塔主的大概認知,雖然出手狠辣,也依舊是一個聽父親話的年輕略帶童趣的男孩子。 這些意味著什麽,就是靠他們自己去判斷了。 水澤跟著西尼爾出了風暴塔的大門,就立刻有些期待起來。 關於那個被西尼爾藏起來的鐵片,他可是被吊了一晚上的胃口。